唐代诗人如何歌颂姑娘们的胸

　　一部《武媚娘传奇》在范爷还没从“老头乐”（如意，是从痒痒挠衍生出来的陈设物）更名为霸气的“日月当空”（武曌）呢，便被叫停了。等到元旦过后复播开始，果然不出意料的变成了《大头后宫和小头皇帝》，白花花的一片“波涛汹涌”就这么不见了。

　　“切胸”只是结果，没有任何人宣称对此负责。不过有权（dou）威（bi）性（ji）媒（zhong）体（ying）——洋葱日报社发稿称：《广电：我们是为了保护92%的女生》“我们查过资料，我国92%的女生都是A罩杯及以下，新年看了这剧，她们一年都会在自卑和怨恨的笼罩下生活……”不久前，广电一官员解释了剪掉脖子以下镜头的原因。“而且男性观众看了，也容易拿妻子胸部与之对比，导致心生不满，酿造家庭乃至大范围的社会矛盾！”

　　好吧，现代不许看，那我们就穿越去看看唐代的“胸”事。唐代有相当一段时期，姑娘们热衷于穿轻薄而低领的衣裳，把美好的胸脯袒露出来，让会写诗和会舞剑的男人们都如痴如醉，在中国诗歌史上留下了软玉温香——呃，如此光辉灿烂的华章。

　　按照史实，武媚娘应该露胸吗？

　　对于非历史学科专业的国人，许多人对唐代的理解只有“开放”二字，似乎当时的女人穿着比基尼逛大街也属正常，再加之拜《满城尽带黄金乳》所赐，国人似乎认定了唐代的后宫就应该是个馒头加工坊。姑娘们喜欢穿袒胸露乳的华美衣装。但袒胸这个风尚，至少在武则天的时代还不流行。初唐画家阎立本的《步辇图》，画的贞观八年（634）唐太宗乘坐宫女抬着的步辇接见吐蕃使者。阎立本细腻地画出了宫女们的手臂在窄窄的纱袖中隐隐映现的轮廓。但即便如此写实，也没看到波涛汹涌的事业线，而只是见到了唐初的“袒领装”，顶多看到胸口，并不比今天偷瞄女同事职业装的男同胞们多看到些什么。

　　那唐代美女什么时候流行露胸的呢？

　　武则天和唐高宗李治的孙女永泰公主，在大足元年（701）死去。她墓中留下了极为精美的壁画，上面的美人开始勾勒出浅浅的美妙弧线。这时候的美人们，才开始比较大胆地露出一些胸部的曲线。而这时候的武则天已经快80岁了。也就是说，至少武姑娘在后宫努力奋斗的那段时间里，唐代美女们并不喜欢袒胸。

　　另一方面，唐诗中，大部分描写少女胸部的诗，都在8世纪中期之后，也就是中晚唐。

　　胸，最要紧的是白

　　唐代的诗人，对美人胸部的共同赞美，就是一个字——“白”！

　　为了描摹这种动人心魄的白，他们使用最多的比喻对象就是雪。唐宪宗元和十五年（公元820年）进士施肩吾（这个人有诗名，爱好修道学仙），据他自己表白说：“虽幸忝成名，自知命薄，遂栖心玄门，养性林壑”。按理说这么一个高人，应该超出红尘之上，视女色为红粉骷髅，以便早日成为大师。可是施老师才不这么俗。修道归修道，爱美人归爱美人，两码事。

　　他有一首诗，诗名就是《观美人》。如果今天有诗人写诗，名字叫《看美女》，一定会被喷死，可是施老师没有，而且这首诗还被收进了《全唐诗》。

　　“漆点双眸鬓绕蝉，长留白雪占胸前。爱将红袖遮娇笑，往往偷开水上莲。”双眸如漆，胸脯似雪，两笔就勾勒出一个水灵灵娇滴滴的美人。

　　还有一个爱赞美胸白的诗人，叫方干。这位兄台脾气不好，“为人质野，喜凌侮”，还不小心失足跌破了嘴唇破了相，被人叫做“缺唇先生”。要命的是，方先生本来就长得不好看，跌破了嘴唇，更没法看了。他丑到什么程度呢？这是他的侧面描写：

　　唐宝历年间，方先生拿着自己的诗去拜谒钱塘太守姚合。姚合是谁？当时最著名的诗人之一，跟刘禹锡、李绅、杨巨源、贾岛都是好基友。尤其是跟贾岛关系好，因为二人诗风相近，被人并称作“姚贾”。能用自己的诗打动姚太守，不光仕途十拿九稳，诗坛上的地位也就奠定了。

　　不过，姚太守一看方先生的尊荣，就黑线了，差点叫警卫把他撵出去。不过太守毕竟是有太守的风度的，耐着性子看了方先生的诗稿——惊艳！才华！人不可貌相！于是设宴款待方干数日。

　　方先生从此走上了康庄大道，不光有很多大诗人迎来送往，也可以瞪着眼看美女而不脸红了。有一回看美女之后，他一口气气写了四首诗，其中两首写到了美女的酥胸。

　　其一是：“粉胸半掩疑晴雪，醉眼斜回小样刀。”

　　其二是：“常恐胸前春雪释，惟愁座上庆云生。”

　　疑惑美人胸前是一堆晴日的白雪，又怕春天到了白雪消融。

　　前面说到那位姚合姚太守，他那帮交游的大咖朋友里，有一个叫李群玉的，也是个写胸的好手。

　　李群玉，字文山，唐代澧州人。这位兄台是个很牛的人，比前面几位都牛。

　　《全唐诗》里有他的小传，说这个人，性情旷逸，爱自由、不靠谱，多半是个射手座。他参加科举考试，考上了一次就不考了，不玩了，回家写诗过逍遥日子了。后来宰相裴休向皇帝推荐他，请他做了弘文馆校书郎。他当了没几天官，又觉得没劲，辞官回家了。

　　当然，当官期间，也免不了结交一些达官贵人。其中之一就是杜悰。这个人是谁？答曰：政治家、史学家、宰相杜佑的孙子，大诗人杜牧的堂兄，李商隐的表兄。

　　有一回，杜悰家设宴，座中有歌姬陪酒。李群玉同志嗨了，写了一首《杜丞相悰筵中赠美人》：

　　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巫山一段云。

　　风格只应天上有，歌声岂合世间闻。

　　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醺。

　　不是相如怜赋客，争教容易见文君。

　　胸前瑞雪，眼底桃花，有灯，有酒，这个太牛了，比双眸如漆，胸脯似雪还牛。

　　不要急，下面还有。

　　有个叫周濆的，他的履历已经找不到了，不过他有一天碰到邻家女孩，就兽性大发写了一首诗，流传千古：

　　日高邻女笑相逢，慢束罗裙半露胸。

　　莫向秋池照绿水，参差羞杀白芙蓉。

　　白天在路上碰到邻家的小妹啊，她的胸那个白哟，啧啧，要是到秋天的水池边照一下，白莲花都要羞愧死了。

　　你看，读这首诗，你就能体会到周濆看着美女露出牙花子的模样。

　　绝顶高手是这样写胸的

　　在最后出场的，必须是大牛中的大牛。

　　白！居！易！

　　就是写《长恨歌》、《卖炭翁》、《琵琶行》的白居易啊。你个浓眉大眼的，写“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时候，你老人家心眼其实就坏坏的。

　　我们来看第一首：

　　《吴宫词》

　　一入吴王殿，无人睹翠娥。

　　楼高时见舞，宫静夜闻歌。

　　半露胸如雪，斜回脸似波。

　　妍媸各有分，谁敢妒恩多。

　　好像还是胸脯似雪的陈词滥调嘛……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们来看下一首：

　　《代谢好妓答崔员外》

　　青娥小谢娘，白发老崔郎。

　　漫爱胸前雪，其如头上霜。

　　别后曹家碑背上，思量好字断君肠。

　　谢好是当时的名妓，跟崔员外搁一块，白居易嫉妒吧？肯定嫉妒啊，不然嘲笑他们“胸前雪”映照“头上霜”？好吧，因为白老先生并不特别注意对胸的艺术欣赏，所以他写胸的诗确实平平。

　　另一个超级大牛，足可以拿来镇楼。

　　温庭筠，堂堂温飞卿，花间派词人的老大哥。他不写胸，唐代诗歌史简直就黯然失色。他写过“团酥握雪花”这样直白荡漾的句子（意思请自己领会），还写过以下风花雪月的事：

　　鬓如蝉，寒玉簪秋水，轻纱卷碧烟。

　　雪胸鸾镜里，琪树凤楼前。

　　施肩吾们，方干们，周濆们，你们的诗可以烧掉了。看看人家这境界，不是直勾勾地盯着美女胸瞪出眼珠子啊，家优雅地、爱怜地、高冷地从镜子里瞥到美人胸的影子，还隔着碧烟般的轻纱，和姑娘如蝉的鬓发。这种欲说还休的境界，十个李群玉也赶不上。唐代的诗中的胸，至此为最高。不服来辩。

　　（本文摘自壹读、知了微信公众号，原文标题为《胸，最要紧的是白》《切了武如意的“胸”，让大唐人怎么看？》，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