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洞的爱情，一辈子的印记

　　婚姻再见

　　那个男人拎着耳洞枪走过来的时候，柳典觉得心上一阵紧张，一把抓住了小蕊的手。小蕊毫不客气地甩脱，说，“我可不能老这么帮你，前段时间你跟唐儒林闹分手，我还做了一回你的娘家人，凭什么呀！”

　　柳典把眼睛闭上，心想，豁出去了，听天由命吧。就在这时，那男人走过来，捏住她的耳朵轻轻揉捏，竟有种微妙的痒。还没有反应过来，耳垂一下轻痛，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穿而过。

　　小蕊在一边笑了：“睁开眼睛吧，胆小鬼。”

　　其实也没那么痛。后来她们去买水晶，柳典在镜子中端详自己新穿的耳洞，小蕊送的蓝水晶真漂亮。

　　可是小蕊又说，“以后会痛很久的，尤其像你这样的体质。”小蕊是外科医生，她说的体质让柳典想到了“小鲜肉”这样的时髦词。

　　晚上，唐儒林来拿他的文件，进门他注意到了柳典耳朵上的蓝水晶。柳典也不掩饰，现在终于可以想戴什么就戴什么。她转念觉得自己应该忧伤，按道理，所有的女人离婚都应该忧伤的，可她没有，她想的是，小蕊说的话可真对，开始不痛并不代表以后会好过一些。分居已经三个月了，他们之前还没有彻底清算。有时候，唐儒林会来拿一些以前留下的书，而柳典也会在天热时想起自己那把丝绸团扇落在唐儒林的抽屉里。

　　这一次，唐儒林扯了扯嘴唇终于忍不住，“你打耳洞了？”

　　柳典耸耸肩，不置可否。她看着唐儒林很失落的样子，也不觉得有多少快慰。他们的争吵是歇斯底里的，最后一次，她说，“你又不是什么大款，还要摆出一副臭脾气。”

　　唐儒林很惊讶地张大嘴巴，吐出来的话却让人生气：“去傍大款吧，你这个贱女人！”

　　柳典自己也吓了一跳，她真不是有意说这样的话，可无意说这样的话更显得潜意识里就是铜臭女人，她想了几天也没有想出好理由来，等清醒过来，唐儒林已经走了。

　　这个星期一，他们去了一趟民政局。

　　“想好了吗？”

　　柳典看了看唐儒林，唐儒林看了看柳典，两人有点讽刺地一起对工作人员点点头。啪，大红章按下去，婚姻再见。

　　那么，再见。

　　洒上牛奶的离婚证

　　食物就是这样好，填饱了肚子就填饱了心。离婚后的柳典心里空空的，她就近选择了一家麦当劳。

　　“你的耳朵怎么肿了，新穿的耳洞是不能戴耳环的。”服务生给她端来热牛奶，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柳典以为是对别人说的。

　　“你是谁啊？”离婚的大红本摆在面前，柳典对所有的男人暂时性失忆。

　　“我是岳孟，那天还帮你穿了耳洞来着。”岳孟穿着麦当劳剪裁合身的工作服，精神地站在柳典面前，拿托盘的手让柳典想到那天他给自己打耳洞的情形。他的手掌温暖厚实如热带植物叶片，让人心静和忍不住想触摸。这样想着，柳典耳朵一热，传到脸上。

　　岳孟笨笨地说：“是不是牛奶太烫了呢？”

　　柳典忙说不是的，撒谎总圆满不了，她准备咧嘴笑一笑，可是手肘碰到纸杯，一不小心就碰翻了牛奶，牛奶倾了小半杯在大红本上，有点惨不忍睹。

　　“要不我给你烘烘？”明明是柳典自己的错，岳孟却很过意不去，他拿了柳典的大红本径直走到烘手器下面，很细致地翻来覆去地烘，烘手器嗡嗡在响，像烤面包。

　　大红本交给柳典的时候，岳孟说，“高兴点啊。”

　　幸好他的眼睛里没有同情。晚上，柳典想，可能就是这么回事，旧的感情去了，新的感情立刻像纯白的牛奶一样覆盖过来。但牛奶终究是稀薄的，而且这个岳孟，哎，还是睡觉算了。

　　她抱着有牛奶香味的离婚证书香甜地睡去。

　　穿耳洞的大学老师

　　小蕊说现在姐弟恋已经不流行了，你看他拿的是穿耳枪，不是牛B的手枪。他也没有唐儒林有钱。

　　“那又如何，关键是他要命地喜欢我。”柳典暖暖地说，眼前似乎有片开阔的幸福。

　　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月，岳孟帮柳典换了一副耳环，是茶叶做的，但岳孟弄得很别致，他把茶叶剪成漂亮的小枫叶，完了还染上自然的红色。

　　柳典在城西开了家服装店，没事的时候会听听音乐翻翻杂志，一本书上说，爱是一种自然的力量。听起来很美妙，柳典把它说给岳孟听，岳孟听了歪着嘴巴笑笑，继续打他的耳洞去了。

　　他们几乎无话不说，但也不是全部。有句话，柳典好几次想提，你的工作是不是穿耳洞，或者你是不是在麦当劳打工，但总觉得不妥，问不出口。小蕊不以为然，你是怕他就是一个穿耳洞的吧。

　　一语中的。

　　小蕊说，我帮你问问，谁让我是你的好姐妹。那天下了很稀的雨，柳典看着小蕊撑着紫色的伞上了出租车，突然觉得严重寂寞，她把自己扔在沙发上，抱了抱旁边那个粉粉的娃娃。

　　好在小蕊总能给她带来好消息，小蕊在电话里说，“小典，你就放心吧，他是大学的老师，那店是他表姐开的。大学老师很闲嘛，帮忙照顾着生意，至于麦当劳，体验生活。”柳典依旧没有放下，唐儒林就是这样的大学老师，而且还是教授，你要知道教授有时候情商也和小学生差不多。

　　三鲜饺子和功夫汤

　　时间一天天流淌，柳典的生活像被重新安置到纯净水里，一切天高云淡，岳孟身上年轻的气息让柳典呼吸到了新氧。岳孟说：“小典，终于看见你眉头舒展了。”

　　但总有一些事让柳典想不通，比如岳孟每次总是抢着买单，但他总带柳典去一些路边摊。终于在一次吃了一碗三鲜饺子后，柳典疼了三天肚子。她有些愠怒，给小蕊打电话，说，“我可以忍受贫穷，但不能忍受吝啬。”

　　所以当岳孟在穿耳店忙完后，决定再次和柳典分享三鲜饺子时，本着从健康出发，柳典提议说去吃暖胃餐。岳孟愣了愣，伸在裤兜里的手蠕动了一下，说，“走吧。”不过岳孟只点了柳典那一份，他说我不饿。他的眼睛善善的，流淌着无限温情。

　　下午，岳孟去麦当劳，柳典回自己的服装店。分开的时候柳典偷偷看了看对面那家著名汤馆贴出的广告——爱她就请她来这里喝功夫汤。

　　他是前夫的学生

　　五天后，柳典用洗衣机给岳孟洗衣服，不想翻出来一个红本本，不是结婚证，不是离婚证，是学生证。她握着红本本的手颤抖地去拨小蕊的电话。小蕊的电话打不通，她感觉全身抖得不行，分明就是一打工的学生，小蕊怎么说成是大学老师？

　　她噼里啪啦地跑到穿耳店，岳孟一个人在守店，一边看书一边喝白开。柳典把学生证拿出来，岳孟立即懂了，他搓着手不想解释，最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小典，别怪我，我很快就要研究生毕业了，小蕊姐没有告诉你吗？学校要我留校，我一工作就娶你。”

　　后来小蕊说，“岳孟很辛苦，为学费一个人做研究还要打两份工。我实在很想成全你们才骗了你。小典，你需要一个像岳孟这样的男人。”

　　他们都让柳典鼻子酸酸。

　　有时候岳孟会说，“小典，你应该出来走走吹吹自然风，整天在空调房里会闹出病的。你还没有去过我们学校吧？”那就去呗，可这分明是唐儒林的学校呀。

　　柳典真希望遇见唐儒林，她设想的镜头应该是这样的，唐儒林看见柳典的幸福生活恨得牙痒痒，他看着年轻又蓬勃的岳孟，落荒而逃。可是现实总让人崩溃，柳典挽着岳孟的手走过图书馆的时候果真碰见唐儒林。可结果是，岳孟轻轻褪了柳典缠着的手，上前尊敬地叫唐老师，柳典这才清醒过来，浑身又热又辣。

　　这样的情景让柳典打冷战。她让小蕊转告岳孟，说自己回乡下老家去了。她躲在服装店的阁楼上看到岳孟来过店前两次，都在门口徘徊了一阵。柳典有时会在洗澡时摸到那个耳洞，心里暗暗地想，这可能是一次比唐儒林还要尖锐的爱情，当时固然不痛，却要留下一辈子的印记。

　　爱你，就给你煲功夫汤

　　学校开学了，第一天岳孟却失踪了。小蕊说，“一个整天待在空调房里的女人怎么会有爱情，我为你做得够多了，你就看着办吧。”柳典被说得很不是滋味。她挂了电话，茫然地在房间里打转。心里层层叠叠的思念压得很难受，她最后决定出去，去了岳孟的学校，去了那个耳洞店，还去了麦当劳。都没有。她给唐儒林打电话，唐儒林说没看见，他关切的口气是真诚的，柳典忍不住在电话后面说：“谢谢。”

　　她把这个城市的有关岳孟的地方都找了个遍，没有。天气已经逐渐转冷，秋风吹起树叶，柳典的心情更加失落。傍晚垂头丧气回到咖啡馆，却看到岳孟坐在店门口。一个星期不见，他穿着黑色上衣，牙齿却很白，像个做牙膏广告的。

　　他的手中捧着什么，用毛巾盖着。他站起来，柳典揭开毛巾，空气中立刻有一股好闻的浓郁香气。一个象牙白的精美瓷质汤锅，揭开来，是一锅汤。

　　“你煲的？”柳典很开心。

　　岳孟努努嘴，“我不在麦当劳做了，去了一家星级酒店的厨房，因为那里有大厨可以教我煲功夫汤，我做了半个月就发了钱，全部买煲汤的食材了。那句广告语说：爱她就请她喝功夫汤。可别人做的我不放心，我想，爱你，就给你煲功夫汤吧。”

　　柳典抱着汤锅，暖暖的。她想，小蕊说得对，我是需要一个像岳孟这样的男人。

　　喻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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