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正好 且待春光
- 来源:娱乐·品味周刊 smarty:if $article.tag?>
- 关键字:红楼梦,年关,英格兰 smarty:/if?>
- 发布时间:2019-02-26 16:16
新春将至,除尘贴福,年味初显。
但每逢年关,关于“年味儿”越来越淡的牢骚便不绝于耳,人们开始反思年味的价值。于是我们望向过去,向古人寻答案。
《红楼梦》提供了绝好的清人生活范本,那些藏在大观园里的年味,热切鲜活,原汁原味。
“占花名”让今人陌生,签入签筒,画一种花草,题一句旧诗,行令时抽签一支,依签饮酒。一场游戏,以花寓人,人的性格命运皆寄托于百花之间。花之心为人之心,满室生春,馨香醉人。
自古与花有关的一切,最为清雅,也最为热烈。迎春总该有花事,年复一年,好花常开,好景常在。
柳枝缠素手,拈花到人间
依然是《红楼梦》,这部中华美学百科全书,活生生地把寻常日子经营成阳春白雪,书里写尽人间花事,哀婉撩人的“黛玉葬花”仅是一例。第五十回,众人雪中联诗为乐,落了第的宝玉被罚冒雪去拢翠庵折一枝红梅。红梅插入瓶中,“只有两尺来高,旁有一横枝纵横而出,约有五六尺长,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花吐胭脂,香欺兰蕙,各各称赏”。瓶中之花,取于自然,又归于自然,无需过多折剪,意蕴为上,形式次之,还原插花者的心境与生命的丰满,正是中式花艺的精髓所在。
花事归于雅集由来已久,早在宋人的《梦梁录》里,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就被定为“四般闲事”。时至今日,插花已不再停留于“只恐夜深花睡去,高烧银烛照红妆”的文人事,每逢年节,家家总要逛一逛灯火通明的花市,抱回一盆年宵花,才算对新年的尊重。花亦随时节与思绪摇曳身姿,端午挂马蔺,七夕添情人草,重阳清供,以松菊为主,竹枝芒叶为宾,点缀佛手柑、柿子等硕果,花果香甜,满屋秋意。待腊月制春盘,尽选些富贵吉祥之花,十种最佳,十全十美,寒来暑往,四季轮回。
常人大抵只把花当装饰,在花艺师眼中,花却似金兰之交。12年前中国台湾的花艺师凌宗勇接收到杭州富春山居的花艺邀约时,疑惑一家大酒店怎会为一盆花大费周章。那时杭州郊区萧索荫翳,百花凋敝,他千里迢迢赴约,聆听山间窃语,最终折下灰绿嫩条,似无心插柳地置于水中作花彩,却让富春山居的寻花之人切身体悟大自然咬紧牙关的生命力。
“原来一个地方是否想真心地表达自己的样貌,理念,气质和状态,是可以从对植物的态度看出的”,于是凌宗勇因这识花之人,因这方孕育生命的禅修之地留下。往后漫长的岁月,他时常漫步富春山林,凭素手将山中小径唾手可得的松树枝、杜英、灌木、野果以化作在酒店一角肆意舒展的艺术,其间或夹杂着青苔木炭,亦是令人赏心悦目的闲来之笔。驿站本该行者匆匆,却因与花的邂逅,平静如海,静观自在。或许中式花艺就是在主人翁与赏花之人的潜心交流与参悟中绵延。没有细细规划的手稿,没有价值连城的花木,有的只是人,花,空间的彼此信任和成全。
她从山中来,无意惹尘埃
东瀛花道在花界芳名远扬,殊不知,花道的成形是承袭隋唐佛前供花之礼,只是与中式瓶花的随性相比,日式花道总泛着清寂、克制、易逝的物哀之美,与同样充满严谨与禅宗的茶道相辅相成。电影《寻找千利休》的画面是日和独有的阴翳感,日本战国时期的茶道宗师千利休跪坐于茶室抚花,待庵茶室入口窄小,无论是将军还是平民,访问者均需躬身入内,方寸之间,众生平等。主公秀吉命人端上盛满水的浅口铜盘和一枝早梅请千利休插花时,大师摘净花瓣,揉碎于掌,落英水面,枯枝横陈于盘沿。生命虽逝,灵魂一息尚存,如花道所追崇的“一花三季”,初花的羞涩,繁花的张扬,余韵的回味都是可赏的。把对生命的尊敬贯穿花期,便是“和清敬寂”中“敬”的诠释。
习花道之人总要到京都池坊六角堂朝圣一番,这里是花道的起源地,从飞鸟时代穿越而来,时光在一花一草间寂静流逝。池坊流是最早的花道流派,遣唐使小野妹子从大唐带回佛堂花礼、青铜花瓶与祭坛器皿,辞官后皈依佛门,从此醉心于花开花落。
池坊的经典是立花与生花,立花贵气,山水俱全,自然与法则兼备;生花讲求植物的内在顽强,修长,昂扬。一花一式,自然与道法之规矩不可逾越。如今六角堂定期开设花道学堂,从繁复的花技层层剥离,修行者将干扰慢慢清理出自己的视野,独留瓶中遗世独立的一枝荷花,在时间的罅隙里绽放。花与本我,一期一会,那种花与人对谈的诗意,便是“凌晨四点,看见海棠花未眠”的况味。
繁花迷人眼,万卉皆含笑
“下午两点钟从盖茨比家里送来一暖房鲜花,连同无数插花的器皿。”菲茨杰拉德仅用短短一句话就描述了盖茨比在见黛西之前所做的准备,但在导演巴兹·鲁赫曼的电影中,却用了长达八分钟的镜头来展现这些花,极尽所能地重现这场文学史上最深情、最浪漫的重逢。即便盖茨比什么都有了,最能表达他对黛西真心的,依然是花朵,于是镜头理应献给这些主角。
这片洋溢着无限热情的花海,正是强调“面”的西洋花艺。芬芳馥郁,色泽浓烈,花技繁复的西洋花艺,如西方人性格里的直爽张扬。自带罗曼蒂克属性的花艺师们承袭文艺复兴以来的“黄金分割”和“几何式”构图,以厚重圆润的花叶为元素,传递出花神华丽而充满秩序感的美态。
也许是由于英格兰的阴郁多雨,花于内敛的他们而言,更像一场精神的狂欢。在那里,花不属于特定的时间,它代表的是一种英式的优雅生活方式,一种无处不在的精神力量,且看《唐顿庄园》里乱花迷人眼,就知道英格力士们对花爱得深沉。也只有这样一个“花痴之国”,才会催生蜚声全球的切尔西花展。150多年历史绵延,每年春夏之交,15万“花痴”闻香赴约,高手云集,指尖穿梭,伊丽莎白女王手捧花束漫游奇幻之景,笑靥若花,似于秘密花园中玩起捉迷藏的顽童。
天性烂漫的法兰西则更愿把一切高贵的爱慕献予花之神,只有在巴黎乔治五世酒店,才会发现原来最摄人心魂的奢华,竟是对花艺的放纵。在这里,鲜花每30分钟便更替一次,每七天,12000朵鲜花会从阿姆斯特丹空运而来,野性偾张。时间或许是残忍的,但也因华美之姿转瞬即逝,于是百花争艳,如奏响花之交响曲,恢弘浩瀚,尽态极妍,了无遗憾。爱之热烈,以花传情,诚如爱尔兰诗人伯恩斯所言,我的爱人是一朵红红的玫瑰。世间繁花灼灼,而所爱之人,必在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