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明月——我的湖北大学

  二〇〇五年九月二日清晨, 我与父母一同乘车前往所在地位于武汉的湖北大学报到, 天阴阴的, 我穿着暑期新买的一套白色短袖和七分裤, 离开了那个生活了十八年的县城。车从家门前小巷拐进另一条小巷时, 我突然想起, 装着录取通知书的证件袋还放在书桌的抽屉里, 这么重要的物件,不用说早已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暗暗嘱咐自己“一定要记得”, 临了还是忘了拿。鼓起勇气跟父母说出口,车便掉头回去, 几百米车程开到住处门口。我家在七楼, 在三步并作两步上楼的震颤中, 我隐隐觉察到, 以后再踏上这条归家之路的机会, 不多了。

  大学生活从第一个月的军训活动开始。天蒙蒙亮, 随着林俊杰唱出“风吹落最后一片叶” 的应景广播, 一天的方阵生活拉开序幕。一同在骄阳下走正步、小跑, 一起在树荫下歇息, 自己洗衣,去食堂打饭, 各自介绍家乡和曾就读的学校, 熄灯睡觉, 天亮起床, 三十天过去, 在手臂一天黑似一天的日子里, 同学之间就这样以宿舍为单位初步熟识起来。

  从军训的操场走回二期宿舍, 会依次经过室内体育馆、羽毛球馆、图书馆、夹道的学院楼、住宅楼、教育超市和嘉会园食堂等。第一个离开家乡的教师节就是在这样回宿舍的途中度过, 我鼓起勇气给高中班主任打电话。那时在食堂往二期宿舍的路上正摆出一个书市, 我揣着手机走进去翻了翻书, 想起以前在中学门口的小书摊, 也许正是这个联想促使我拨出了电话号码。电话那头的老师声音如旧,不太熟练的嘱咐声从听筒中流出, 但些许生疏的感觉也油然而生, 那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我在教师节问候高中老师的电话。

  书市所在的场地, 其实是一片荒疏不密的小树林, 毕业后这块平地上盖起了一座新的人文大楼, 老师们有了自己的办公单间。此前的文学院则和物理学院共用一栋楼, 这楼位于美术学院与旧教学楼中间, 远远地从周围的树冠上挺起身躯, 显得高而峻。第十二层是文学院行政所在, 第十四层便是我们基地班的专属机房, 齐齐整整摆放着四排台式电脑, 每天晚饭后开放, 持续到晚上十点, 那时单独拥有笔记本电脑还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 机房自然成为一个娱乐基地。

  机房对面的会议室兼作演艺厅, 院里组织文艺活动常常安排在那里彩排,唱歌的节目通常是最多的, 上届班长一脸无畏地唱《大城小爱》, 还有小黑演绎的《一起走过的日子》, 是我到今天还能回想起的节奏和韵律。

  上课时间比起高中更为自由灵活,但本科一、二年级的课仍不算少, 课堂之外, 最常去的地方是图书馆。它的外形设计成一本打开的书样, 有长长的台阶通往一楼, 似乎应和着高尔基的名言———“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也正因有此方便, 毕业生合照常常在馆前进行。图书馆有十一层之高, 每一层分别有不同功用, 按学科将纸质文献分门别类归置, 也有公共机房供查阅电子文献,是平常没有课时的好去处。图书馆爆满的时刻发生在期末复习时, 因为有空调、有饮用水, 桌椅间距又舒适, 封闭式管理使人能够将书籍安心堆放一整天不怕丢失, 能够从早到晚泡在图书馆里。

  一个冬日下午, 往图书馆走的路上, 我忽然想看一段不一样的风景, 便在半路折入教工住宿区。也许因为天冷, 四下皆无人影, 路边可以看到小孩子骑坏的小车、破了一角的陶罐, 这些随意的弃物却使人更能闻见生活的味道, 而这气息离学生生活有着一段天然的长距离。雪覆盖在矮篱和长椅上, 没有融化的迹象。我忽然想, 为何不在这里复习呢? 还可以读出声来背诵知识点! 那半个下午, 我都在这片区域边走边背, 天色阴沉, 时时有浓郁的雪意,但我只觉视野清朗、呼吸畅快, 那种冷并不让人滞重, 反倒使人心里轻盈起来。

  如果穿过教工住宿区, 再走过一个小型垃圾回收站, 便能看到沙湖一角。这里久乏治理, 草木参差, 却一丝不苟地建有一处凉亭。最开始来这里, 是有一回和室友在嘉会园打包了午饭, 但都不想回宿舍吃, 也不知谁提议干脆到沙湖边来, 便一拍即合。就是坐在这凉亭里, 我们各吃各的盒饭, 一起抒发着那时的见解, 成为缔结友谊的开始。这位室友也是在我后来的人生中, 少有的一位曾经和我聊天聊到凌晨五点的人。

  后来准备考研时, 我搬到了十舍———一栋在图书馆隔壁的宿舍楼, 和班里考研的同学集中住到了一起。那段日子, 我们一起早出晚归, 虽然报考的学校不同, 但一起复习、互相鼓励, 践行着“日思日睿, 笃志笃行” 的八字校训。如今回望过去, 那藏有少年笨拙的日子中时而流露出的心性, 让我明白过去已回不去, 但永远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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