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堂场院的故事——写给红色难忘的苍茫岁月

　　文/王朝林（南湖先生）

　　那些逝去五十个春秋的红色而苦难的岁月，70年代的风雨故园，仍然历历在目，红色的土地生命的根基，无穷的力量不断来自于你；红色的土地母亲的情意，美好的梦想永远发自于你。老家那些事儿，最难忘的就是生产队场院发生的故事。天涯何处不乡愁？

　　村前有一个偌大宽阔的场院，用来晒谷、打谷的空地。是乡亲们的聚会议事，红白喜事理事会，村上大会，丰收分配，年终分肉，也是孩子们平时游玩的地方。场院的样子，南湖最清楚，最南面有个大场，像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小，四周堆满了柴草麦秸/玉米秆儿，中间有三个石磙/一个碾子，平时磨面，忙时轧场。场的北面，三间土南屋，两间仓库放饲料；一间伙房，用来熬猪食。父亲白天管理果树，中午/傍晚记工分；早上和晚上负责喂猪，先熬玉米粥，等熟了再加些草料，搅拌成稠糊状，然后分到几个猪筒里。我只能帮助父亲从猪圈里拿过来那些猪筲，放满了热腾腾的猪食，沉甸甸的提不动了。

　　一个小时后，小春找我玩，南湖就跟他去了牛棚的三间西屋里，烤火取暖，烧豆角，煮地瓜，分开草料捡豆饼，吃起来，感觉味道怪怪的，牛槽里吃草的牛头戴着铁网罩儿，正咀嚼舌根儿反刍，涎水滴滴，滴滴，滴滴，落在剩下的草料里，哦，原来豆饼上含有牛的口液呢，可能助人肠胃消化，就没有计较那么多……

　　父亲喂猪，金行大爷喂牛，南湖与小春接触最多，关系最密。“三好孩子，”王大爷叼着长烟袋，微笑着问我，“长大了干什么去？”……

　　【“三好孩子”是张景柱大叔们给我起的外号/绰号，北面五间大屋是粉条作坊，干活临了，经常把大盆里刮下来的面团，拉成一个个粉皮儿，粉条疙瘩，面饼，下到沸腾的大锅里。这时候，放学的小孩子们正好放学，都挤在门口等着那些东西熟了飘起来……景柱叔叔就说：“孩子们排好队，谁听话就给谁吃。”我第一个排队，说：“我听话，大家都排队。”大伙都乖乖地排起队来。以后每天都排队，做别的事情时候也养成了排队的好习惯。从此，村上大人都叫我“三好孩子”，自己不生气，口里不说，心里却暖暖的，也不在乎别人的说法……】

　　朝春抢着说：“我去当兵，像大叔你爹一样，也得几个军功章！”我佩服小弟的志向。【他将来真的参军去了部队，训练很艰苦，技术优秀，却没有南征北战、立功获奖的机会。分到炊事班当了班长，复员转业到谷城汽队做厨师，朋友们经常品尝他做的饭菜，赞不绝口，至今嘴角尚有那些饭菜佳肴的余香呢……几年前他得病先走了，他丢下那么多发小，独自闯地府斩小鬼，立阴功也算没有辜负他的梦想罢了。】

　　金行大伯见我发呆，就说：“三好孩子，你为什么不说说？”南湖低下来，思索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我的理想就是当作家，像鲁迅那样的小说家，杂文家！可是我数学成绩好，语文成绩差，作文水平低……”

　　门外，月光沐浴着庭院里老父亲的身影，喊我一起回家，小春却能跟着他父亲，睡在温暖的牛棚里，那十几头牛，呼出来的热气，一直弥漫在房间里，抵得上几个大空调。这时候，屋外院子里聚集了一簇人，十几个，大都是兄弟俩，小建大华兄弟，小水大具兄弟，伦刚兄弟，祥具兄弟，二乖兄弟，伦典兄弟，……哇，这是干什么？

　　章长明大声说道：“南面窑坑地里来了几条野狗，估计等会儿，它们就要到场院里来偷吃小猪小鸡什么的，我们就在大场院里挖几个陷阱，布置钓狗套子，捉几条狗吃！”

　　大伙分工合作，很快就完成了四个，每个陷阱上面，木架子上吊着一只小鸡，这些诱饵们不断哀鸣着，令人心寒。大人们做好掩护，藏在麦垛里，小些的弟弟们躲藏在哥哥的身后，二哥低声说：“等到狗上钩，你们就压下钓杆，两个小孩一起压着，我们去打狗！”

　　结果呢，那夜钓了四条大狗，跑了三条，第二天夜里，继续钓！大家七手八脚，人多好办事，三下五除二，一会儿就扒好狗皮，开膛取出内脏，留下心肝，食包子翻过来，洗干净，与肉块一同倒在堂屋那口大锅里，少数人忙活，大部分人都挤到牛棚里做游戏，打扑克，摔四角，按五虎，走四子，丢手帽，掰手腕，挑，……噢到了狗肉香味后，就没有游戏的兴趣了。小春提议，猜谜语吧，赢的人先挑食狗肉，没猜中一个的人，最后挑肉。这方法好，大伙浮动的心又平静下来，嗅着肉香，忍着口水，猜着谜语，最后，八个小朋友，竟然得分一样，南湖笑了，大伙心知肚明，互相谦让，谁也不想赢大分先挑肉吃，都想把便宜让给对方，结果，谁年龄小谁先挑肉。又跳了一会绳，捉了会小羊羔，就见大人把锅里的熟狗肉捞出来，分成16份，……月光下的狗肉宴，别开生面，特有风味。我们狼吞虎咽，生猛极了，不一会就下了半锅，年龄小些的八个，每人都啃吃着一条狗腿，四个主厨，每人一颗狗头。四个半大孩子，每人两个狗耳朵。其余的分成八份，一家一份。皆大欢喜明天再逮狗。

　　几十年来，走南闯北，东奔西跑，吃过的狗肉，不计其数，但是，从来没有尝到过——刘堂场院那夜好吃的狗肉，也不曾见过——刘堂场院那晚那么圆、那么大、那么亮的月亮，和那柔和、 朦胧、迷人的月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