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让我放过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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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1-03-30 10:22
廖大星带着人去抓捕李良,俞洁则不顾我的情绪,兴致勃勃地非要和他们一块去守候,然后就上了廖大星的车一起走了,这就让我很不开心。回到家里我也没心思去做什么圣诞大餐了,躺到那张昨晚和俞洁一块亲热过的床上休息,却怎么也睡不着,那床上还清晰地留有她身上的味道呢。我趴在床上嗅了嗅,却意外地嗅出了另外一种女人的味道来,眼前一下子就出现了丛雪梅的身影。我明白,这只是一种幻觉。丛雪梅又从来没有进过我的家门,更不可能上过我的床,怎么会有她身上的味道呢?但我却又是非常清晰地感到了她身上的那种味道了,那是一种特殊的味道,说穿了,就是在丛雪梅的身上有那么一种特殊的气质,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那么,我是被她这种特殊的气质吸引了吗?尤其是她那一双略带忧郁的眼睛,让我总是有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还有那小姑娘紧抱着玩具娃娃看我时的那种显得很无助的眼神,更是让我心神不安。我隐隐地能感觉出来,这个小女孩的身上缺少一点男人的关爱。
这样想着,我突然从床上爬起来,来到阳台上,翻出一个纸箱子,箱盖上面已覆上了一层细尘。我拂掉尘土,打开箱盖,里面全是各种样式的娃娃玩具,有男孩有女孩,都是新的,从没有人来动过。我默默地看着,一种十分伤感的情绪倏地从心头涌出来包围了我,我双手抱住了头。
这些娃娃玩具都是我给我那未出生的孩子买的。当我知道妻子怀孕后,和许多准父亲是一样的,心里的那份欢喜就别提了。可没想怀孕五个月时妻子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遭遇了一场人为的车祸,就和我那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一块走了。那场车祸的制造者是我曾办过的一件凶杀案子的主犯,被判了无期,越狱出来专门对我进行报复。不过,我也没有放过他,在兄弟们赶来之前抓住了他并在愤怒驱逐开理智的情况下当场扭断了他的脖子。为此,我也受了处分……
我沉闷了一段时间,直到结识了俞洁。
手机在口袋里发出了强烈的震动,我掏出来看了看号码,是俞洁。
我说:“怎么样?”
俞洁说:“我们还在他家门口守着,都已经六个小时了,可屋子里只有他老婆和孩子。”我说:“只要孩子还在家,他就一定会出现的。要坚持下去。”
俞洁说:“我也这样说的。可廖大星他们打电话找申大队,要申请搜查证,进屋去搜查,说这样一样能找到证据,让他妻子交代他此时在哪里。”
我笑了笑说:“我眼下是在休息。一切让申大队去裁定吧。”
俞洁在电话里嘟囔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清楚。正想问,俞洁把电话挂了。
我把那箱子玩具娃娃收拾好,看了看,又想了想,便搬起来下了楼,放到车后备箱里。我按照俞洁告诉我的地址,很快地就找到了丛雪梅住的小区,找到了那幢楼。
我在楼下犹豫了一会儿,直到那名小区保安把狐疑的目光盯向我的时候,我才上了楼,按响了丛雪梅家的门铃。过了好大一会儿,门才缓缓地开了一道缝,出现的是丛雪梅被门压扁了的十分惊愕的神情,她盯着我,张口结舌了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两个字来:“是、你……”由于我没有往其他方面多想,便也对她的表情没有多在意,只是认为她是因为我这个不速之客的突然造访而紧张。就说:“我、我是给她、就是你女儿送一些玩具……”
她似乎才明白过来:“你、你是那个警察?”我点了点头:“市局刑警大队警司纪元。”“哦、哦,我记起来了。”她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神情也不那么紧张了,“你还是为早晨的那个案子吗?我……”
我只好重新把纸箱子往她眼前递了递,说:“不,我是……”
这时,那个小姑娘大概听到是我的声音,也跑到门边,从半开的门缝里看着我。
我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玩具娃娃来,对她摇了摇说:“叔叔送你一些娃娃,你喜欢吗?”
她没有回答,而是仰起头来看着她妈妈。但我看得出,小姑娘是喜欢的。
我对一直愣在门口的丛雪梅说:“你把门打开,把这些拿进去吧。”
“噢噢,你看我……”她这才回过神来,从脸上挤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来,忙把门打开,让我进来。
一进屋子里,我就感觉到屋子里似乎发生过什么。就小心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哦,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我刚和孩子洗澡来着……”丛雪梅说着,手脚十分麻利地整理了下沙发,又随手把一件不知什么东西扔进了里屋,然后态度显得有点做作地招呼我,“纪警官,你坐呀。”又回头对小姑娘说,“佳佳,快让叔叔坐呀。”
这个叫佳佳的小姑娘仍是睁着那两只美丽的大眼睛看着我,迟疑了半天才在妈妈的催促下叫了声:“叔叔——”
我看得出来,她的眼睛里仍然布满着惊恐。今天凌晨的场面毕竟对孩子刺激太大了,我这样在心里想着。但我却没有想到又一次估计错了,就在我来的半个小时前,这里也曾出现过另一伙人……
佳佳的惊恐就是这伙人留下的。
由于是第一次来,而且也有点唐突。我没有多停留,就主动告辞了。丛雪梅也没有挽留我。
尽管没有说什么,并且她也有点刻意掩饰着什么,但我还是肯定了,这个家里没有男人,因为从进家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发现与男人有关的信息。
我不知道我怎么忽然对这些信息在意起来!
在电梯里,我接到了俞洁的电话,说刚接到申大队的电话,那个嫌疑人二马虎、就是李良已经在队里了,不过不是给他们抓住的,是他自己和律师一块来的。队里准备让目击证人进一步辨识,让我马上回队里。她问我此刻在哪里?她刚才往我家里打座机,可是一直没有人接电话。
我支吾了一下,就说我马上回队里来,就关了电话。
当我匆匆赶到队里时,看见老范头正在那间大办公室里询问李良,嘴角还叼着他的“公主”烟。而李良的脸上却是一种不屑。他带来的那个尖下巴律师反复强调说,他的当事人是刚从外地赶回来的,下飞机后接到家里人的电话,就直接来刑警大队了。他可是一位守法的公民,一位被省市政府授予荣誉的商界精英。而这次外出则是给刚发生地震的灾区捐赠了一所学校的。他说着拿出了灾区民政部门开具的捐赠证明。
老范头说:“外出的证明人有吗?”
李良说:“我老婆和我的朋友。包括他。”指一下尖下巴律师。老范头说:“这么说,还、还真是改造好嘞?”
那尖下巴律师说:“身为执法者,你说这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是对我的当事人的中伤。我提出强烈抗议。”
老范头使劲吧咂两下嘴里早灭了火的“公主”,瞥了那律师一眼,“哼”了一声,过去一把揪起李良说:“我才不管球你是什么精什么英哩,只要你犯到老子手里,一样拘你!”说着从腰间抽出闪着亮光的手铐,在李良的脸前晃着,“你可是有案底的,他们都认出了你的照片了。等着吧,等一会儿目击证人一来,我就——”他做了个铐下去的动作。
李良急忙一缩手。
老范头得意地笑了起来,嘴角的“公主”烟也一抖一抖的,说:“哟,什么时间穿上西装了?”
李良不知道老范头什么意思,说:“我一直穿西装的。怎么了?”老范头说:“可那张照片穿的是囚服呀!”
李良气得直喘粗气,可又没办法,只好一个劲地瞪那尖下巴律师。那律师赶紧说老范:“你这是侮辱我的当事人,我要提出控告的。”
老范头一吐嘴里的“公主”烟,说:“你随便吧!”然后对着我做了个鬼脸。李良回了一下头,看见是我,不禁怔了一下,又迅速转过脸去,不再吭声了。这时,申方和廖大星、俞洁他们走了过来。后边跟着那位园林工程师和那位黑人。不知怎么,我感觉他们的神情有点——怎么说呢?早晨那位黑人还手舞足蹈地很兴奋活跃,这会儿却低了头缩着脖子,很局促不安。园林工程师头上扣了顶鸭舌帽,像怕人认出他似的帽檐压得很低,脸上又围了条宽大的毛围巾,几乎把大半个脸都围没了,这就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了。
申方看见我,急走两步过来说:“现在这个二马虎,就是李良自己来投案了,但他那律师一口咬定他是刚从外地回来,根本否认在现场出现过。你再仔细观察一下,是不是他?”我说:“不用看了,绝对是他。错不了的。”
申方的脸色有点沉重,对我说:“刚才医院来了电话,那个送货的司机没有抢救过来,死了。”
我心中也是一沉,觉着我在现场没能有效地保护好群众。我说:“那这家伙现在就是故意杀人了!”
申方点了点头:“眼下再让目击证人辨别,只要目击证人一确认,就马上拘留他,进行审讯。”
俞洁说:“早晨三名目击证人都辨认过照片了,全都指认是他。错不了的。”
申方说:“这程序也得走,你没看他把律师都带来咧。我就怕……”他没有把话说完。这会儿,我看见丛雪梅也在两名女警员的陪同下进来了。不过,当她的目光和我的目光碰上时却如同触电般迅速地避开了,像是根本不认识我。是因为在刑警队里么?我还没有再想什么,就见几名穿便服的兄弟们走了过去,拥着李良进了审讯室内,然后一字排开。我们带着三名目击证人进入了观察室,透过那面水银大镜子辨认着里面的人。
先是园林工程师辨认,只见他迟疑了半天,低下头咕噜出来一句令我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两个字:“没有!”然后就低了头要往出走。
廖大星急了,一把拉住他说:“你可看仔细了,没有吗?再辨认一下。”那尖下巴律师却不干了,说:“他已经说过没有了。你们这是诱导。”轮上那个黑人青年了。他过来只是抬头往里看了一眼,也不知看到没有,就先用英语说了句:“NO”,随即又摇了摇头,缩了一下脖子,嘴里冒出一句“I’msorry”来,然后就逃一般地离开了。
我怀疑他根本连里面有几个人都没有看清。怎么会是这样呢?
我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丛雪梅身上,只要还有一个目击证人指认是他,就还可以留置他,只要他留在刑警队里了,就不愁他不说实话。看得出来,申方他们也把这最后的希望放在丛雪梅的身上了,一个个神情紧张,眼巴巴地盯着她。
我低声说了一句:“你不用紧张,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的。”
她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我这个人,更不用说听见我的话了。也许她听见了,却装着没听见,径直走过来,抬头用眼睛扫了一下里面一排靠墙站着的人,低声说:“没、没有……”我一下跳了起来,忍不住喊道:“你怎么了?他不就是那个抓住你做人质的罪犯吗?你怎么能认不出来……”
那尖下巴律师大声对我说:“你这是威胁诱导证人,会影响目击证人的判断!”他扭头对申方说,“我坚决反对这样。”
俞洁在旁边也急了,说:“可你早晨不是这样讲的呀!”
丛雪梅低声说:“早晨天还不是太亮,再加上,精神一紧张,就看不清……”
老范头也过来说丛雪梅:“你不要着急,也不要害怕,看仔细点。”又对着话筒喊里面的人:“向右转!”里面的人就都转成了侧面,“你再看看——”
没想丛雪梅还是摇了一下头:“好像有点、像,但、不是……”
尖下巴律师得意地笑了一下,对申方说:“申大队长,三名目击证人都没有辨认出我的当事人是嫌犯,所以……”
申方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了,铁青着脸说:“行了,放人!”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我拦住正要往出走的丛雪梅,说:“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她没有理我,而是问俞洁:“那么,没事,我可以走了么?”没等回答,就绕过我快步走了。
我倚在办公室的窗前,看见外面飘起了纷扬的雪花。楼前停了一辆奔驰S600,那尖下巴律师颠颠地在布满雪花的台阶上走着小碎步,殷勤地招呼着“二马虎”李良走下台阶,来到车跟前。我看见李良在临上车时,抬起头朝楼上看了一下,那目光正好与我的目光碰在了一起。很显然他看到我正在注视着他,就扬了一下手,然后钻进了后座。奔驰S600在院子里划了一个很大的圈,像是示威一般,然后才“嗖”地开了出去。
廖大星气呼呼地把手里准备审讯时记录的夹子往桌子上一扔,说:“这几个证人是怎么了?你们谁能说清楚他们都是怎么了?早晨辨认照片时都准确无误,全都指认出是李良。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呀,怎么一个个全都变卦了……”
俞洁也说:“我总觉着他们三个人像是商量过似的。”
老范头摊了一下手说:“没有目击证人的辨认,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放这球货走人了。唉!”
申方过来,挨个看了屋子里的人一眼,又特意盯了我一眼后说:“从纪元打电话报案到二马虎主动来大队投案,这中间过去了多少时间?”
老范头这回精明了,因为李良来队里投案是他先接待的。他说:“那家伙进来时我刚在值班室里迷糊了一会儿,估计也就是下午三点多钟吧。”
申方说:“就算是三点钟吧。你们算一下,从案发到二马虎来投案,已经快过去近十个小时了。这十个小时的时间里能堵住多少个目击证人的嘴?”他又盯了一下廖大星,“你就一直守在他家的楼下,却不知道他在不在屋子里?”
廖大星嘴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被俞洁抢了先:“是你让我们去守候的。”
申方说:“我不是让你把几个目击证人的资料送到档案室去啦?你怎么也去守候了?”俞洁噎了一下,刚想辩解,我急忙说:“是我让她去的,因为是要到嫌疑人家里,有个女同志方便些……”
申方扭头盯着我:“什么意思?”
我“吭”了一下说:“也没什么意思。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嘛。”
申方对我毫无理由的苍白辩解没往下追究,其实我知道他心里很明白。他又扭头问俞洁:“那目击证人资料呢?送档案室了没有?”
我又抢着说:“送去了,我和她一块送去的。而且我是亲眼看着吴香香把资料锁进保险柜里的。”
申方就“哦”了一声,蹙起了眉头:“要说二马虎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挨个对目击证人进行威胁封口,倒是可以办到的。问题是他怎么一下子就能知道目击证人都是谁?一下子就找到目击证人的住处呢?”
廖大星狐疑地支吾说:“你的意思,是目击证人的资料给透露出去了?”
老范头这回又是第一个反应快的,一下子跳起来叫了声:“有内奸!”他嘴角上叼的小半截“公主”烟一下子掉到地上了。他急忙弯腰捡起来,又重新叼上,继续说,“我们内部有内奸!”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吭声,似乎大家都在默认这个事实了。
而事实是,只有我和俞洁接触过目击证人的资料。但俞洁一直和廖大星他们在一起,只有我……我看到廖大星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后,把怀疑的目光望向了我,不光是他,还有几名弟兄也把目光盯了过来,那目光里,有询问,也有质疑。
我浑身一下子燥热起来,脸也涨红了,没来由地说话结巴起来:“这个、其实……资料一直是……”
申方没好气地打断了我的结巴,对大家说:“也许真的有内奸,把资料透露给了二马虎。但我敢肯定的是,这内奸绝不是我们刑警大队的。我相信大家的忠诚。好了,一会儿到‘圣路易’去,我请客。你们不是早就想敲我的竹杠了吗?今天我主动点。哈哈。”他自己笑了两声,却没有听到想象中的欢呼声,只见大家一个个垂着头,各自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面。我心里明白,眼睁睁地看着杀人凶手自己送上门来,却又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大模大样地招摇过市地走了,身为警察,对罪犯无能为力,不能将罪犯绳之以法,心里那种窝火,是无法形容的!
我刚想给俞洁打个招呼,让她出去等我一下,却见她眼圈红红的,扭身走了。
我直接开车来到了丛雪梅的家。她打开门一看是我,脸一下就变白了。
我没有等她让我,就直接进来了。那小姑娘手里正抱着我送去的一个娃娃在玩。
我蹲下来,摸了一下她的头,说:“娃娃可爱吗?喜欢吗?”
没等小姑娘回答,丛雪梅急忙插进来说:“她挺喜欢的。这个娃娃大概是三年前生产的,连服装都是那个时候的样式呢。”她大概是想改变话题的。没想我却接过了话题说:“你都能记住三年前生产的娃娃,三年前的服装样式,却连今天早晨的犯罪嫌疑人都记不住!”
一听我这样说,丛雪梅的脸色又变了,说小姑娘:“佳佳,你去里屋玩吧,妈妈和叔叔说点事。”
那小姑娘听话地抱起娃娃,看了我一眼,就乖乖地到里屋去了。
丛雪梅等佳佳进去了,又过去拉上里屋的门,这才过来对我低声说:“你别这样对我说话。我只能这样做。”
我说:“为什么?李良来威胁过你?你应该知道,做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丛雪梅也怒气冲冲地说:“我知道。可我有我的难处。你们做警察的只知道抓住犯人就行了。可想过我们吗?我们……”
这时候,里屋的门开了,佳佳脸上挂着泪水冲了出来,一下子扑在丛雪梅的怀里。丛雪梅抱起女儿,转过身对我说:“你已经吓着我女儿了。你快走吧。”
我只好转身准备走,却看到佳佳那满是泪水的脸从丛雪梅的肩头抬起来望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惊恐,渴望,还有……我觉得似乎是无助中的一种期待!
我心中一颤。
我一个人开车来到街上,漫无目标地乱转。本来我是想到“圣路易”的,但现在我一个人就不好去了,我主要是怕二赖那张不停的嘴乱问乱说一通,我又不知道对他回答什么。这个案子因为发生在圣诞节的早晨,又和警察发生了枪战,死了人,全城现在已经无人不知了。大家都眼巴巴地在看警察怎么破这个案子呢。所以我把车在他的酒吧门口停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开走了。我慢慢地转到了府西街口的桥下,看到对面有个叫什么“花花世界”的咖啡馆,就过去找地方停了车,走进去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要了一杯咖啡,没让加糖。又叫了一份甜点,我觉着这会儿肚子有点饿了,但又没一点食欲。妈的,都是这个案子闹的。我端起杯子用勺子搅拌了一下,抿了一口苦苦的咖啡,想让我的脑子思路理一理,到底是哪儿出了岔子。也就在这时,我看见了李良,就是那个在早晨和我面对面进行枪战的二马虎,那个犯罪嫌疑人。只见他从奔驰S600上下来,用手理了一下头顶稀疏的黄发,然后也向咖啡馆走来。我在他进门时低了一下头,这时坐在我后边的一位很漂亮的女子就站起来迎了上去,女子身边的小女孩也跑过去,冲着李良扎撒开双手,嘴里很甜地叫着“爸爸”。原来这是李良的妻子和女儿。李良弯下腰,在小女孩的脸蛋上亲了一下,又和他妻子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我又看见那些服务生都向他点头打招呼,样子还挺恭敬,就让我有点奇怪了。正在猜测,却见他径直走向吧台里面,接过服务小姐递过的大概是销售记录在看。这时就见一个挺粗壮的、上唇留着一撮小胡子的年轻人过来,附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李良脸上的神色就倏地变了一下,丢下手里的本子,进到里面去了。
我似乎明白了,这家咖啡馆是李良的。
我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李良出来,心里就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那后面会不会就是李良的家呢?这样一想,我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也向着吧台后面走过去,刚走到吧台旁边,就被那小胡子年轻人拦住了,对我说:“你找什么?这后面不能进去。”
我说想找洗手间。
那小胡子说:“洗手间在左面。这后面是董事长的家。”
果然是这样。
那么,我越是要进去一下了。我要看看李良,也就是二马虎见了我这个和他面对面举着枪对峙,又亲眼目睹了他开枪杀人的警察后会说些什么?又会是怎么样一种神情。
我推开小胡子,进到了后面,看见有一道楼梯通向二层。这时小胡子追了进来,一把扯住我想拉出去。我反身给他来了个别臂反扣,又一下窝住他的小手指,他“啊”了一声就不敢再动了。我笑了一声说:“别乱来,我是李董事长的朋友,去见一下他。你还是到前面忙去吧。”
他尝到了我的厉害,同时大概也看出来我不像是有什么企图的人,就揉着小手指头退出去了。
我上到二楼,看到一扇很宽大又很结实的门。我按响了门铃,过了一会,有人开了门,并响起了李良不高兴的声音:“你不是有钥匙吗?”他把我当成他老婆了。当我推开门进去时,他扭头看见是我,不由愣住了,但随即又镇定下来,说:“是、是你!你来干什么?”我说:“看见我,你觉着紧张和不安了?”
他有点掩饰地故意用很优雅的动作到他那放置着很多名酒的柜子前,问了一声:“喝点什么?”见我不理他,就自己倒了一杯红色的酒,顾自抿了一口说:“我没有什么不安和紧张的。所有发生的一切,你只须和我的律师去讲。而你,纪警官,”他故意顿了一下,“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你今天可是擅自私闯民宅了……”
我盯着他说:“这不用你来提醒,你完全可以去控告我呀。”他转着手里的杯子说:“事情还没有非走到那一步吧?”
这时,门开了,那个小女孩进来了,过去到沙发上放下了一个圣诞老人,又很快地出去了。临出门时她突然抬起头,冲我这个陌生人笑了一下。
我心里倏地又被勾起了一种感情来。我说:“孩子好可爱!”
李良的眼光顿时变柔和了,说:“我女儿。是我四十岁时才生的。”
我说:“可是你知道吗?那个被你杀害的送货司机,是来城里打工的,家里也有一个女儿,今年就要考大学了……”
李良说:“当时我只是开了枪,打没打中他还不一定的。你怎么就肯定是我打中的?你有证据吗?找到凶器了吗?现在是法治社会,要讲证据的。”
我在屋子里踱着,看见靠转角的地方放着一座奖杯。我心里说,这种人还会得什么奖杯呢?就顺手拿起来看了一下,底座上写着“市射击俱乐部第×届射击冠军”。我说:“能得射击冠军的人,在那么近的距离开枪,会打不中你的枪击对象?!”
他说:“那,那也是因为你先开了枪,是你逼我的。”我说:“这么说你承认开枪杀人了?”
他未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我指着他说:“你放心,我会找到证据,也会让目击证人指认你的。你不要以为威胁恐吓目击证人就能逃脱罪责,那你就想得太天真了,也太小看警察了。我告诉你,我是决不会放过你这个杀人凶手的。”然后就转身往外走。也许转身猛了点,碰掉了门口衣架上的一件衣服。我捡了起来准备挂上去,却发现这件红色的羽绒服有点眼熟。同时我也瞥到里间屋子里有个女人的身影闪了一下。我猜测大概是李良的相好什么的,也就没有多想,挂好红羽绒服,又想起了什么,回头说:“还有珠宝店的老板,也是被你的同伙杀害的。”
没想李良却低声嘟囔了一句说:“那家伙该死!”
我说:“你说什么?”
他一仰头喝完了杯子里的酒,站起来对我说:“其实,生活中有些事,该放手时就放手,有好处。”
我说:“对一个杀人犯,我是决不会放手的。我还是那句话,我是决不会放过任何罪犯的。你就等着吧。”然后就拉开门出去了。
李良在我关门时追出来说一句:“那、那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声音变得恶狠狠的。
这我却没有想到。
我给丛雪梅打了个电话,却发现她电话已关机。我本来打算再找她谈谈,因为我从她的话里听出来了,她肯定是受到了威胁?不然,她为什么突然会改变证词,不愿指认李良呢?如果是这样,我们应该给她提供保护。但连续拨打了几次,均是关机,我只好放弃了去找她的打算。然后又跟俞洁联系了一下,问她眼下在干什么?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反问我在干什么?我只好告诉她,我需要那个园林工程师和那个黑人小伙子的联系方式和地址,让她到分局档案室找出来后发到我的手机上。俞洁听我这样说了后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说:“我觉得你眼下先不要急着自己独立干,等一等,还是看队里有什么安排吧。”
我有点急,说:“等队里的安排,一下子等上几天,什么线索就都等没了,这案子就又挂起来了!”
俞洁说:“你冲我嚷什么呀!是申大队让这样安排的。”顿了顿又说,“我刚才听廖大星说明天队里要集中学习呢。”
我问又要学什么?她说不清楚,好像就是最近一直强调的科学发展观什么的。
我又问她晚上能过来吗?想不想那张席梦思大床啦?她犹豫了一下说,晚上再说吧。我只好挂了机,一个人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