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国为绿色核算绞尽脑汁 绿色GDP离我们有多远?

  • 来源:环境与生活
  • 关键字:减排,绿色GDP,环境资源
  • 发布时间:2015-05-20 13:47

  在全球减排的大趋势下,改变传统的不计算环境资源成本的GDP核算体系,已经成为国际共识。很多国家在这方面进行了可贵的探索。

  GDP:“20世纪最伟大的发明”

  众所周知,国内生产总值(GDP)就是一个国家(地区)在一定时间内创造出的所有产品和劳动的市场价值,是反映国民经济发展变化和制定宏观经济政策的重要工具。这个概念最初是从1934年由美国哈佛大学经济学家西蒙·库兹涅茨写给美国国会的报告中提出来的。1944年召开的著名的布雷顿森林会议做出重要决定,把GDP作为衡量国家经济总量的主要工具。因其具有诸多优点,此后GDP一直占据经济数据统计的王者宝座,西方经济学泰斗保罗·萨缪尔森甚至用“20世纪最伟大的发明”这样的溢美之词,来评价GDP。

  尽管GDP在衡量经济总量和规模方面具有科学性和系统性,但也存在各种先天不足。其中最受诟病的是,GDP无视环境成本、资源成本和非市场产出等因素。GDP概念创始人之一理查德·斯通也提到,“社会分析所依赖的三根柱子,分别是经济研究,社会人口研究和环境现象研究”。

  例如,一家钢铁厂生产了500万吨钢材,这带来的GDP可用钢材的市场价格衡量,但钢铁厂排放的污染物造成的环境恶化、居民健康损害、治理污染的投入,却和这家钢厂的GDP无关。

  其实,对GDP概念的调整几乎从它一问世就开始了。20世纪40年代,著名的英国经济学家约翰·希克斯就提出了“可持续收入”的说法,他所说的可持续收入的意思是,从国民总收入中减掉自然资本(土地和环境等资源)、人力资本等资本的折旧。从那时起,经济学家、科学家们苦思冥想,为把自然环境和资源等成本纳入经济核算体系,付出了很多心血。

  多国为绿色GDP核算绞脑汁

  数十年来,学者和机构在修正GDP算法的过程中,取得了很多成果,这些成果由于自身的不足和限制,至今还没谁能完全取代GDP的地位,但这些成果对“绿化”GDP不无裨益,对更准确地衡量经济发展状况起到了推动作用。

  1972年,美国经济学家詹姆斯·托宾和威廉·诺德豪斯联手提出了名为“经济福利指标”(MEW)的核算模型。MEW不但要从GDP中扣除产业污染和交通堵塞等产生的社会成本,还把休闲产业、家政和义工等产生的价值加进了GDP,后面这类经济活动在传统上长期被忽视。

  打个比方,某位香港男子以不菲的价格请了一位菲律宾女佣打理家务,菲佣的收入经过申报后可计入香港的GDP。可是日久生情,该同学迎娶了这位美貌的菲佣,从此免费享受高质量的家政服务,太太的劳动当然就无法再被计入GDP里了。而MEW却能通过自身的统计模型,估测出这部分未付工资的工作的隐形价值。所以,托宾和诺德豪斯被视为可持续发展核算方式的先驱。

  1989年,美国经济学家罗伯特·里佩托等人进一步探索了自然资源损耗带来的影响。他们提出了折旧计算的说法,主张将环境恶化成本和自然资源损耗成本从GDP中扣除。

  也是在这一年,美国经济学家戴利和科布提出,用“可持续经济福利指数”(ISEW)替代GDP。两人计算了美国从1950年到1986年的ISEW,发现美国的GDP虽然在20世纪70年代后仍继续增长,但普通美国人的经济福利并没有跟着水涨船高。两人经过分析和计算,认为生产增长不一定导致福利增长的主要原因,在于生产的外部影响(如环境恶化)和收入分配等。按照ISEW算法,消费者的支出应该加以调整——减掉因为环境污染造成的损失,再加上没在市场上交易的有价值产品(如家务劳动)等,最终形成的数值才能说明经济发展的可持续性。

  ISEW的国际影响力较大,除美国外,英国、德国、荷兰、奥地利、瑞典、智利、芬兰和加拿大的不列颠哥伦比亚省,也对自己的ISEW做过统计。芬兰的统计结果证实了戴利和科布的分析结论,那就是收入分配差距的加大和环境危害的增加,导致个人经济福利下降。

  1987年,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在题为《我们共同的未来》报告中,第一次阐述了可持续发展的概念,得到了全球热烈响应。

  1997年,德国经济学者恩斯特·魏茨察克与他人合著的《四倍跃进——一半的资源消耗创造双倍的财富》,为绿色经济和绿色GDP提供了新理念。作者认为,在促进增长之前必须先弄清楚增长的目的、受益者、成本高低、增长持续时间和是否符合地球发展规律等问题。如果人们不注重经济增长的社会效益,GDP的增长就会被“补偿性劳动成本”抵消掉——这些成本包括资源耗竭、环境污染、被延误的环境保护与资源回收利用以及社会秩序混乱等。作者认为,若想充分发挥自然资源的作用,有如下手段:一是通过向自然资源投资来恢复和扩大自然资源存量;二是运用生态学模式重新设计工业;三是发展服务和流通经济,改变原来的生产和消费方式,换个活法。

  印度可能会成为绿色GDP核算实践的下一个亮点。2009年,印度环境部长贾伊拉姆·拉梅什称:“让科学家统计绿色GDP是可能的,印度统计学家普罗纳布·森正在着手工作,到2015年印度的GDP数字将计入环境恶化的经济成本,并加以调整。”

  让GDP变绿还面临难关

  上述的各种新核算体系,都基本体现了注重环境保护的倾向,这是国民经济核算体系发展的大趋势。但这些新指标自身有各种不足,要取代GDP仍任重道远。

  GDP要变绿的最大难点,就在于资源耗减之类的成本,只有转化成数字之后,才能代入国民经济核算的公式。但是,把生物多样性的损失和气候变化造成的民生损失这类现象,变成数字用货币加以衡量,谈何容易?因为在很多情况下,环境资产是不可交易的,既然不可交易也就很难估价。依赖各种推测和假想毕竟不够严谨。

  一个有争议的案例,是英国《自然》杂志1997年刊登的文章《世界生态系统和自然资本的价值测算》,该文估算了自然环境能为人类提供的所有服务的价值。该文把全球生态系统划成17个项目(包括气候调节、废弃物处理、食品生产、土壤维护、森林、湿地等),分别进行估值,然后把这些项目的估值加起来,数值在16万亿至54万亿美元之间,平均值约为33万亿美元。在估价方法上,这项研究采用了所谓的“支付意愿法”,即如果生态系统的服务提供了价值50美元的森林木材生产力的增值,则受益者愿意为此支付50美元。

  一些绿色GDP的积极倡导者对此比较乐观,认为随着人类技术能力的提高,以后会有更精准的估值方法。即使对一些自然资本的测算不够完美,这种调整后的GDP还是要比原来的GDP更能说明问题。

  然而,下面的这个案例说明,绿色GDP的施行还要面对政治阻力。戈尔诺特·瓦格纳是美国非营利环保组织“环境保卫基金会”的首席经济学家,他在其网站上公开披露,1993年美国经济分析局开始回应公众对GDP算法的关切,有意开展环境和经济综合核算。核算的初步结果在1994年发布,结果显示:GDP数据夸大了矿业公司对于美国财富的影响。这立刻引起了矿业公司的不满。1995年,来自西弗吉尼亚州产煤区的民主党议员,发起了一项针对1995年拨款法案的修正案,停止了对美国经济分析局的GDP修正工作给予拨款。

  芬兰成为绿色核算先行者

  放眼全球,虽然国际社会在绿色GDP核算体系的构建方面仍处于探索阶段,迄今还没有一个统一、成熟的核算体系,但国际社会对森林、水、土地、矿产和能源等自然资本可为经济带来的巨大价值,已有高度共识。部分国家先走一步,先行开展了本国的自然资本核算,以利于更好地做出经济决策。芬兰就是这方面的先驱,该国早在1985年就建立了芬兰自然资源核算框架体系。

  芬兰的森林覆盖率约有70%,森林产值占芬兰GDP的5.7%(据联合国粮农组织《2012年世界森林状况》)。因为管理有方,芬兰森林每年的增长率超过了采伐和自然原因产生的消耗。在对国土上的自然资源进行核算时,芬兰对包括森林在内的自然资本进行了精心核算,内容主要分三部分:一是森林资源的分类核算,包括资源实物量核算、森林质量指标、森林资源价值量估算三个方面,为此编制了三套账户来实施森林核算体系。二是环境保护费用支出的核算,包括环境保护投资、能源供给、空气污染控制、废水管理、废旧利用等7项内容。三是编制NAMEA(全称为“包含环境账户的国民经济核算矩阵”),采用传统的投入产出模型与环境数据相连接,利用实物量计算环境数据,再转化为环境指标,由此计算出绿色GDP。

  除了芬兰,非洲的肯尼亚也设立了森林核算账户。世界银行发布的资料显示,加拿大、荷兰和挪威每年均开展能源核算,为在减排的同时实现经济增长提供参考依据;博茨瓦纳和澳大利亚则汇总了水资源核算结果;菲律宾政府已承诺在开采矿产资源之前对其进行核算;纳米比亚已着手进行野生动植物和渔业资源核算。

  可以说,各国对绿色GDP的提出、研究和实践,体现了世界大趋势下新的经济发展观,是对传统核算体系的改进,意义重大。但人类要找到一套科学、可行和完善的绿色GDP核算方法,还面临一些有待跨越的难关。

  (本文写作过程中参考了世界银行、英国《自然》杂志、维基百科等网站及相关文献,在此一并致谢。)

  本刊主笔 刘国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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