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产业：扶贫新引擎

　　风景秀美的另一方面，可能意味着贫穷。

　　这是传统的印象，尤其是全国数百个国家级贫困县中，此前因交通不便，风景大多养在深闺无人识。

　　正是基于此，在新一轮扶贫攻坚中，把旅游扶贫着重凸显出来。这对于经济落后而风景秀美的贫困地区来说，无疑是重大利好。事实上，近年来通过旅游扶贫带动了一批贫困县的发展，贫困地区因旅游而富的案例逐渐增多。

　　需要警惕的是，在旅游扶贫项目剧增的背景下，如何防止千篇一律，真正做到差异化和可持续。

　　旅游扶贫 攻坚发力

　　《民生周刊》记者：严碧华；特约记者：李富

　　数据显示，全国12.8万个贫困村中，至少一半具备发展乡村旅游的条件，发展乡村旅游的贫困村又可以带动70%的贫困户脱贫。

　　去年年底的全国扶贫开发工作会议之后，中办、国办下发关于扶贫的文件显示，要依托贫困地区的自然人文资源，深入实施乡村旅游扶贫工程。

　　政策利好之下，一批批贫困县将因旅游而富。但同时，有部分专家也提醒，旅游扶贫也需因地制宜，突出特色与可持续。

　　旅游扶贫样本

　　3月中旬的凤凰古城，春雨之下略显寒意，但游客的热情丝毫未减。沱江边、客栈外，游客争相拍照留念。

　　经过多年的运营，今天的凤凰古城已被冠以“知名景点”的称号。2015年，凤凰古城全年接待旅游人数已经突破400万。

　　凤凰古城本地居民大多从事旅游业，游客的增多，让相当一部分人脱贫致富，走上了小康之路。

　　凤凰古城所在的湖南省凤凰县也因旅游而闻名，可能被忽略的是，凤凰县亦是全国数百个国家级贫困县（又称国家扶贫工作重点县）之一。

　　近年来，依托凤凰古城这一核心景区，凤凰县大力发展旅游产业，通过旅游来扶贫，成效颇为显著。

　　数据显示，2015年，凤凰县实现旅游总收入103.23亿元。2016年，该县把旅游收入计划提高到115亿元。

　　通过文化旅游产业兴县、富县、强县成为凤凰县的重要战略。为了更好地开展旅游扶贫，该县把八公山片区作为旅游扶贫先行先试示范点进行突破。

　　资料显示，八公山片区平均海拔800米左右，涵盖山江镇、腊尔山镇、禾库镇等5个乡镇23个行政村，贫困人口近7000人。

　　此片区地形地貌以高山峡谷为主，大部分村寨依山而建，是凤凰县农村生产生活条件最差的深度贫困地区，同时又是该县乡村旅游资源最为丰富的地区和凤凰乡村游发展重要拓展区，拥有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国家地质公园、中国武陵山区苗族文化保护核心区、省级自然保护区等多个品牌，部分村寨乡村游开发具有一定基础。

　　距凤凰至少千里之遥的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宁城县，也是国家级贫困县。与凤凰县类似的是，宁城县也大力发展乡村旅游，带动农民增收致富。

　　资料记载，宁城县旅游资源富集，是红山文化和契丹文化的发祥地。

　　此前，这些旅游资源并未充分利用起来。近年来，以国家旅游局“美丽乡村旅游扶贫工程”为契机，该县因地制宜，精准施力，加强旅游重点村基础设施建设，建设兴家营子村、小梁子村、山神庙村、老局子村、朝阳湾村5个乡村旅游示范村。

　　位于兴家营子村的松枫山庄，是全国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示范点和全国特色民宿“TOP10”，山庄为了更多更广地吸引当地农民参与旅游市场开发经营，2013年，成立了“宁城县松枫山庄森林生态产业供销专业合作社”，先后与周边60余户农民签订了长期的合作协议，有出租运输10余户、山货采摘20余户、家禽家畜养殖10余户、粮食蔬菜种植10余户、农林土特产经销10余户。依托山庄成立了农民家庭旅馆5户，覆盖了周边4个村，间接参与旅游的农民达5000余人，每户均收入达到10万元。

　　为了更好地开展乡村旅游，宁城县政府还出台了《宁城县关于加快乡村旅游发展的实施意见》和《宁城县乡村旅游接待户星级评定办法》，鼓励和发展乡村旅游产业，打造宁城旅游新亮点。

　　按照星级评定办法，推进乡村旅游星级评定工作，对评定的星级乡村旅游接待户，统一制发星级标牌，并给予一定数量的实物扶持。宁城县紧紧抓住新阶段、新形势下的旅游扶贫开发机遇，围绕美丽乡村建设、特色产业发展，结合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农村环境综合整治、乡村旅游开发、历史文化名村等一系列惠民项目建设，加强资源和产品整合，打造乡村旅游品牌。通过引导农民群众发展乡村旅游、提供旅游服务、出售农特产品、开办家庭餐馆和旅馆等途径，帮助农民群众增加了经济收入，提高了生活水平。

　　2015年，全县乡村旅游接待游客35万人次，乡村旅游总收入6000万元，从事乡村旅游经营的农民人均收入达到2万元左右，乡村旅游已经成为助农增收、旅游经济发展的新“引擎”。

　　扶贫攻坚生力军

　　不仅是凤凰和宁城，旅游扶贫早已在全国展开，且被定义为“扶贫攻坚生力军”。

　　“旅游扶贫，农民致富是最快的。”贵州省政协主席王富玉在谈到旅游扶贫时表示，截至“十二五”末，贵州发展旅游业带动近70万人脱贫。

　　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协主席陈际瓦也曾表示，在广西的扶贫工作中，旅游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

　　去年10月，国家旅游局局长李金早发表署名文章指出，与其他扶贫方式相比，旅游扶贫以其强大的市场优势、新兴的产业活力、强劲的造血功能、巨大的带动作用，在我国扶贫开发中发挥着日益显著的作用，以其锐不可当之势正成为我国扶贫攻坚的崭新生力军。

　　他认为，旅游扶贫是在具有一定旅游资源条件、区位优势和市场基础的贫困地区，通过开发旅游带动整个地区经济发展、贫困群众脱贫致富的一种产业扶贫开发方式。

　　在他看来，旅游扶贫的突出特点是市场机制，突出优势也是市场机制。相对于一般财政转移支付和社会援助等扶贫方式，在旅游扶贫中，市场对资源配置的效率高、成本低，特别是社会成本低。

　　李金早举例，在四川、贵州等西部一些地区，简单改造一户10张床位的农家乐，只需要不到10万元的投入，但一天经营收入可以达到1000多元，不到两年即可收回成本。

　　调研中他发现，许多昔日偏僻的贫困乡村，随着外部交通条件的改善，特别是高速铁路、高速公路的开通，以其良好的自然生态环境和独特的人文环境，迅速成长为新兴旅游目的地，成为旅游市场的新宠，旅游扶贫优势由此不断凸显。

　　李金早指出，旅游扶贫是造血式扶贫，可以由脱贫直接跃升到致富。据介绍，旅游扶贫不是简单的、单方面的给钱给物帮扶，而是开发当地的特色旅游资源，形成特色旅游产品，构建旅游产业链，吸引外部旅游消费市场，带动当地贫困人口就地参与旅游经营服务实现脱贫的开发式、产业化扶贫方式，因而具有明显的培育优势产业、增强发展能力的造血功能。

　　文章强调，与其他扶贫方式相比，旅游扶贫还具有源源不断的强大市场动力支撑。“当前我国旅游业正处于需求旺盛、供给不足的状态，旅游扶贫只要开发适当，就可以取得开发一个景区带火一片贫困乡村的效果。同时，相对于传统种养殖业来说，旅游是一个附加值较高的服务业，旅游扶贫在很多地方实际上就是一种产业结构调整，从较低附加值的农业转变为中高附加值的服务业，从一产调整到三产，能使贫困人口迅速脱贫而且能致富。”

　　此外，他还认为旅游扶贫是广泛受益的扶贫，带动性强、覆盖面宽；旅游扶贫是物质和精神“双扶贫”，持续性强、返贫率低；旅游扶贫是富有尊严的扶贫，利于相互尊重、平等交流。

　　或许正是基于此，国家层面近年来大力发展旅游扶贫。

　　2015年7月，国家旅游局携手国务院扶贫办共同宣布，“十三五”时期，计划通过发展旅游带动17%的贫困人口实现脱贫。到2020年，在全国形成15万个乡村旅游特色村，300万家乡村旅游经营户，乡村旅游年接待游客超过20亿人次，收入将超过1万亿元，受益农民5000万人，预计带动约1200万贫困人口脱贫。

　　需不断创新

　　“在肯定旅游扶贫效果的同时，也不能忽略其掣肘因素。”北京交通大学旅游与规划研究中心主任王衍用表示，大多数贫困人口集中在偏远山区，虽然山清水秀，但交通落后、基础设施极其不完善，发展旅游成本高、投入大，企业不愿意投资。

　　“乡村旅游很多产品的开发仍停留在传统旅游产品的设计与组合上，或者乡村旅游建设偏城市化，失去了本土特色，失去韵味，耗时耗力制造了城市旅游者不喜欢的产品，浪费并破坏了资源。”在王衍用看来，旅游产品同质化、乡村旅游理念跟不上也是重要掣肘因素之一。

　　全国人大代表、广东省惠州市旅游局局长黄细花持类似观点。今年全国两会期间，黄细花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一些地方之所以旅游扶贫不成功，主要原因在于，一是将旅游扶贫仅仅局限于旅游开发范畴，一旦开发难度大，基础设施不配套、投入跟不上，往往就功败垂成；二是不少贫困地区的旅游开发，只是简单地模仿照搬，缺乏创意，脱离地方的资源与文化特色，难以吸引游客；三是一些旅游扶贫区未能解决好点和面的关系。

　　黄细花表示，旅游扶贫是面状扶贫，精准扶贫是点状扶贫，有能力参加旅游开发和经营的人往往不在精准扶贫之列，需要精准扶贫的居民却缺乏参与能力，不能从中得到应有的益处。因此，只有因地制宜发展乡村旅游，实施精准扶贫措施才能达到实现旅游扶贫的目的。

　　王衍用强调，旅游扶贫要科学安排、系统规划，不可遍地开花，也不能挑三拣四。

　　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旅游管理学院院长厉新建则提醒，一方面要注意客观评价扶贫点的旅游开发价值，对于旅游发展目标要客观，旅游发展路径要具有针对性，不要过分抬高扶贫点的旅游发展预期；另一方面，需要考虑旅游扶贫的延续性。

　　让百姓在旅游就业中脱贫

　　《民生周刊》记者：罗燕

　　近日，凤凰古城再一次站在风口浪尖。湖南省凤凰县政府正式公布，自今年4月10日起，“凤凰古城暂停景区验票、保留景点验票。”至此，游客进入古城不必再购买148元“捆绑式”景区大门票。

　　与三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门票新政”一样，这次凤凰古城暂停围城设卡验票方式又引来多方关注。凤凰县政府强调，暂停“围城”验票能让服务经济和地产经济更好地发力。

　　门票政策最大的相关方凤凰古城文化旅游投资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凤凰古城文旅）对暂停景区转换验票方式表示支持，称将运用旅游+互联网开创旅游目的地营销新模式。

　　“凤凰古城从2002年开始建设，已经走过了14年的历程，我们用笔墨下的凤凰、镜头里的凤凰，包括天下凤凰、棋行大地等多种方式，把凤凰古城的文化资源转化成文化旅游产品，让百姓看得起，买得着。”凤凰古城文旅董事长叶文智说。

　　保护与开发

　　凤凰有两顶帽子，一个是国家级贫困县，一个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摆脱贫困与保护古城一直是当地的两大重任。

　　1997年，凤凰烟厂停产后，凤凰县陷入财政困境。为了发展经济，凤凰县将旅游确定为支柱产业。只是在凤凰旅游发展初期，官办旅游收效不佳，据统计，财政共投入资金15.51亿元，仅回收0.4亿元。

　　2001年，凤凰县政府与叶文智所在的黄龙洞投资股份有限公司签署经营权转让合同，黄龙洞公司以8.33亿元获得凤凰8个旅游景点50年的经营权。

　　此后10多年，凤凰旅游迅速发展。2015年，凤凰全县共接待游客1200.02万人次，而2001年仅为57万人次。

　　随之而来的是景区商业的发展，凤凰古城遍布各种商业场所，包括客栈、餐馆、商铺、酒吧等。“过度商业化”的诟病不断涌现。

　　对于这样的诟病，叶文智不能接受。“很多年前，凤凰的河边到处是垃圾和苍蝇，房子摇摇欲坠，破旧不堪，老百姓的日子怎么会有今天好？既然是一个旅游目的地，客人来了，就要有吃的、住的、玩的，要能买旅游纪念品，这个商业是伴随而来的，不是规划出来的。想让它过渡也过渡不了，这是需要。”

　　据他测算，凤凰古城如果要达到丽江的规模，需要更多硬件上的保障，所有的设施都要在现有数字上翻番。

　　“没有保护的开发是不可持续的，没有开发的保护是没有根基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保护得最好的绝对是利用得最好的。”叶文智告诉《民生周刊》记者，“保护的问题要用动态的眼光看，不能用静止的眼光看。像八达岭长城、颐和园这样的文物，不能是封闭的，要进行开发，进行维护。”

　　景点都是建出来的

　　除了凤凰古城内的景点，叶文智及其团队还经营着湖南的张家界黄龙洞、壶瓶山、崀山等景点，目前正在建设怀化洪江古商城。经过他的旅游策划，这些景点都已经声名远播。

　　20多年来，叶文智亲手将一个个籍籍无名之地捧红，成为湖南旅游界的风云人物。他坚信，“世界级的旅游胜地，不是长出来的，一定是建出来的。”

　　叶文智向《民生周刊》记者强调，没有资源的地方一样可以搞旅游。“拉斯维加斯和迪拜不就是在沙漠上建的吗？东部华侨城、三亚、博鳌不都是在海滩上建起来的吗？横店不就是在山窝窝里建的吗？乌镇、宋城不都是在平地上建起来的吗？关键我们有什么样的胸怀，用什么样的眼光、手法，建什么样的东西让我们的后人也去传承、保护与弘扬。”

　　让他不满的是，现在的人都想快，缺乏这种责任心。“现在一些建筑师已经堕落成房地产开发商手中的工具，在不断提高建筑的容积率，在降低建筑的成本，这么多年留下的就是瓷砖马赛克和玻璃幕墙。他们留下一堆堆建筑垃圾，忘记了要给建筑赋予文化的内涵。”

　　“贝聿铭祖上留下的狮子林，今天成了世界文化遗产。像这样的东西，它的文化价值和艺术价值，一定会成就它未来的市场价值和商业价值。”叶文智说。

　　叶文智一直致力于给自然景区注入人文内涵。他用乡村音乐周、首届中国文化旅游节、与好莱坞牵手阿凡达等多种手法把张家界推向了世界。在湘西南方长城，他策划了“棋行大地，天下凤凰”世界围棋巅峰对决，用地做棋盘、以武童为子，让围棋、武术、苗鼓、雕塑、音乐和评书在此交融。

　　“旅游产业是一个系统工程，不仅仅是产权建设，还涵盖了产品的渠道建设、市场、品牌、团队、制度建设。”叶文智说。

　　旅游带动百姓脱贫

　　“旅游产业发展有个特点，很多资源都归政府所有，但产业起步投资大，投资回收期长，政策性障碍多，产权关系不完整，这么多年我们在很多没有产权的土地上，投下了很多信息系统的建设等固定资产，等于在代政府完成基础设施的投资。”叶文智表示。

　　作为全国人大代表，在今年的全国两会上他提出建议，希望推进景点的产权制度改革，让景区的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促使更多有效的市场主体进入旅游行业，让老百姓在创业就业的过程中脱贫。

　　“凤凰古城去年接待的游客大概是430万人次，而丽江的游客达930万人次。但凤凰连一个五星级酒店都没有，如果让整体产业上规模，至少可以增加10万人就业。”

　　叶文智认为，在湘西，发展文化旅游产业，就是精准扶贫。文化旅游产业作为一项现代服务业，对于解决就业问题大有裨益。目前，凤凰古城从事旅游产业的达7万多人。

　　而且发展旅游业之后，游客进来了，也带来很多新鲜事物，让百姓接触到现代消费观念和经营理念，眼界随之开拓，改变了过去因循守旧的思想，更容易走上脱贫致富的道路。

　　2015年，凤凰古城文旅建设了“凤凰古城旅游目的地智慧服务系统”，这套系统是一个集景区、旅游演艺、客栈、交通、土特产等资源为一体的智能分销平台，通过手机APP软件将土特产搬到平台上，用旅游+互联网的手段带动区域经济发展和百姓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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