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2016” 中俄联合反恐演练见闻

　　2016年，是中俄双方宣布发展平等信任、面向二十一世纪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20周年，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俄罗斯联邦睦邻友好合作条约》签署15周年。借此之机，中俄两国举办了“合作-2016”中俄联合反恐演练，此次演练促进了中国武警部队与俄罗斯国民近卫军之间的军事合作交流，加深了相互了解和信任，对提高中俄共同应对国际恐怖主义威胁，遂行联合反恐行动能力，维护地区及世界和平、安全与稳定具有重要战略意义。本文作者作为中方队员参加了这次演练，并以尤出色的军事技能获得“优秀队员”称号。应本刊之约，他撰文从方方面面为我们展现这一演练——

　　联合演练基本概况

　　俄罗斯当地时间7月3日上午，由中国武警部队及俄罗斯国民近卫军共同参与的中俄“合作-2016”联合反恐演练在莫斯科郊外的捷尔任斯基独立作战师（以下简称独立师）驻地正式启动，为期两周。这是中俄继2007年和2013年后的第3次联合反恐演练（前两次分别在俄罗斯和中国境内实施）。中俄双方各有36名队员参与演练，中方队员来自“猎鹰突击队”和“雪豹突击队”两支反恐部队，俄方队员则来自“勇士”特种部队，双方队员按照中俄一对一混合编组方式编为两个作战排。在为期两周的演练时间内，双方共同开展了基础科目（器械、桑博、刀术、游泳、攀登、障碍、射击、武装奔袭、机降索降、救援救护）、战术（单兵战术、小组战术）、24小时野外综合演练（定向行军、清剿恐怖分子营地、对集团目标集火射击，突击楼房和居民点）等内容演练。按照中俄双方此前达成的协议，此次联合演练均使用俄方提供的武器装备。

　　联合演练见闻

　　生活安排贴心，凸显中俄友谊

　　细节体现热情 一到达独立师，就看到营房下高大的宣传牌，上下分别用汉语和俄语写着“欢迎来自中国的朋友”，中间图案由中俄国旗交织而成。中方队员居住的楼层用汉语写着“独木不成林”的名言警句。为方便交流，为每名中方官兵配发了《训练手册》和中俄文对照的短语小册子，并招募了一批翻译，确保每班一名。在饮食上，俄方准备了精致的俄式自助餐，各种食物附上汉字标签，甚至特意准备了“老干妈”辣椒酱。单兵装备方面，除鞋子外，俄方提供了全套的单兵装具，为易于区分，中方队员外穿印有“武警特战”字样的战术背心。

　　生活设施齐备 中方住地包含宿舍、茶水间、洗漱间、卫生间、库房、晾衣房、兵器室、武器擦拭间、学习室、会议室，而且衣架、香皂、洗衣粉、洗衣机、卫生纸、纯净水、饮水机、鞋油、鞋刷等物品一应俱全，满足基本生活所需。

　　职业化程度高、能力素质过硬

　　俄方队员军事素质过硬 当前俄方施行的是义务兵役与合同兵役并存的混合兵役制度，合同兵集中充实重点部队。参与演练的俄方队员是“勇士”特种部队中全部由合同制军官组成的特战排，据俄方指挥官介绍，军官队员旨在最大程度保留优秀特战人才，因此俄方队员个人技能成熟，心理素质稳健，每人都有3次以上的实战经历。俄方指挥官组织能力突出，在联合演练的启动仪式和结束仪式上俄方军官的现场表现给笔者留下深刻印象。启动仪式上，联合演练副总指挥、近卫军总局特战处处长梅德韦杰夫上校对整个仪式过程全部口述，进程安排严密、衔接顺畅；在结束仪式上，联合演练总指挥、俄近卫军副参谋长库佐夫中将站在队列面前，亲自介绍活动流程并组织预演，非常简洁高效。

　　指挥过程重点在“算” 24小时不间断的野外综合演练中，指挥组与部队并不在一起。指挥员通过无人机空中侦察和战斗小组通过卫星电话上报坐标的方法来标定部队当前位置，以计算部队行进速度和路程，并据此组织战术协同。

　　突出荣誉，激发爱国斗志

　　缅怀历史激发爱国之情 作为中俄联合演练文化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俄方共安排了7次参观，分别是国民近卫军、独立师、斯摩棱斯克“水星”特种部队和“勇士”特战部队荣誉室、斯摩棱斯克卫国战争纪念馆、莫斯科二战纪念馆、莫斯科轴承厂文化宫剧院遗址（2002年10月23日晚，50多名车臣武装分子持枪闯入莫斯科轴承厂文化宫，劫持了现场的900多名观众和演职人员，要求政府从车臣撤军。对峙3天后，俄罗斯特种部队经过激烈枪战成功解救人质，并击毙包括恐怖分子头目在内的30多名绑匪，但人质中有130人死亡、700多人受伤）。在参观莫斯科轴承厂文化宫剧院遗址时，一行人向铭刻死难者的纪念碑默哀并献花。大剧院前矗立着一座东正教教堂，根据俄方随行官员介绍，一般在战争或者大的灾难之地，都会建有教堂以纪念死难者，但这座教堂没有花政府一分钱，全是由市民和教会集资建起。文化宫一侧墙壁上雕刻着死难者的名单，下方则陈列部分遗物，墙壁上依稀可见弹洞，这次恐怖袭击值得深入研究。

　　符号与传统承载荣光 这次交流，深深感受到俄军对荣誉的尊崇和向往。在独立师营地里，看到最多的就是各类展板、荣誉墙和纪念碑，特别是纪念碑主雕塑前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长明火，只要队伍经过这里，必须以受阅队形通过并敬礼。

　　在勇士特种部队营房里，留存着一张牺牲勇士的床铺，床上端端正正摆放着象征勇气和光荣的栗色贝雷帽。栗色贝雷帽是真正特战队员的象征（俄总统普京也有一顶这样的贝雷帽，可见其分量，俄近卫军总司令佐罗托夫大将出席结束仪式时，更是全程佩戴），想要得到栗色贝雷帽首先要经过一系列炼狱般的训练和考核，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是最后的“地狱12分钟”，每一名受训者要分4轮与4名精力充沛的现栗色贝雷帽拥有者进行徒手格斗，格斗没有禁忌，熬过“地狱12分钟”并且没有倒下的队员才有资格佩戴栗色贝雷帽。因此，在贝雷帽的授予仪式上，最常见的画面就是鼻青脸肿、鲜血直流的新队员们抱着梦寐以求的栗色贝雷帽激动痛哭。此次联合演练的俄方队员只有两、三人没有考取栗色贝雷帽，其中一名队员考了3次都没有通过，至今笔者还难忘他那满脸的遗憾和不甘。但是栗色贝雷帽也会因队员的重大过错而被剥夺，因此每名队员对贝雷帽都是非常谨慎、异常爱护，不佩戴时都是掖在胸前。在结束仪式上，一名平时最嘻嘻哈哈的俄方队员却戴着崭新的栗色贝雷帽参加仪式，满脸严肃。

　　在联合演练结束的晚餐上，中方队员亲身经历了一场俄军“特别授勋仪式”。在一顶被枪弹击中过的头盔里，倒满了伏特加和个人勋章，从第一个人开始，中俄队员轮流用一句话表达自己的心情，并痛饮一大口，再用嘴叼出一枚勋章，直到最后一名队员喝干头盔中的伏特加，并叼出自己的勋章为仪式的结束。

　　训练场即战场，细节体现战力

　　安全教育先行，安全理念深入 演练之前，俄方首先实地组织了安全教育，分攀登、乘车、枪械、医疗、体能五个部分进行讲解和操作；在进行危险科目和大运动量科目演练前，梅德韦杰夫上校会一再强调安全：当感觉身体不适而提出要坐车并者，并不是怯懦或羞耻的表现，而是负责任的态度。在武装奔袭科目中，俄方一名队员就因膝关节疼痛而申请坐上救护车；在射击科目演练时，俄方队员常常会不厌其烦地叮嘱与自己一组的中方队员及时关闭保险。

　　内容安排实用，启发性强 联合演练总体感觉俄方设置的科目来自实战经验，不务虚，具有很强的可借鉴性和启发性。

　　“诺夫斯基”训练中心距离驻地有12km，双方队员背负装备和武器奔袭过去，到达后只有10分钟左右时间调整，随即展开科目演练，体现了特战行动任务紧张、节奏快的特点。

　　实弹射击时必须与战术动作相结合，射击姿势不多，只有立跪坐卧四种姿势，重点突出姿势之间的转换，以快为总基调，强调命中，不注重环数。

　　直升机索降演练中，俄方使用的下滑绳是棉绳，好处就是不容易摩擦生热，即便直升机在高处悬停时，队员也不用担心因下滑距离过长，手与绳子摩擦而导致手掌过烫。更令人受启发的是俄方采用坐姿下滑，有利于保持平衡。在影片《黑鹰坠落》中，一名三角洲部队士兵在准备立姿索降时，索马里民兵向直升机发射了一枚火箭弹，驾驶员紧急规避，机体猛然晃动，导致这名士兵没有抓住绳索而坠落，而坐姿下滑能够有效提高稳定性和安全性。

　　丛林战经验丰富，训练强调对抗性

　　俄方的实战经验更多来自丛林战，有完备的丛林地作战经验。在24小时综合演练中，行军途中要求一路纵队拉开距离，时刻注意脚下路况；永远是胸前持枪以便快速形成据枪姿势；严格控制声音，需要传递信号时通过头戴式对讲机或者鸟叫声；当遇到敌火力袭击时，俄方队员迅速四散反击，先火力压制而后精确打击；若敌人逃窜至树林中，不急于追击避免中埋伏，而是一步步向前压迫，以优势兵力火力实现绝对压服；夜间宿营时，首先安排警戒，不允许生明火，帐篷一般搭得很低，可以较好隐藏光亮和防雨防潮，而且临睡前要从头到脚换上一套准备好的干燥衣服，笔者就准备不细致，一套秋衣因为包装不仔细，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打湿了一部分，只能穿上后靠体温来烘干；就寝时枪必须放在手边；第二天离开宿营地时清理掉生活垃圾后，甚至是用来绑住帐篷的黑色细线也要清理掉，虽然这种细线很难被发现，无伤大雅，但俄方队员却丝毫不大意。

　　交流中，问及俄方指挥官丛林战中最难的是什么？俄方指挥官回答是：发现敌人。丛林中植被茂密，视线不良，当敌情顾虑大时，推进极为困难，在一次丛林清剿行动中，俄方队员两个多小时只推进了不到100m。

　　俄方队员平时作风硬朗、粗线条，但战术训练时小心翼翼，敌情观念极强。一次战术演练中，中俄队员互为假设敌，结果当“蓝军”的中方队员等了5分钟，俄方队员都没有突入房间，出门一看，俄方队员还在一点点小心地搜索门口；战术小组协同动作时，俄方队员明显精神高度集中，对负责区域极为专注，那种认真与紧张也感染着所有人。

　　注重人装结合，实战氛围浓厚 联合演练尾声，为了迎接中方武警部队司令员和俄方国民近卫军司令员检阅，双方利用一天时间准备了一场军事科目演示。演示的背景是：一伙武装恐怖分子盘踞在一座四层楼房内，我方采取立体多点攻击战法，消灭恐怖分子并围剿向外逃窜之敌。阶段一，我方武装直升机、轮式装甲车对敌进行不间断火力打击；阶段二，立体火力掩护突击队员队员通过障碍场和模拟街区，并通过攀登突击车和直升机索降方式完成兵力立体投送（期间，持续不断进行火力压制，狙击武器进行定点清除）；阶段三，突击队员由攀爬和下滑方式进至待击地域，根据“攻击”口令同时突入各楼层，清剿恐怖分子；阶段四，直升机以悬停状态转移伤员；阶段五，轮式装甲车和防弹卡车运载特战队员对逃窜的恐怖分子实施追捕歼灭。演示活动当天，整个训练场内充满直升机机翼的巨大轰鸣声、装甲车车载机枪的咆哮声和空气中刺鼻的硝烟味。

　　此次演示“现场感”强烈，增加了战术训练的真实性，同时也反映出俄方作战理念：能远距离打击就不短兵相接，能用火力解决的就不用人力，能用小组完成就不用单兵。

　　后勤保障到位，符合实战要求

　　单兵装备实用 联合演练中，笔者看到了俄方非常多实用小装备：急救包，体积小巧，方便携带，共包含了止血（动脉）、止痛、止泻、消炎、退热、净水、注射等15种药品，而且外罩防雨油布；雨衣是斗篷式，下雨时可以包裹单兵背负的大背囊，而且还可以搭建单兵帐篷；战术背心附件品种多，单兵可以根据所担负任务加挂各种小袋子，值得一提的是弹匣袋都是两层，可以携带更多弹药；使用的防弹盾牌质量达20kg，用凯夫拉材料和陶瓷板制成，可以抵御步枪弹，设计有防弹玻璃观察孔，中部有红色荧光区以分散敌人注意力；单兵对讲机为卡片状，可以直接戴在头上，对讲部分直接贴在面部，小巧方便。

　　野战供给有力 俄军野战供给主要由两部分组成，野战餐厅和单兵食品。由斯摩棱斯克向莫斯科乘车机动途中，俄方架设了野战餐厅，餐厅都是由可移动的野战餐车拼接而成，战地厕所、洗手间也因地制宜地迅速架设起来，且四周拉满了伪装网，较好地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联合演练主要启示

　　此次联合演练，得以近距离感受俄方特种部队建设特点，感触颇深。

　　一要政策倾斜，建强人才队伍

　　人的作用是决定性的，只有经过长时间严格的系统训练以及各种任务考验，才能培养出军事技能精湛、经验丰富、心理素质稳定的优秀特战队员。打造一支由优秀队员组成、多种力量合成、编制相对稳定的特战队伍，更是需要调动和耗费大量资源，这就靠建立健全完善的机制来解决后顾之忧。俄罗斯国民近卫军合同制士兵占士兵总数的76%，其中，在重点任务部队中占88%，而在特种部队则全部都是合同制士兵，保证了特种部队战斗力和稳定性，这种建设思路值得借鉴。

　　二要转变观念，加强特种作战准备

　　此次联合演练，笔者深深感受到，俄军的实战化训练根源于丰富的战斗经历和严酷的斗争环境，宝贵的经验和做法都是用鲜血换来的。比如俄军训练大纲明确要求：30秒内押满一个30发枪弹的弹匣为合格，这一条就让笔者深深感受到俄军军事准备的严肃和细致。特战训练不能过多聚焦于单兵层次，要以打胜仗为根本目的，通过研究敌我，扬长击短。

　　三要突出荣誉核心，营造特战文化

　　联合演练中，笔者能够真切地感受到俄方队员浓厚爱国主义情怀和昂扬的战斗精神，“光荣归于特种部队”是“勇士”们的一句口号，简短而有力。特种部队要忠实于国家和人民，并从中得到自豪感和荣誉感。

　　四要立足需求，配好特种装备器材

　　武器装备器材是战斗力倍增器。为有效应对日益专业化、智能化的恐怖活动威胁，不仅需要过硬的技战术水平，还需要精良的武器装备作为支撑，对敌形成装备优势。应当立足于实战需求，优化单兵和班组武器装备配置。要加强科研机构与一线作战分队的联合，让一线官兵在装备建设上有发言权，真正使配发的武器装备能够有效提升特战分队作战能力。

　　□李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