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了人间的爱——滇金丝猴产仔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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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7-04-27 11:24
近日,我拍摄的一段在央视播出的视频和登载在美国《国家地理》微信公众平台的一组图片,在全世界广泛地传阅。画面上的主角,是几只嘴唇红红的猴子,展示的是一只猴子产仔的事。猴子缘何成了人们目光中的主角?这猴子又是如何温暖人间的呢?这得从我今年2月下旬的一次拍摄说起。
差点失之交臂的良机
滇金丝猴,中国特有的生活在高原地区的灵长类动物,同时也是长相与人最像的动物。滇金丝猴的俊俏模样,给人以很多的想象。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第一次看到滇金丝猴图片时,称“这是人类的表亲”;西藏人则称滇金丝猴为“雪猴儿”;在云南白马雪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里,很多滇金丝猴都有象征自己特点的专用名字,如“断手”“丹巴”“红点”“大个子”等。内地人多是从电视或其他影像资料中见过滇金丝猴,普遍称其为“雪山精灵”,其实,这一称谓不仅是对滇金丝猴充满了爱意,也是滇金丝猴本身的真实写照。
滇金丝猴的栖息环境,是在高原地区原始森林与雪线相接的地带,它们行动极其敏捷,矫健的身姿能腾空飞跃,在树尖上行走,如履平地。可它们又天生机警,胆小怕人,在深山密林里,几公里之外便能感知到人的到来,便闻风而逃。滇金丝猴的这种习性,让人与之接近的机率很小。
那么滇金丝猴是如何生存的,它们的生命长度如何?以哪些食物为食?种群结构怎样?尤其是其神秘的繁衍过程,一直是多位科学家想探知的。但是,由于这些“雪山精灵”的栖息环境
极其恶劣,人无法长期在此环境下生存,因此,对滇金丝猴的研究,进展缓慢。滇金丝猴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有待更深入的观察与了解。
从2014年起,我在白马雪山第一次见到野外自由自在的滇金丝猴,真是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从此,每年至少有3次来白马雪山保护区,对滇金丝猴进行观察、拍摄,回来整理资料写见闻。近几年,滇金丝猴已经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然而,在十几次的拍摄中,我始终没有拍到雪天的滇金丝猴影像,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2016年底,受中国林业出版社之邀完成的《响古箐滇金丝猴纪事》一书即将出版,由于缺少滇金丝猴在雪天的影像,我申请了延期出版。2017年元旦过后,我来到滇金丝猴的栖息地,守候在保护区数日,仍然没有等来一片雪花。最后,只好遗憾出版。
2017年2月21日,我接到白马雪山保护区护林员突然打来的电话,说近日将有大雪。拍摄到雪中的滇金丝猴,是我这几年的强烈愿望。可是,近几年来,在白马雪山保护区滇金丝猴栖息的那个地方,却是很少下雪。这次如果是真的下雪了,应该是天赐良机。但接完电话,我却犹豫了好半天,因为从春节前患重感冒,至今咳嗽严重,前往高原地区,蹒跚在雪地峻岭,身体是否能承受,实在心中无底。可转念又一想,尽管身体不适,但机会确实难得,如果此次放弃,也许遗憾会伴我很多年。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克服困难前往。
临行前,家里人一致反对此次出行。力排众议的唯一理由,是那里的保护人员、护林员都是我的朋友,到了那里如同在自己的家。有了这个理由垫底,我还是踏上了去白马雪山的征程。
滇金丝猴治疗重感冒竟有“神奇功效”
在丽江接我的是武汉影友--二马兵夫妇。出了机场的玻璃门,重感冒的我便没有再往前走的力气,摇晃了好几次,就像“身体被掏空了”一样。二马兵夫妇一路对我照顾有加,虽然还是不住地咳嗽,但我心里的压力却是减轻了一大半。
2月23日早上一出房间门,一个银色的世界展现在我的面前。整个山峦、树林、房屋、公路全部被大雪覆盖。我和二马兵夫妇都兴奋得像孩子一样。
在通往山间的雪路上盘旋了几公里后,下了车来,我刚走不到50米,就气喘吁吁。尽管保护区管理局维西分局的钟泰局长将自己心爱的相机与大炮镜头拿给我用,我却是无力气使用,心急如焚。面对好几年等一回的大雪,我没有拍出自己满意的图片,只能望雪生叹!
好不容易等到雪停了,可树上的雪瞬间就化了,露出了原本的面目。我的情绪糟糕到了极点,晚上回到住宿地时,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也许是太累了,这一夜我睡得昏天黑地。早晨醒来时,顿觉身上轻松了许多。赶紧起来下床活动,觉得身体状态有了明显的好转,便立即发了微信朋友圈--“滇金丝猴治疗重感冒有奇效”,向亲友们报告我的身体状况。
温情无限,珍贵影像闯入镜头
2月24日,白马雪山保护区内依然雪花纷飞。一大早,护林员余忠华就用摩托车将我送到离滇金丝猴较近的一条山路上。踏着积雪,走在山路上,我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刚走近滇金丝猴的夜宿地,一个护林员就告诉我,说有一只小母猴近日将生小猴儿,让我多注意。听到这个消息,我感觉喜从天降。心想,如果能拍到小母猴生产,也不负这次带病的远行,哪怕只是一张照片,也觉得值了,随即,便对这只小母猴开始跟踪观察。
记得去年冬天来这里时,护林员余立忠曾告诉我,说这只小母猴去年生过一胎,由于初产没有经验,婴猴的脐带被缠绕在树枝上,猴妈妈和其他的母猴抢抱时,伤及了婴猴的肚子,后来婴猴死掉了。小母猴可能不相信它的孩子会死去,一直抱着死去的婴猴,在怀里20多天,最后死婴猴的尸体开始腐烂,苍蝇一群一群地往上叮,可它仍然不肯丢弃。后来,护林员强行将婴猴尸体从小母猴怀中夺下来,在一棵大树下埋藏。看见自己的孩子被埋藏,小母猴悲痛欲绝地嘶叫,让在场的多个护林员为之动容。后来,这只小母猴又怀孕了,护林员们对这只小母猴格外关注,也希望它早日从丧子之痛中走出。
上午9时许,我随着这只待产的小母猴来到峡谷的边缘地带,它开始躁动不安。心随猴动,不敢懈怠,我经过仔细观察,发现小母猴的肚子急剧起伏,伴有明显的胎动,并进行了拍摄记录。
9时48分,随风飘过的雨雪落在我的身上、手上,我掏出小毛巾擦手背,发现是一大滴粘液,用手指一捻,还是滑的,再向上一看,坐在我前面树上的小母猴,屁股上正在滴水。根据观察经验判断,这只小母猴腹内胎儿羊膜可能破裂,是羊水流出来了。此情此景,我兴奋得心脏猛然跳动,可小母猴却是更加烦躁,并发出大声的呼叫声。这时,它的丈夫--大雄猴立即跑过来,坐在小母猴的身边,不停地为它梳理毛发,好像是在给它壮胆,并安慰、鼓励着小母猴。
后来,小母猴与大雄猴离开了我的视线,跑到我所在的峡谷对面去了。我一下子着急起来,若是平时,我会毫不犹豫地扛起相机与三角架,立即追上去,纵有千难万险,也不在话下。可今天不成,一个尼康D4S相机,一个佳能1DX相机,一只焦段600mm、一只焦段400mm的两只定焦头,再加上电池、摄影包等,无论如何我也拿不动,况且地面上全是积雪,根本看不见哪里是路,在悬崖的边上,脚下溜滑溜滑,空手都难以行走,我真是无法到达彼岸。
雨加雪依旧下个不停,我收起钟局长的相机,而我自己的相机,今天可是跟我受苦了。从长焦镜头里,我看到的猴子也只有麻雀大小,根本分不清这猴子是雄是雌,更是无法找到那只即将生产的小母猴。
14时20分,一只大雄猴来到一棵大树上,左顾右盼了好一阵子,像是侦察地形,又像是寻找什么,然后,便在大树的枝桠处停了下来,这时,我用长焦镜头调过来一看,发现是那只待产小母猴的丈夫--大雄猴。
过了大约5分钟,那只待产的小母猴也来到这棵树的树桠处,坐在离雄猴约有5米远的地方。很快,又相继来了几只母猴,它们很快将小母猴围在其中,难道是它们在为小母猴搭建产房?我一边观察,一边思索着。果然是搭建“临时产房”,这其中一只母猴还不时地抬起头,观察动静。几只小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挤过来,跳上跳下地看热闹,大雄猴则在斜出的粗树枝上不停地走动着,警惕地向四周张望,像似警戒。
15时06分,小母猴成功分娩。小婴猴刚刚出了娘胎,另一只母猴便立即抱起婴猴,连在小婴猴肚皮上的脐带、胎盘一并脱出,鲜红可见。看到这一幕,我的心紧张得提到了嗓子眼,我非常担心去年的悲剧再次上演。情急之下,我放下相机,绕过眼前的那棵大树,对着峡谷的对面大声地呼喊护林员老余--余建华。我知道,我喊来余建也无济于事,余建华也不能上树去给母猴帮忙,但我还是声嘶力竭地去喊,觉得老余一是有经验,二来也可与我分担一下焦虑的情绪。
抱着婴猴的母猴迅速离开“临时产房”,几秒钟便上了树尖。猴妈妈回头一看,不见了自己的孩子,立即窜上这棵树高一截的树桠处,停顿片刻,也追上了树尖,抢回自己的孩子。第一次抱到小婴猴的母猴有些不舍,又撵下来夺过婴猴,此时,又来了几只母猴,也来争相抱养小婴猴,猴妈妈似乎有些累,无奈地坐在树枝上,不停地发出大声的尖叫。几只母猴不顾猴妈妈的呼喊,依然穷追不舍,第一次抱婴猴的母猴再一次抢到了婴猴,上了另一棵树,此时,胎盘依然连在小婴猴的肚皮上,随着婴猴拖动。
护林员老余来到我的机位旁边,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老余说:“谁也没有办法帮到它们,但是这只小母猴已经生育过了,按说,应该有经验了,我们只能看着它们怎么处理(胎盘与脐带)啦!”
15时16分,猴妈妈追到抱婴猴的母猴跟前,把嘴伸向小婴猴的肚子,疑似咬断了连在婴猴身上的脐带和胎盘,并迅速抢过自己的孩子,跳下那棵大树,跑到另一棵大树上。这时,我发现原来连在婴猴身上胎盘和脐带都不见了,再仔细一看,被挂在了树上,正迎风摆动呢。此前,科研人员认为,滇金丝猴母猴分娩后,会吃掉胎盘,而这一次却是没有吃胎盘,是扔弃了,而后的几天里,我也一直在观察那个被扔掉的胎盘,直到风干、变黑,最后看不见了。
没有抢到婴猴的母猴似乎仍然不甘心,又追着猴妈妈来到另一棵树上,这时,猴妈妈再次发出尖叫声。可能是猴爸爸听到呼救声,它连续跳过3棵树,来到这对母子身边。猴爸爸此时好像也很兴奋,它用粗粗的嗓门哼了几声,抢抱婴猴的母猴这才住手。很快,几只母猴离开了婴猴母子,猴爸爸为刚刚做了母亲的小母猴解了围。
猴爸爸接下来的一个动作,差点儿让我惊呼起来。原来,安慰了猴妈妈一下后,它迅速从旁边的一个树杈上采过一把松萝,直接喂到猴妈妈的嘴边上。此时,猴妈妈正一双手抱着婴猴,它欲站半蹲地用嘴接住松萝,吃了起来,同时,还露出一丝微笑,像是在说:“谢谢老公!”
后面几天里,我观察到猴爸爸一直陪伴在猴妈妈左右,不时还抚摸一下婴猴宝宝。据护林员讲,这只雄猴共有一妻五妾,是个大家庭。今天生婴猴的母猴,在家庭中地位不高,算不是妻子,只能算是个小妾,但猴子和人一样,也是“母以子为贵”嘛,这几天,雄猴格外照顾这只小母猴。据护林员说,要不了多久,它家还会有一只母猴要生产,到时候,雄猴该去照顾那只母猴了,这只雄猴真是多子多福啊。
3月1日,我要离开白马雪山了,要和这里的滇金丝猴们道别了,来时抱病在身,走时活蹦乱跳,是滇金丝猴治好了我的病。“无病一身轻”,我是有了实实在在的体会。临别的那个下午,我一直用长焦镜头观察着那只小婴猴,我要用相机拍下它的每一个动作。最后,要和护林员道别了,我真是有些不舍。不舍那群猴子,不舍那只小婴猴,不舍那些为猴子贡献青春贡献子孙的护林员。与护林员和那些滇金丝猴一一告别时,我强抑制着内心的不舍,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怕自己不够坚强,掉下泪来。护林员余立忠似乎看出了什么,他说:“你这么幸运拍到婴猴的出生,就给它取个名字吧!”我当然求之不得,小婴猴出生那天,雪花飞舞,飘飘洒洒,大山、丛林、树木、河谷若隐若现,很是浪漫,只是出生那一刻,雪就突然停了,还出了几分钟的太阳。小婴猴如同天使降落,一出世就被温暖。根据这些要素,我为小婴猴取名“雪儿”,希望与雪花一同降落的“雪儿”,也是上天的信使,来到这世间,用它的灵性,装扮森林,带来吉祥。
回到北京已经快10天了,“雪儿”的模样时刻在我眼前闪过。这些天,每天都有护林员打来电话,向我报告“雪儿”的近况。据护林员说,“雪儿”不仅萌得可爱,而且很“懂事儿”,目前已经能够在妈妈的怀里攀爬躲藏,自由玩耍,不时还睁着黑黑的大眼睛,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猴爸爸还是时常守候在“雪儿”母子的身边,群里的母猴依然喜欢“雪儿”,经常抢着来抱,现在“雪儿”妈妈也比前些天大方多了,也经常让阿姨、姐姐们抱抱“雪儿”。
护林员说此话时,一种由衷的喜悦,让我深受感染。其实,我知道,为了“雪儿”的到来,护林员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也许,他们对自己的妻子生孩子,也没有这么关注,这么高兴过。他们别无所求,母婴状态好,“雪儿”健康成长,是他们的最大期望。我从心底里为“雪儿”祝福,默默地说,“雪儿”,你真幸运。
撰文、摄影/于凤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