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辛——纳甘步枪与中国革命

莫辛-纳甘步枪的诞生

1880年代，沙皇俄国军队进行制式步枪招标。当时的沙俄军队刚刚装备美国人伯尔丹（Berdan）发明的10.75mm单发后装步枪数年，尚未实现全面换装，看似这次招标有点操之过急，毕竟当时世界其他国家还在使用黑火药步枪，但那时欧洲军界掀起了一股追求无烟火药连珠步枪（使用无烟发射药、弹仓连续供弹的步枪）的风潮，沙皇政府出于加强军队火力的考虑也加入了这一行列。此次招标实属明智之举，正因为此次招标才最终诞生了一代名枪——莫辛-纳甘步枪。

但沙俄政府的这次招标计划进行得并不顺利，招标委员会中军方和政府部门的代表各自选择了一个方案作为自己的最终选择。沙俄政府选择了俄国人莫辛设计的步枪，而军方选择了比利时纳甘兄弟设计的方案。双方一时之间互不相让，险些使选型计划流产。最后委员会作出了一个双方都满意的折中决定，将两种设计合二为一，各取所长设计一种新步枪。其中，发射机构采用莫辛的设计，而招标的重点——连续供弹系统则采用纳甘兄弟的设计，新枪名称采用两人姓氏合并命名。考虑到沙俄的国家尊严，俄国人姓氏在前。于是一支既有俄国本土血统又继承了比利时优秀设计的新枪最终命名为“莫辛-纳甘步枪”。此后该枪及改进型号进入俄军及后来的苏军服役，历经日俄战争和两次世界大战，还被用作狙击步枪，一直到1960年代SVD狙击步枪诞生后才退出苏俄军队装备序列。

莫辛-纳甘步枪与中国民间的莫辛-纳甘步枪

中国旧称莫辛-纳甘步枪为“水连珠”步枪。究其原因，普遍认为是当年来华的俄国水兵配备的莫辛-纳甘步枪可以连续供弹发射，射击时声音清脆，如同水珠滴在水面上，所以叫作“水连珠”步枪。目前尚未发现19世纪末20世纪初俄国向中国提供莫辛-纳甘步枪的证据。但当时中国另一邻国朝鲜曾接受过俄国的军火。所以中国人在当时已经接触到莫辛-纳甘步枪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中俄有长达4 300多公里的边境线。旧中国有国无防，两国之间的民间接触频繁。加之，俄国在东北拥有外交机构、铁路和驻军及运兵权，所以俄军武器装备流入中国易如反掌。

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时期，俄国掀起侵略中国的一个高潮，大量俄军武装入侵中国东北地区，抢占土地、杀戮人民、掠夺财产等行为激起了当地人民的反抗。东北地区出现了普遍而轰轰烈烈的自发抗俄斗争。斗争中，大量俄国侵略军被消灭，其武器装备流落中国民间。

1904年，日俄战争爆发，日俄两军以中国为战场进行疯狂的厮杀，最终俄国战败，大量武器遭到损坏或丢失，除被日军缴获外，还有部分被老百姓捡拾，流入东北民间。这些莫辛-纳甘步枪既被富人用来看家护院，也有匪徒用其来打家劫舍。中俄边境上的鄂伦春等少数民族更是将其视为重要的战斗生产工具，凭借该枪优良的精度还培养出了不少百发百中的好猎手。

军阀部队与莫辛-纳甘步枪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莫辛-纳甘步枪首次以贸易的形式大批量进入中国。战争中俄国由于国内工业生产能力不足，被迫向别国大量订购步枪补充损耗。而一些订货由于俄国十月革命爆发并未能如期交货。于是这批军火就被中国地方军阀部队看中，其中沙皇俄国政府委托美国雷明顿公司生产的31 000支M1891莫辛-纳甘步枪及配套刺刀和配用枪弹3 000万发通过中间商卖给了中国。此外，俄国内战时期远东的白俄军队也向中国出售了大量俄式莫辛-纳甘步枪。如白俄迪米特将军与奉系军阀达成交易协议，先后两次向奉系军阀出售大量武器装备，其中步枪就有3万支。苏联红军占领苏联远东地区后，数以万计的白俄武装人员逃入中国境内并带来大量枪支弹药，这些步枪随同白俄人员，分别被当时国内各军阀势力收编，白俄人员成为为金钱而战的雇佣兵。当时的军阀张作霖、张宗昌、孙传芳麾下均编有大量白俄部队。莫辛-纳甘步枪几乎参与了1920年代中国境内发生的全部军阀战争。脱胎于奉系军阀的东北军装备了大量莫辛-纳甘步枪，“9·18事变”时，东北军仅在沈阳东三省兵工厂一处就损失库存莫辛-纳甘步枪10万支、俄式枪弹900万发。

俄国内战结束后，新建立的苏俄政权出于援助国际革命的目的，有选择性地向中国提供一定数目的莫辛-纳甘及其改进型步枪。1925年3月21日，苏联政府（1922年12月苏联成立）通过了向中国相对进步的军阀冯玉祥部队援助武器装备和派遣顾问团及教官的决议。随后苏联立即提供了步枪27 970支、枪弹2 735万余发。据统计，苏联累计援助冯玉祥部队35 000支步枪，几乎全为莫辛-纳甘M1981步枪，甚至有当年生产的新枪。直至“七七事变”时，守卫卢沟桥的西北军宋哲元部仍装备有一定数量的莫辛-纳甘步枪。另外，苏联还曾向新疆军阀盛世才提供过大量莫辛-纳甘步枪，具体数字不得而知，这批步枪后来也曾为维护国家统一做出过贡献。

国民政府与莫辛-纳甘步枪

中国以孙中山为领袖的南方革命政府也接收了大量苏联政府提供的莫辛-纳甘步枪。仅1924年10月第一次就提供莫辛纳甘步枪8 000支、配用枪弹400万发。累计提供步枪26 000支，枪弹1 600万发，其中包括部分三八式步枪，其余都是莫辛-纳甘步枪。南方革命政府将这批步枪装备了黄埔军校学生队和两个新编军，并以此为基础组建了国民革命军。

抗战时期，苏联还向当时的国民政府提供了大量有偿军事援助，其中就包括俄制步枪50 000支。由于弹药供应问题，这批武器主要配发给了后方部队，如重庆和西北地区的警备部队及军校学员。但到1941年后，苏联停止了对华的一切军事援助，官方再无莫辛-纳甘步枪进口记录。

人民军队与莫辛-纳甘步枪

人民军队的莫辛-纳甘步枪最早来自原南方革命政府武装的起义部队。后工农红军转战在远离苏联的南方山区，虽多次向苏联请求军事援助，但因运输不便也就没了下文。长征时期，红军还曾从西北军阀马洪奎手中缴获过一些一战时期生产的莫辛-纳甘步枪，追溯源头，这批步枪应是马洪奎从冯玉祥部夺取的早年苏联援助物资。红军将这些枪大部分转发给游击队、赤卫队等地方武装。

东北情况稍有不同，由于东北民间及驻军拥有的莫辛-纳甘步枪总量较庞大，加之后来的伪满军警也批量装备该枪，因而莫辛-纳甘步枪成为在东北地区我党领导的游击队、留在东北地区坚持抗战的抗日义勇军及后来成立的东北抗日联军的主要装备。但这些苏式枪械的补充基本只能靠战场缴获和从民间收购，无法保证稳定供给。直到日军占领东北全境后，苏联才出于抑制日军北进的目的开始积极向中国抗日力量提供武器，莫辛-纳甘步枪便是首选。当时苏联通过秘密渠道向东北抗日联军提供枪支弹药。根据日本军方情报部门掌握的信息，设立在中苏边境哈巴罗夫斯克的共产国际远东支部分别通过苏联红军比金守备队和米哈伊罗塞米诺夫斯基边防军对东北抗日联军李延禄、李万学部及夏云楷部提供过枪、弹支援。此外，苏联各地边防军时常借助各种机会向抗联提供援助。如1936年5月苏联边防军某部为感谢东北抗日联军一部护送迫降在中国境内的两名苏军飞行员，赠送该部莫辛-纳甘步枪及枪弹800发。到战争后期，由抗联撤入苏联境内人员组成的抗联教导旅官兵则全部换装由苏联提供的苏军制式武器，其中步枪全部为莫辛-纳甘步枪。目前在东北各抗联纪念馆或博物馆中仍能看到这批枪械。

关内方面，尽管当时中国已经实现了国共合作抗日，但中国共产党的根据地远离中苏边境，加之国民党的封锁，交通极为困难，不过，苏联仍在较长一段时间内以秘密渠道向共产党陆陆续续提供武器装备。这些武器以莫辛-纳甘步枪为主，打着援助国民政府的名义与食品等物资经陆路运到国统区，再秘密转交给那里的八路军办事处，由八路军办事处负责运往抗日根据地。

解放战争时期，虽然苏联曾向人民军队提供过大量步枪等装备，但除跟随苏军回国的抗联人员及西北的民族军外，苏方并未提供过莫辛-纳甘步枪，而提供的援助全是苏军在东北缴获的日式步枪。

新中国成立后，由于国内战争中遗留了大量旧杂式武器，起初人民政府并未向国外购买步枪。但随着朝鲜战争爆发，中国国内开始了全国性的抗美援朝运动，步兵轻武器制式化成为首要任务，于是新中国开始采取边购买边仿制的道路，实现全军轻武器标准化、制式化。抗美援朝战争期间，我国向苏联采购了各型莫辛-纳甘步枪15万余支装备参战部队，其中移交给朝鲜人民军3个师的装备量。这批步枪的装备，统一了部队武器口径，减少了弹药品种，降低了后勤供应压力。在朝鲜的高山密林中，志愿军战士手握皮实耐用的莫辛-纳甘步枪，踏冰卧雪，将“联合国军”赶回了“三八线”以南。令人印象最深的自然是莫辛-纳甘步枪的射击精度，志愿军英雄狙击手张桃芳用一支普通的莫辛-纳甘步枪创造了32天毙伤214名敌人的骄人战绩。张桃芳取得骄人战绩的原因，一是他的射击天赋，二就是他有一支好枪。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除去战损的28 089支莫辛-纳甘式步枪外，余下的莫辛-纳甘步枪近半数随其他武器被按原建制全套移交给了朝鲜人民军。

在采购苏联产品的同时，国内还选择了当时莫辛-纳甘步枪中最新的改进型M1944卡宾枪进行仿制，最终定型为1953年式7.62mm步骑枪，批量生产配发部队。之所以选择仿制M1944卡宾枪非标准型步枪，是因为莫辛-纳甘标准型步枪过长，全枪长达1.2m，上刺刀后长度接近1.8m，堪称当时世界最长步枪。相对于当时国人的体格，其就像一只长矛，持握不便，而M1944卡宾枪较短，随枪配有折叠刺刀，更为实用。另外，M1944卡宾枪配用的7.62×54mm凸缘弹药威力大，虽然枪管变短但初速变动不大，精度和威力依旧。此外，我国的53式步骑枪还对零部件等细节作出了修改。国产53式步骑枪持续生产到1960年代初期，而在部队中则装备到1970年代初期，才被56式枪族彻底取代。53式步骑枪参加了东南沿海一系列战斗，也曾作为军援品提供给第三世界国家。

莫辛-纳甘步枪立功勋

莫辛-纳甘步枪为中国人民争取人民解放和民族独立立下了汗马功劳。早在义和团运动时期，中国人民就曾使用“水连珠”步枪抗击外国侵略者。在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中，革命军队使用莫辛-纳甘步枪消灭了旧军阀。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中，莫辛-纳甘步枪协助红军战士粉碎了反动派的数次围剿，陪伴红军战士走过漫漫长征路。在抗日战争中，莫辛-纳甘步枪随同中国部队取得了台儿庄大战的胜利，也随东北抗联、八路军在敌后战场作战。1970年代后，从部队撤装的各种莫辛-纳甘步枪被转交给民兵用于训练，也有少部分提供给边远地区牧民和生产猎人用于护牧和狩猎。直到21世纪初，在部分边疆地区仍能看到基层民兵使用该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