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建筑和美食,似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
其实不然。
人类由无化有,却又不得不承受随时重堕虚无的恐惧。一个异想世界,因此时时渴望变成现实。
有形的,成了美轮美奂的空间。无形的,就是形容不出它斑斓何色的美味。
从西萨·佩里到让·努维尔,这些驰名世界的建筑大师,都拥有独属于自己的童年味道。
那些滋味,弥漫在风中,最终变幻出了百尺高楼……
呼吸
10岁那年,西萨·佩里写下了人生中的第一首诗。他写道:“如果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呼吸,那我不必第二次开口。”
过于早熟的小诗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拒绝再吃任何东西。
直到他在那让人窒息的密室里读到了卡洛斯·多明戈斯的小说《纸房子》——里面提到了一种叫玉米粉蒸的食物,西萨才意识到他可以第二次开口。
“为了美食。”他说。
成为世界著名建筑师之后,西萨经常奔波于世界各地。他不得不在每一个地方寻找新的美食,来淡化自己对玉米粉蒸的想念。在自己设计的吉隆坡双子塔下,他第一次品尝了肉骨茶饭,以至于当他抵达下一站伦敦时,发现自己分裂成了两个饥饿的痴心人。不过,在“黑暗料理王国”大不列颠,他除了仰望星空之外,再找不到新的慰藉了。
暖流
小时候,彼得·祖索尔常常去阿姨家的后花园玩。每一次触摸门把手,他都意识到自己正在接受一个陌生世界的能量。门把手带给他的奇特触感,一直在他的血液里翻滚着,“我一旦接受了一个设计委托,我是那种连房子地下室左边门把手的形状都一清二楚的人。”
这种超出俗世的诗意,让小彼得变得愈来愈内向。阿姨意识到,这个羸弱的小外甥需要一些温暖的东西支撑。在她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当然是那一碗温热的巴塞尔面粉汤。于是,她用面粉、黄油、洋葱、牛肉汤和顶级的格鲁耶尔干酪,煮出了巴塞尔人最熟悉的味道。
这个城市需要给一个天才归属感,即使他终将挥袖远去。
快乐
一次偶然的机会,小让·努维尔在幼儿园老师德瑞那夫人家里尝到了美味的Daube,也就是著名的普罗旺斯牛肉汤。
从那之后,他一直对这道菜念念不忘。在父母的严厉管教下,他的学习成绩一直非常优异,却再没有找回那一个品尝Daube的快乐瞬间。
直到16岁那年,他遇到另一位可爱的老师大卫。大卫画得一手好画——这拯救了被数学和语言禁锢着的少年努维尔。他开始痴迷于图像,并最终走上了建筑师之路。
他的处女作Trélissac幼儿园竣工的那一天,他兴奋的像个5岁的小孩。当晚他就赶到了马赛——为的是品尝最正宗的Daube。
雪白
曾经有一段时间,斯蒂凡诺·乔凡瓦尼迷上了Ravioli。这些长得像中国饺子的“小东西”,让小斯蒂凡诺的舌尖充分感受到了味觉世界的斑斓。
有一天晚餐,他照例将盛满Ravioli的盘子一扫而空。擦拭完油腻的嘴巴的同时,他发现了一个雪白时空的寂寞。
每一次食物由生变熟,都会第一时间被移置到盘子中,然后,主妇小心翼翼地将它和自己的笑容一起送达家人的眼前。或狼吞虎咽,或细细咀嚼,最后,盘子上只剩下激情过后的残渣。
它们再度被洗净,纯白得有如小孩心中的天使,并——默默等待着下一次回归凡俗。
小斯蒂凡诺被这个不可思议的循环深深震撼到了。从那之后,他开始痴迷所有白色的物件。他成为了一名建筑师,让一座座雪白的高楼降生到了油腻的世界中。最重要的是,他创造了Girotondo——一个可爱的盘子。
70岁的他用它盛满Ravioli。他想,如果我当初没有闻见香味,我还需要看见漫天飞雪吗。
/芳言/
很多建筑师开始进行跨界尝试。他们将那些原本挥洒于琼楼玉宇中的灵感,放到了食物里。我们都知道,有人设计出了“姜饼屋”,有人把克里姆林宫“制成”了果冻。我们看见建筑,然后,我们吃掉它。这确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但我坚持认为,建筑与美食之间更深层的联系在于它们同样代表了对幻想世界的渴念。那个一点都不坚固的“异世界”,一直在那些孤独的孩子的心底唤起清梦和暖流,他们带着渴望,吃掉一个“富丽堂皇”的蛋糕,抑或进行了“自我凹陷”的饺子。然后,他们开始尝试建构另一种空间——坚固的、不倒的高楼。
那是另一个美梦的藏所。在那一个用纸上的线条串联起来的空间里,或许我们能够更安定地享受那缕无形的、艳丽的香味吧。
——吉奥瓦尼·席尔瓦《此楼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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