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世界杯的回忆模型

　　2018世界杯落下帷幕，这是一届充满争议、质疑、冷门，却又不失惊喜的世界杯。俄罗斯，一个话题性的世界杯举办国，注定了这并非普通的足球2018。记者并不想从数据和趋势方面去总结这届杯赛，也不想从地缘政治和意识形态去揣度得失，40天的经历和遍布几乎11个比赛场地的亲身见闻，足以构建起回忆的模型。

　　四不像的欧洲杯

　　四强被欧洲队包揽，而且有三支是我们印象中的传统西欧国家，这是一届名副其实的欧洲杯，但这却并不是一届真正属于欧洲的欧洲杯。莫斯科卢日尼基球场，7月11日半决赛赛前3小时的新闻中心，所有的媒体，除了关注对阵克罗地亚和英格兰对阵双方本身，都在关注一件事，这座球场的上座率，这座能容纳8万人的球场，会不会因为对阵双方是克罗地亚和英格兰而出现大面积空位？78011，最终球场大屏的上座率打败了新闻中心内一些媒体记者的赌局。赛前两日涌入的1万多名英格兰球迷给了卢日尼基惊喜，雄心勃勃的格子军团球迷也超过想象，虽然俄罗斯出局，但是已经建立的足球热情让为数不少的俄罗斯球迷也成为半决赛的看客。

　　不过平心而论，这虽然是一届欧洲球队统治的世界杯，但并非是欧洲球迷狂欢的世界杯。从小组赛到决赛，基本上每一场有西欧球队参与的比赛，西欧球迷数量都难以成为主流。在记者亲身经历的每一场南美和西欧欧洲球队比赛中，欧洲球迷永远是偏安一隅，挥动着国旗，虽然他们永远是走到最后的那支队伍的支持者。

　　无可否认，欧洲球迷的相对缺失，是这届俄罗斯世界杯的伤疤，这是距离西欧国家地理距离最近第一次世界杯，却没有成为西欧列强的圣地，从大赛开赛前所谓的抵制就注定了这届杯赛欧洲球迷的大量缺失，体育去政治化，虽是主流趋势，但依然无法在本届杯赛上看到完美的结果。

　　南美人的征服

　　莫斯科的6月11日，是记者踏上俄罗斯国土的第一天，此时距离世界杯开幕还有3天，成千上万的南美人涌向莫斯科参加世界杯，秘鲁人，墨西哥人和阿根廷人的歌声在俄罗斯首都周围回荡，他们成为俄罗斯最显而易见又最愿意表达的球迷群体。

　　在莫斯科的街道上很少听到的西语、葡语，一夜间成为城市的主要外语。莫斯科深挖的地铁站里，永远回荡着南美人激情的歌声和口号。但凡有南美球队的比赛日，地铁站和市中心大街，都会成为南美球迷的领地。大幅的旗帜、富有节奏的鼓点、热情的歌声和舞蹈，以及浓妆艳抹的助威油彩是南美球迷最为鲜明的4个特点，虽然和俄罗斯人的沉闷格格不入，但俄罗斯的冷静却无法阻止一波波南美热浪。

　　记者经历了叶卡捷琳堡法国对阵秘鲁的小组赛，这也是记者印象最为深刻的南美球迷全面征服的一战，在这个安静的城市内，秘鲁球迷的红白基调打破了往日的宁静和这座城市固有的态度。这个36年来首次获得参赛资格的小国，仅是在世界杯开赛前就购买了43000张球票，而这一战，他们以超过法国几十倍的球迷数量颠覆着交战双方场外的势力对比。一次短暂的俄罗斯之旅，秘鲁球迷的平均花费在5千美元至7千美元之间。对于很多人来说，价格次于对足球的热爱。“我可能需要拿出一年的工资，但我会能够到场看到一切，却是无价的，”已经在美国定居的秘鲁厨师坎波斯这样评估金钱和足球。而31岁的项目经理托雷斯将此比作为秘鲁人的梦想旅行。

　　虽然南美在4强之前就全部出局，但俄罗斯是南美球迷的狂欢地无疑。他们并不富有，但唯一的共性是，他们都没有受到成本的影响。

　　“在墨西哥，很多人卖掉他们的汽车来到这里。”35岁的球迷列格斯向记者讲述家乡的一切。巴拿马医生赫雷拉为了支持他的国家首次世界杯之旅花费了5000美金，“我们是一个只有四百万人口的小国，但我们会填补俄罗斯的比赛场地。”

　　南美的两个最大竞争者阿根廷和巴西，本届杯赛他们也完全不是敌人。法新社引用了一句球迷的经典：对比赛的热爱统一了大陆。

　　到底怎么去球场？

　　雄心勃勃，承诺满满，但有时候在具体执行环节上，还是事与愿违。俄罗斯已经在努力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去改善最薄弱的环节，但一些系统性的问题，并非短期的努力可以解决。

　　世界杯开赛前，莫斯科负责交通事务的副市长利克苏托夫对俄罗斯通讯卫星社记者郑重宣布，莫斯科球迷准备的全导航版块启用，网站包括为球迷城市导航所需的所有信息：公交车类型的信息，公交车的时刻表以及付费方式。旅游者可以自己设计路线，还可了解莫斯科交通设施的即时消息。网站能够使用七种语言模式：俄语、英语、法语、西班牙语、德语、阿拉伯语和葡萄牙语。但在莫斯科复杂的地铁交通网线内，记者始终无法通过明确的标识找到方向，虽然地面额外铺设了球场和重要地点的指示，但晦涩的俄语字母站牌和缺失的多语言指引阻碍了记者便利识别目的地的可能。

　　而城市间的中转问题上，可能漏洞会更加明显。虽然有34两免费列车将球迷带到喀山和下诺夫哥罗德的比赛场地观看世界杯的1/4比赛，虽然有20辆列车在7月10日将萨马拉、喀山、索契和圣彼得堡的球迷运回莫斯科观看第二场半决赛，虽然有57000名球迷在6月13日7月10日之间乘坐免费列车前往喀山并返回莫斯科，等等等等，但是记者还是亲历了6月30日阿根廷对法国的硬伤。4天前，阿根廷在圣彼得堡战胜尼日利亚晋级后迎来了6月30日在喀山对法国的半决赛，但由于每日航班数量的限制和铁路运输的局限，大量停留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阿根廷球迷无法获得有效的出行方式，虽然俄罗斯政府增开了航班和铁路运输，但增开的航班多数为支线客机，一两天内的运力根本无法满足几万球迷的到达需求，大量球迷持票滞留莫斯科和圣彼得堡，以至于出现了球票临场抛售的现象，虽然最后的上座率还算让人满意，但这其中有多少事与愿违，只有亲历者可以知道。

　　11座城市的冷与热

　　世界杯，在俄罗斯的11个城市之间进行，而莫斯科和圣彼得堡，显然是两个特例。这两个俄罗斯的超大型城市承担起了俄罗斯世界杯象征性角色，雄伟的城市建筑，热闹喧嚣的商业街道，鳞次栉比的酒吧餐厅，这些都符合一座足球城的客观配套。

　　在其他的举办城市里，喀山以军工见长、叶卡捷琳堡以历史闻名、索契以冬奥和度假为傲、顿河罗斯托夫以河畔风景休闲著称、萨马拉以小城的宁静安详鲜为人知，俄罗斯的城市特别拥有节奏感，这些小城都像钟表一样，按照自己的滴答声轮转着。世界杯的足球比赛，对于他们来说，仅仅是比赛日被外来球迷占领的市中心。球星、胜负，几乎都无法成为他们的话题。在记者走访过的除却俄罗斯和圣彼得堡的5座举办小城中，有一个现象也许特别可以说明问题。当地陪同接送的本地导游总是在比赛结束后如出一辙的问记者一句，今天的比赛好看吗？这是一句朴实的客套话，却又完全暴露当地人对待一项极其普通的项目来对待足球，没有多余的了解，没有任何的态度，甚至不如一场电影、一首新歌。

　　俄罗斯人也学会了微笑

　　“俄罗斯人竟会主动对别人微笑。”这一个月，一名在俄罗斯生活多年的名叫徐琛的中国人对记者说，可能见到俄罗斯人的微笑比过去6年还多。与徐琛一样，来自山西的男孩田晨同样是“最后一英里”这一组别的志愿者。在引导观众的过程中，他惊讶地发现俄罗斯球迷会主动对其他国家球迷微笑甚至一起自拍，在广场、地铁这些公共场合，工作人员也会主动展露微笑。而这在平日里不可思议，他还和老师讨论过俄罗斯人的“扑克脸”，“尤其在莫斯科，你朝一个陌生人微笑，他会觉得你是傻瓜。”世界杯前，他甚至看过相关新闻，“如地铁工作人员等行业服务者，要进行微笑服务培训”。

　　龙哥，是记者在半决赛前才认识的一名中国在俄罗斯导游，在微醺的状态中，他和记者吐露了在俄罗斯23年的生存经验，而最为强调的一点就是，在2018年里，他认识的俄罗斯人都变得和善了。

　　这并非是对俄罗斯人的不敬和偏见。的确，俄罗斯人固有的傲慢，在南美球迷不拘小节的热情，在欧洲球迷酒后的自来熟中，在以足球名义的集体狂欢中被消解。

　　无法回避的中国元素

　　在感受的最后，其实一直想回避，又无法回避的还是中国元素。但这个话题太大，大到无法用短短的语言去概述，这个话题又太小，小到一句俗到无法再说的话，中国该来的都来了，除了足球队。

　　半决赛法国对比利时的现场，法国总统马克龙、比利时国王菲利普以及国际足联主席因凡蒂诺出现在特别的VIP包厢，而一名中国球迷试图非法接近被捕，圣彼得堡地区法院判处了该名中国公民行政违规，需支付3000卢布（约合325人民币）的罚款，并禁止在6个月内现场观赛。一个小插曲，却足以说明中国球迷的好奇、无畏与无处不在。

　　赛前的官方统计中，有4万多中国球迷购买了2018世界杯赛球票。但这只是官网数据，不包括大量的旅行社的团票、私下交易的黄牛票等等。

　　在每一场记者亲历的比赛中，北京话、东北话、四川话、广东话等都围绕身边，这些亲切的方言让记者感到温暖无比，又因为一阵阵大声喧哗和抽烟等大巴的悠然自得让记者赶到小小尴尬。

　　Jessie是记者在机场偶遇的一名北京大妞球迷，克罗地亚死忠，在16强阶段就先买机票未购球票来到俄罗斯，一路买着黄牛票看到决赛。昨晚，记者微信一闪，弹出几个字：哥们儿，决赛有票吗？

　　叶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