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桃花源碰上金銀氣

　　「一生痴絕處，無夢到徽州。」遊走徽州各處，不時看見明代劇作家湯顯祖這句名言，大小景區拿它當宣傳標語，萬千文青為之着迷，卻不知此句出自《遊黃山白岳不果》，全詩如下：

　　「序：吳序憐予乏絕，勸為黃山白岳之遊，不果。詩曰：欲識金銀氣，多從黃白遊。一生痴絕處，無夢到徽州。」以白話試譯：我（湯顯祖）窮困蹭蹬，朋友吳序勸我到黃山一帶，那裡富商眾多，願意出重金買字。徽州的財富確實驚人，世人多趨附，但老子志氣十足，堅決不從。

　　翻譯不是百分百準確，但無疑是諷刺徽州土豪俗氣。如此負面的評語，竟成了宣傳語句，不覺得很弔詭嗎？

　　仔細研讀徽商的資料，發現弔詭之處遠不止此，比如徽州這麼一個「地狹人稠，力耕所出，不足以供」的地方，卻偏偏「出產」富商，想想也覺得很神奇。又如傳統認為無奸不商，徽商卻提倡「先義後利」、「以義為利，不以利為利」，與我們的既有觀念正好相反。

　　更有趣的是，商人一般市儈勢利，徽商偏有「亦賈亦儒」的美名，甚至湯顯祖批評一番之後，最後還是與徽商兼劇作家汪廷訥結成好友，更寫下「新安江水峻漣漪，白岳如君亦自奇」等詩句，不再批評徽州是銅臭之地，反而稱許有加。劇情如此峰迴路轉，實在叫人始料未及。

　　所謂「沒有衝突就沒有戲劇。」因為圍繞徽商有這麼多衝突，他們的故事才令人着迷。很多關於徽商的書籍，出於宣傳的考慮，往往只闡述積極的一面，令徽商的形象變得單一。我們不願意這樣，希望探討徽商的好，也不隱瞞徽商的壞，「有正有邪」，還原立體的徽商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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