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疲劳综合征中医治疗的状况分析

　　吴尧 罗霄

　　【摘要】 慢性疲劳综合征（CFS）是一种以持久性、无法通过休息完全恢复的疲劳为主要临床表现的复杂性疾病，常伴有认知功能障碍、睡眠紊乱、肌肉疼痛和多系统功能失调。其病因至今尚不完全明确，发病机制涉及免疫系统失调、神经内分泌功能紊乱、炎症反应和氧化应激等多方面因素。现代医学目前对CFS的治疗仍以对症处理为主，缺乏特效疗法。中医学对CFS的认识建立在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的基础上，认为其主要病机为气虚、血虚、肾精不足、肝郁脾虚、阴阳失衡等。通过中药、针灸、五行音乐疗法、穴位敷贴等多种疗法，中医治疗在缓解CFS患者的疲劳症状、改善免疫功能和调节神经内分泌系统方面显示出显著疗效。通过系统论述了CFS的中医病因病机及其临床治疗的现状，探讨预防措施，以期为中西医结合治疗CFS提供新的思路与参考依据。

　　【关键词】 慢性疲劳综合征；中医治疗；气虚血亏；肝郁脾虚；中药疗法；针灸；预防

　　中图分类号 R25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1-0223(2025)08-637-04

　　慢性疲劳综合征（CFS）是以持续性、无法通过休息完全缓解的疲劳为特征的多系统功能障碍疾病，其发病机制复杂且多样。CFS不仅影响患者的身体健康，还对其心理状态和社会功能造成了显著的负面影响[1]。虽然CFS的诊断标准和分类体系在现代医学中逐渐完善，但其病因和发病机制仍存在较大争议，治疗手段也多局限于缓解症状，缺乏根本性疗法。中医学在认识和治疗CFS方面具有悠久的历史和独特的理论体系[2]。近年来，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中医药治疗CFS的临床研究逐渐增多，疗效逐步得到验证[3]。然而，中医治疗CFS的机制及其与现代医学治疗方法的协同作用仍需进一步研究，以促进更为精准有效的中西医结合治疗策略的形成。本文旨在对CFS的中医病因病机及临床治疗进展进行系统综述，并分析中医在CFS防治中的潜在作用，以期为未来CFS的临床治疗提供理论支持和实践指导。

　　1 CFS的临床诊断

　　1.1 现代医学的临床诊断

　　根据《1994年慢性疲劳综合症国际诊断标准》（Fukuda标准）[4]，CFS的诊断必须满足以下条件：首先，患者需有明显且持续存在的疲劳症状，时间至少超过6个月，并且这种疲劳无其他已知疾病或病理生理原因能够解释。其次，患者需具备至少4项与疲劳伴随的次级症状，包括：记忆力减退或注意力集中困难；咽喉痛；颈部或腋窝淋巴结肿大且触痛；肌肉痛；关节痛但无红肿；头痛，且头痛类型、性质或严重程度与以往不同；疾病后体力或精神状态显著减退，且持续24 h以上。Fukuda标准要求排除其他能够引起疲劳的疾病，如甲状腺功能低下、肾功能不全、肝病、抑郁症、睡眠呼吸暂停症等。影像学、血液生化检查等现代医学手段常用于辅助排除其他潜在疾病[5]。这一诊断标准为CFS提供了较为客观的临床评价体系，但因其基于症状学描述，部分患者的主观症状报告和个体差异会对诊断造成一定影响。

　　1.2 中医诊断方法

　　与现代医学主要依赖生理和病理指标不同，中医诊断CFS注重整体观念和个体化辨证，强调从患者的整体体质、情志状态、生活方式等多维度进行综合评估。《黄帝内经》提出“上工治未病”的理念，即在病症尚未显现或病情较轻时就进行干预。在CFS的诊断和治疗中具有指导意义，因为该病在初期常表现为非特异性、隐匿性症状，易被忽视或误诊[6]。

　　在中医临床实践中，CFS的诊断遵循“望闻问切”四诊合参的原则。中医认为，CFS的核心病机是气虚、血虚、阴阳失衡，临床症状常表现为疲倦乏力、神疲懒言、四肢酸软、精神萎靡等。依据《内经》所言：“百病皆生于气”，气虚为CFS的重要病因之一[7]。中医通过望诊患者面色、舌质舌苔，闻诊声音气息，问诊患者的情志、饮食、睡眠、二便等日常生活情况，以及切脉诊察脉象的虚实寒热，来综合判断患者的病情。

　　具体而言，CFS患者的舌象多表现为舌质淡，苔白腻，反映气血不足，痰湿内阻。脉象通常表现为虚脉、细脉或沉弱脉，提示正气亏损。根据患者的症状表现，结合脏腑辨证，CFS常见的证型包括脾气虚、肾阳虚、肝郁气滞、痰湿阻滞等。例如，脾气虚患者常表现为食少纳差、疲倦乏力、肢体困重，舌淡苔白；肾阳虚患者则易出现畏寒肢冷、腰膝酸软、夜尿频多等症状。

　　此外，中医诊断CFS时也特别关注情志因素。《黄帝内经》指出：“百病生于气也，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 情志不畅常是CFS发病的重要诱因，尤其是长期的焦虑、抑郁或精神紧张状态可导致肝郁气滞，进而影响全身气机的正常运行。肝失疏泄，气血不畅，则会加重疲劳感和精神疲倦。因此，情志因素在中医诊断中的权重较大。

　　2 CFS中医病因病机

　　2.1 CFS中医病因

　　中医认为CFS的病因多样，主要与体质薄弱、情志不畅、饮食不节、劳累过度等因素相关，具体内容如下。

　　2.1.1 体质薄弱感受外邪损及内脏 中医理论认为，体质薄弱者常易感受外邪，尤其是在正气不足的情况下，外邪如风、寒、暑、湿更易侵袭体表，进一步损及脏腑功能。正如《黄帝内经·素问》所述：“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这说明，人体的正气虚弱是导致外邪入侵的重要因素。在CFS的发病过程中，外邪的侵袭往往会损伤肺、脾、肾三脏，导致气血失调、阴阳紊乱，进而引发和加重疲劳症状。同时，肺主气、司呼吸，是气机升降的枢纽。肺气虚弱者无法抵御风邪、寒邪的侵袭，导致外邪入侵，出现疲劳、气短、自汗、怕冷等症状。正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提到的“肺者，气之本”，肺气不足不仅影响体内气的生成和运转，还导致全身氧气供应不足，进一步加重疲劳感。以及，脾为后天之本，主运化水谷精微，脾气健运则气血生化有源。《黄帝内经·素问》载：“脾胃者，仓廪之官，五味出焉。”若脾气虚弱，外邪乘虚而入，脾失健运，食物精微不能化生为气血，导致气血亏虚，表现为食欲不振、倦怠乏力、四肢困重等症状。这种情况下，患者往往有长时间的疲劳感，且伴随肢体沉重无力，属中医“脾虚湿困”证。

　　肾主藏精，精气是人体生长发育和维持生命活动的根本。肾气虚弱，精气不足，则导致体力衰退、元气亏虚。《素问·上古天真论》云：“人年四十，而阴气自半也，起居衰矣。” 说明随着年龄的增长，肾气逐渐虚损，尤其是长期劳累、体质虚弱者，肾精耗损严重，导致气血不足、阴阳失调，进而产生极度疲劳、腰膝酸软等症状[8]。肾虚的患者易受外邪侵袭，尤其是寒湿之邪，这进一步加重了机体的耗损和失衡。

　　2.1.2 郁怒不畅肝失条达诸症丛生 中医理论认为，情志不畅，尤其是长期的郁怒、焦虑、抑郁等情绪波动，容易导致肝气郁结，肝的疏泄功能失常，进而引发一系列复杂的病理变化。《黄帝内经》有云：“百病生于气也，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强调了情志变化对气机调节的重要影响。肝为“将军之官”，主疏泄，调节气机，尤其是情志的舒畅。若长期处于抑郁、焦虑等负面情绪状态，肝失疏泄，肝气郁结，不仅会直接影响肝胆的功能，还会波及脾胃、心肺等脏腑，表现为气滞、血瘀、津液阻滞等病机。

　　《金匮要略》提出：“百病皆生于郁”，而《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也强调“肝气不舒则胁痛”，说明肝郁气滞在临床中是较为常见的病因病机。对于CFS患者而言，长期的精神紧张和压力容易导致肝气郁滞，气机不畅，使得患者感觉疲劳乏力、情绪低落，进而加重CFS的整体病程[9]。因此，情志调节、疏肝解郁是中医治疗CFS时的重要环节，临床上常采用柴胡疏肝散、逍遥散等方剂，疏解肝气，调畅情志。

　　2.1.3 烦劳过度气血阴阳耗损 《黄帝内经》有言：“劳则气耗，思则神劳”，指出过度劳作、精神用力会直接导致人体气血的耗损。CFS的一个重要病因就是长期的体力与脑力劳动过度，或频繁加班、夜间失眠，导致气血亏虚、阴阳失衡，形成慢性疲劳状态。气血为人体的根本，气为阳，血为阴，二者相互滋养、相互依存。若长期过度劳作，则会损伤脾胃、耗伤气血，使得机体处于气血两虚的状态，表现为乏力、精神萎靡、头晕、面色无华、少气懒言等。

　　《素问·上古天真论》提出“人到中年，阴阳自半”，说明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体的气血阴阳逐渐衰弱；如果在这一阶段仍然烦劳过度，则容易使脏腑功能进一步受损，导致身体失衡。现代社会工作压力大，生活节奏快，很多人长时间处于体力和脑力的高强度运转中，易导致气虚、血虚、阴阳失调，进而引发CFS。尤其是过度用脑者，思虑过重，则会损伤心脾。心为神明之主，思虑过度则心神不宁；脾为后天之本，主运化水谷精微，思虑过度伤脾，则影响气血生化之源。故烦劳过度不仅会损伤气血，还会影响到五脏的协同作用，最终引发阴阳失调。

　　2.1.4 饮食不节过饥过饱损伤脾胃 《素问·生气通天论》曰：“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强调了饮食调摄对人体健康的重要性。饮食是人体气血生化的来源，适当的饮食可维持机体的正常功能，而不规律的饮食，如过饥、过饱、偏食等，容易损伤脾胃，导致气血生化不足，进而引发疲劳等病症。中医认为，脾胃为后天之本，主运化水谷精微，脾胃虚弱则气血生化乏源，导致人体乏力、神疲、面色苍白等症状。

　　2.2 CFS的中医病机

　　CFS的中医病机较为复杂，涉及气、血、阴、阳等多方面的失调，反映了中医的整体观念。中医认为，CFS的核心病机为气虚、血瘀、阴阳失调，而这些病机往往由外感、内伤、情志失调、劳倦过度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所致。

　　气虚是CFS的主要病机之一。气为人体生命活动的动力，气虚则表现为疲乏无力、精神萎靡、懒言少动等症状。由于脾主运化水谷精微，生气生血，因此脾气虚弱是导致气虚的重要原因。《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脾主为气，四末为腠理。”脾气不足，气血生化无源，机体便会呈现出气虚无力的状态。气虚日久，则会进一步导致阴阳失调，影响其他脏腑功能，甚至演变为气虚血瘀的状态。同时，血瘀也是CFS的重要病机之一。中医认为，气行则血行，气滞则血瘀。若气虚无力推动血液运行，则容易导致血瘀。血瘀的典型症状包括面色暗沉、肢体麻木、舌质紫暗或有瘀斑等。《金匮要略·血痹虚劳病》指出：“血虚则瘀滞”，说明气虚和血瘀常常相伴而生。血瘀进一步加重了气虚的症状，使得CFS的病情更为复杂。

　　3 临床治疗方法

　　3.1 中医药物治疗

　　中医药物治疗是CFS的重要疗法，主要通过补虚、理气、活血等方法，调节气血，恢复机体平衡。根据中医辨证论治的原则，CFS的治疗主要集中在补益脾肺、调和气血、滋阴补肾等方面。①补气药：补气药物主要用于治疗气虚证，常用药物包括黄芪、人参、党参等。这些药物具有健脾益气、补益元气的作用，能够提升患者的精神状态，缓解疲乏。黄芪在《神农本草经》中被列为上品，具有“补虚损，益气力，久服轻身延年”的功效，适用于CFS患者的气虚疲乏症状。②补血药：补血药物主要用于治疗血虚证，常用药物有当归、熟地黄、白芍等。《本草纲目》记载，当归有“补血活血，调经止痛”之效，可改善血虚引起的面色苍白、头晕目眩等症状。③活血化瘀药：活血化瘀药物常用于治疗血瘀证，常用药物包括川芎、丹参、红花等。《伤寒杂病论》指出：“久病入络，络中之血瘀滞不行，血脉不通，宜活血化瘀之剂。”这些药物通过促进血液循环，消除瘀血，缓解疼痛、麻木等症状[10]。④滋阴药：滋阴药物适用于阴虚证的CFS患者，常用药物有麦冬、玄参、知母等。这些药物具有养阴清热的功效，可以缓解阴虚内热所引起的五心烦热、失眠、盗汗等症状。⑤温阳药：温阳药物适用于阳虚证的CFS患者，常用药物有附子、肉桂、干姜等。这些药物可以温补阳气，改善畏寒肢冷、腰膝酸软等阳虚症状。阳虚患者的疲劳感较为明显，温阳药物可以有效缓解其症状。

　　3.2 五行音乐疗法

　　五行音乐疗法是基于中医五行学说的一种特色治疗方法，通过音乐的旋律、节奏和情感引导，调节人体的情志、气血运行，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素问·天元纪大论》指出：“五音应五脏”，即宫、商、角、徵、羽分别对应脾、肺、肝、心、肾五脏。因此，五行音乐疗法通过五音的不同特性，调和五脏的功能，从而调节气血，改善患者的情绪状态。

　　在CFS的治疗中，五行音乐疗法可以有效缓解情志失调所引发的肝气郁结、气滞血瘀等病机。具体来说：宫音（对应脾）：音乐旋律较为缓慢、舒缓，适用于脾气虚弱、气血生化不足的患者。可通过调和脾胃，促进气血生化，改善疲劳症状。商音（对应肺）：清新、轻盈的音乐适用于肺气不足的患者，能够帮助调理肺气，改善乏力、呼吸不畅等症状。角音（对应肝）：角音清新激昂，有助于疏解肝郁，调节情志，缓解因情绪抑郁所导致的气滞血瘀[11]。徵音（对应心）：徵音具有激发心阳、振奋精神的作用，适用于心气虚弱的患者，能够帮助改善精神萎靡、失眠等症状。羽音（对应肾）：羽音深沉柔和，适用于肾阳不足、阴虚火旺的患者，能够帮助滋阴补肾，改善腰膝酸软、畏寒肢冷等症状。

　　3.3 针灸治疗

　　在CFS的治疗中，针灸可以通过调节脏腑的气血平衡，改善患者的疲劳感。常用的治疗穴位包括：足三里具有补中益气、调和气血的作用。针刺足三里能够增强脾胃功能，改善气虚症状。气海主治气虚乏力。针刺气海可以补益元气，缓解精神疲惫。肝俞为肝经的要穴，具有疏肝解郁的作用。针刺肝俞有助于调节情志，缓解肝气郁结所引起的疲劳。关元为补阳益气的要穴，具有温补肾阳、强壮元气的作用。针刺关元可以增强肾气，改善腰膝酸软、精神不振等症状。此外，艾灸也是常见的治疗方法之一，通过温灸特定穴位，可以温补阳气，促进气血运行，尤其适用于阳虚、寒湿阻滞的患者。

　　此外，火龙灸作为一种特殊的灸疗方式，具有更强的温阳、通经活络效果，适用于气虚阳虚、寒湿阻滞型CFS患者。火龙灸，又称为“督脉灸、长蛇灸”，是将艾绒长条状排列于督脉穴位上，通过艾热持续温灸督脉，以达到温阳补气、疏通经络、振奋阳气的目的。督脉为“阳脉之海”，其行走于背部正中，督灸通过温热刺激于督脉，可有效调节全身阳气，特别适用于阳气不足、气虚乏力、畏寒肢冷的CFS患者[12]。督灸能够迅速提升阳气，改善畏寒、四肢无力等症状，同时增强免疫力，有助于缓解CFS的疲劳、免疫力下降等表现。《素问·生气通天论》提到“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督灸通过扶助阳气，符合中医温阳补虚的理论。

　　3.4 穴位敷贴按摩及药物外治

　　穴位敷贴和按摩疗法是通过外部刺激特定穴位，来调节脏腑功能、疏通经络、活血化瘀的方法。药物外敷则是利用中药材的透皮吸收作用，通过穴位的刺激，直接作用于病灶，起到局部和整体调节的作用。穴位敷贴常选用具有活血化瘀、疏通经络作用的中药，如川芎、红花、当归等，将药物研粉后调和成糊状，敷于特定穴位如足三里、关元等，起到补气活血的作用[13]。按摩疗法则通过手法按摩刺激特定穴位，如推拿脾胃经的足三里、气海等穴位，起到调和气血、补益元气的效果。

　　4 结语

　　CFS作为一种复杂的综合症状，给患者的生活质量带来了严重影响。中医在CFS的防治中具有独特优势，通过辨证论治，调节机体的整体状态，能够有效缓解症状，改善患者的生活质量。然而，目前中医对CFS的治疗尚需更多高质量的临床研究，以进一步验证其疗效，并推动中西医结合治疗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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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1-26收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