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种（上）
- 来源:章回小说
- 关键字:人种,解密
- 发布时间:2011-05-30 15:07
开篇的话题
笔者叙述的这段往事，是发生在上世纪抗日战争年代的一个重大历史事件。
从1945年到如今，这个重大历史事件已经被尘封了六十多年！
当年经历过这段历史的见证者，大多数人已不在人世了，余下的人也寥寥无几。虎口余生的人们由于诸多原因，也没有将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的详细情况公布于众。
2006年金秋，笔者在黑龙江农垦建三江分局驻地，见到了当年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的见证人之一于海龙老先生。这年，他老人家已经是八十四岁的高龄了。之后，笔者又进行了多次的跟踪采访，终于将这一重大历史事件解密了……
校园选俊男
1941年，正是我们中国人民奋起抗战最艰苦的岁月。万恶的日本强盗不但霸占了我们的大东北，而且又把侵略的魔爪伸向了我们中国的大江南北和整个东南亚。
这年六月的一天上午八点多钟，中国东北沈阳市皇姑屯附近的一所伪满洲“国高”学校的大院内，突然开进了四辆日本军车。十多个持枪的日本鬼子跳下了军车，一字并排堵住了学校大门。
日本鬼子的军车突然开进了学校，一定是有重大事件，十有八九就是抓反满抗日的爱国志士。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们个个吓得六神无主，互相嘀咕着、猜疑着……
这时，日本校长山本太郎不慌不忙地来到了军车旁，向领队的鬼子小队长鞠了一个躬。
随之，这两个日本人就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阵鬼子话。
山本一郎高兴地来到了教师办公室，向老师们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并让老师们向各班的学生们传达——日本天皇要“满洲国”选派一批男国高学生去日本留学，“满洲国”皇帝康德也下旨照办。今天，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就下了命令，派军车来接学生去日本军医院接受挑选。
男学生们走出了教室，排着长队依次地爬上了汽车。在持枪的鬼子兵的押解下，来到了沈阳北大营的日本鬼子军医院。学生们下车后，按照日本鬼子的指令站成了三排，接受鬼子军官的目测。
鬼子军官奸笑着，说着半通不通的中国话咕噜了一阵。
一个汉奸马上翻译道：“太君说了，大日本皇军来满洲国是解救满洲国人民的。大日本皇军来满洲国的任务是，日满亲善，大东亚共荣！你们都是年轻的学生，是满洲国的未来，将来满洲国的发达，全靠你们。大日本天皇让你们去大日本留学，是为了建设满洲国而去的。到了大日本国，你们学习大日本的先进技术和先进经验。大日本帝国的人民欢迎你们去，他们会用最好吃的、最好喝的、最好住的、最好玩的来招待你们。由于去的人数有限制，现在只能进行挑选。大日本皇军今天让我宣布挑选的条件：一，年龄在十八岁到二十一岁之间；二，还没有娶媳妇的；三，身体健康没有疾病；四，会说大日本话；五，属于满洲国良民；六，五官端正；七，口齿伶俐；八，四肢健全；九，聪明伶俐；十，个子在一米六以上。达到以上条件的满洲国的青年男学生，方可接受大日本帝国的挑选。你们的学校是满洲国的模范学校，以上的条件你们都够，所以就把你们都拉来了，希望你们接受大日本帝国的挑选。”
鬼子校长山本太郎带头鼓起了掌。
鬼子军官笑了，然后漫步在这二百多名学生中问，一一端详，相中的，就拉出队来；相不中的，原地不动。
第一关的面试，这二百多名学生只有九十多名过关。
第二关是日语口试，又刷下来四十多名学生，留下了五十名。
第三关是体检，又有十多名学生被刷掉。
第四关是百米跑步和体检，只有二十多名学生合格。
鬼子军官乐了，就把这二十多名学生单独叫在了一起，又让没选中的学生站成两排。然后就训起话来：“今天的挑选大大的好！你们的纪律大大的好！选中的，统统地留下，中午大大的米西！”
据今年八十七岁高龄的于海龙老先生说，他们这二十多名被选中的学生，就数他年龄最小，还不到十八岁呢。
一个鬼子兵把他们领进了日本鬼子的食堂。
饭是香喷喷的大米饭，菜是肥猪肉炖豆角。自从日本鬼子侵占东北以后，于海龙和他的同学们都有好几年没有吃过大米饭了。这些年，东北的老百姓吃的一般都是杂合面子。在那个年月，吃大米饭也是犯罪！大米只能给日本鬼子吃。
十八岁的于海龙和同学们今天见到了大米饭，高兴极了。他们就放开了肚子，每个人吃了三碗大米饭和一碗猪肉炖豆角。
饭后，日本鬼子军官又来了，奸笑着说：“你们去大日本帝国留学，是大日本帝国天皇对你们的恩宠！大东亚共荣，日满亲善。早在两千多年前，你的、他的、我的，大家的统统的都是一个国的有。秦朝的皇帝秦始皇派人去东海挖药，就产生了大日本帝国，祖先许福是大日本开国帝王……你们的明白？”
接着，一个穿黄呢子的日本人拿来了照相机。
于海龙和同学们照了一个合影后，就各自照了个人相。
一会儿，照片出来了。于海龙和同学们在鬼子军官的指教下，在每个人的卡上贴上了自己的相片，又填上了自己的名字、籍贯、年龄、家庭成员等等。
最后，日本军车又把他们送回了学校。
十八岁的于海龙被日本鬼子选中去日本，这可急坏了家中的父母。
父亲以儿子订了婚为名，来学校找日本校长。
日本校长山本太郎奸笑着说：“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的圣旨，统统地执行！不执行的统统地死了死了地有！”说完，就把电话打到了日本宪兵队。
不到一刻钟，日奉宪兵队的两个宪兵骑着摩托车来了。一个是小个子日本人，一个是高个子中国人。这两个人一进校长办公室，没容于父辩解，揪住就打，一顿拳脚就把于父打趴下了。接着，就用绳子绑了起来，要以反满抗日罪，将其押送监狱。
此时，于海龙正在教室听老师讲课。一位好心的老师急急忙忙跑来告诉了他。于海龙便急忙跑进了校长办公室，连忙向日本校长敬礼，替父求情。
山本太郎乐了，拍着于海龙的肩膀说：“你的小小的年纪，大大的良民。好的，你的父亲的不抓了！你的去大日本的！但是，你的未婚妻必须休了的有！”
于海龙连忙点头：“太君，你放心。我是满洲国的学生，也是大日本的学生，一切听天皇陛下的安排！”
日本校长山本太郎笑了：“哟西！大大的良民！”然后又对两个宪兵说，“把他的父亲送回家去，一切的要平安！你们的明白？”
两个宪兵点了点头，于是两个宪兵就用摩托车把于海龙的父亲送走了。
于海龙的父亲是一个商人，在皇姑屯车站附近经营着一处货栈，在当地也很有名气。
在于家的货栈里，两个宪兵又逼着于海龙的父亲交上了五十块大洋的保证金。
漂洋到日本
同年七月，于海龙与沈阳籍的八十多名学生，从沈阳乘坐火车来到了大连。
两天后的清晨，在大连的港口，他们会聚了东北几个城市的三百多名青年学生，坐上了去日本的轮船。
这天烈日高照，没有一丝风，大海失去了往日的威风，轮船起航了。
蔚蓝的大海，无风三尺浪。虽然有浪，轮船依然平稳地航行着。
此时此刻，于海龙和几个同学站在轮船的甲板上，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祖国，都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眼泪。
轮船经过一天的航行，到达了朝鲜的大同江港口。中国东北的三百多名学生，在这里休息了一天一夜，于第三天又开始了航行。次日傍晚，轮船到达了朝鲜的仁川港，又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来到了朝鲜的济州岛港。他们在这里住了一夜，于次日清晨起程，又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终于来到了日本的北九州港。
于海龙和他的同学们到日本一下船，就被拉到一处大院落里。在这里，他们按照日本警察的要求，把自己的中国名字全部改成了日本人的名字。于海龙在日本的名字叫山川一郎。
第二天，于海龙和他的同学们被日本警察分成了五路。一路留在了九州岛，一路去大阪，一路去名古屋，一路去广岛，一路去东京。于海龙和十四名沈阳籍的学生及二十五名东北各城中的学生，去的是日本的国都东京。
他们四十个人一到东京，就被大汽车拉进了日本军部供给处招待所。在这里，他们开始了五天的休整。
日本的国都东京的确是很大，比满洲国的国都新京(长春)大多了！东京的街道既宽敞又平整，东面是海湾，北面、西面还能看见大山。这是于海龙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城市。
第六天吃完早饭后，一个留着仁丹胡子的鬼子军官来给他们训话来了。这个日本鬼子是个中国通，说起话来有点天津的口音：“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大日本帝国的臣民了，你们的名字也是这样。你们来大日本帝国留学，是天皇陛下对你们的恩宠。今后，满洲和大日本都是一家，大日本的开拓团住进了满洲，你们来到了大日本，日满亲善，大东亚共荣！你们都是年轻人，在满洲还没有媳妇，天皇陛下要你们在大日本娶媳妇。这是多么好的事呀！大日本的婚配制度与你们满洲基本一样，你们就像在过去的中国中了状元一样，娶媳妇由皇帝降旨。你们这四十个人，是经过关东军医院特检的，所以就被选来了大日本的国都。”
这时，四十辆小马车赶进了院子里。
仁丹胡子日本军官笑了笑：“这婚姻大事自古就有的。我在中国的天津看过一本书，里面有一篇叫《乔太守乱点鸳鸯谱》的段子。今天，你们在大日本，我们的天皇陛下就给你们点了鸳鸯谱。但是，这个鸳鸯谱不是乱点的，是根据情况特定的。我们大日本的姑娘很漂亮，也很温柔。我想，你们的父母也会同意的！好了，下面我就点名了，点到谁，谁就站出来，坐上马车去你们的老丈人家！”
第一辆小马车来到了学生们跟前，赶马车的是一个瘸子军人。
仁丹胡子军官看了看名单：“山川一郎！”
于海龙站了出来：“到！”
仁丹胡子军官微微一笑：“上第一辆车，去城北美穗子家！”
瘸子军人行了一个日本军礼，答应了一句：“是！”
于海龙也向仁丹胡子日本军官行了一个日本军礼。
赶马车的日本瘸子军人，朝着于海龙微微一笑。
于海龙跳上了马车。
瘸子军人一扬鞭子，枣红马腾起四蹄，冲出了大院。
在马车上，瘸子军人用日本话和于海龙交谈着，一副讨好的口气：“山川君，你是最幸运的满洲人。我们大日本的花姑娘大大的漂亮，给你当妻子了。今后，你就是大日本的女婿了……”
于海龙通过与瘸子军人交谈得知，他去的老丈人家在城北住的是一处小别墅。这一家，就是刚才给他们训话的那个仁丹胡子军官的姐姐家。仁丹胡子军官是一个大权在握的日本军官，他的姐姐家有一个二十多岁漂亮的外甥女，名字叫美穗子。
初当新郎馆
去往城北的大道平整而又宽敞，道两旁的大柳树绿叶浓密。
这时节，虽然是一年中天最热的季节，但东京这个地方却比满洲的沈阳凉快得多。因为日本东京靠近大海，属于海洋性气候，空气中水分大，让人不觉得闷热。
小马车一路奔跑，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就来到了城北一处小院的大门口。
瘸子军入嘿嘿一笑：“山川君，到家了！”
于海龙跳下了马车。
瘸子军人将马拴在了门前的一棵大树上，然后，拉着于海龙，敲了敲大门。开大门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面容和善，大大的眼睛，端正的五官，虽然脸上有了皱纹，但不难看出，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脸型跟她妈差不多，大大的眼睛，白白的脸面，弯弯的眉毛，看年纪也就是二十刚冒零。
“美穗子小姐，天皇陛下让我给你送郎君来了！”瘸子军人讨好地指了指于海龙，“他是满洲国的国高学生，会说咱们的日本话，名字叫山川一郎。这是天皇陛下对你们一家的恩宠！”
美穗子姑娘很礼貌地给瘸子军人鞠了一个躬。
瘸子军人又拉了一把于海龙，神秘地一笑：“山川君，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拿出你的男人本领来！”
美穗子姑娘来到了于海龙身旁，伸出了右手拉住了于海龙。
此时此刻，于海龙想起了家乡那个与他订了婚，又因他来日本留学而被日本宪兵逼退了婚的姑娘。虽然她长得不如眼前这个日本姑娘漂亮，但她却是自己的未婚妻……他想到这里不觉得两眼一酸，掉下了几滴眼泪。
瘸子军人：“山川君，怎么啦？”
于海龙发觉自己走神了，连忙掩饰说：“我太高兴了……”
瘸子军人哈哈一笑：“山川君，这是人之常情。我在你们满洲东边道通化从军的时候，曾经听你们满洲一位老人说过这么一句话，人间幸事莫过于洞房花烛夜和金榜题名时了……好了，我祝福你！明年为我们大日本帝国再添一名壮士！”
瘸子军人赶着马车回去了。
于海龙跟着美穗子走进了院子里。
这是一处典型的日本家居小院，三间红砖瓦房，玻璃门玻璃窗，院子里还种着蔬菜和鲜花。在靠南墙根的地方，还有几棵葡萄藤，藤上结满了酸葡萄。
于海龙住在了美穗子的家里。他在这里每天的工作很简单，白天，跟着美穗子和她的母亲学习日本的语言和风俗习惯；夜里，陪着美穗子小姐睡觉。．
二十三岁的日本妻，十七岁(周岁)的中国郎。这起奇异的跨国婚姻，来得这么突然。
美穗子和母亲对于海龙关怀备至。
于海龙对待美穗子和她母亲，也像家人一样。
一个多月后，美穗子怀孕了，成天摘吃院里的酸葡萄。
一天上午，于海龙和美穗子正在院子里摘葡萄，那个瘸子军人赶着马车来了。
瘸子军人说：“山川君，你的这个任务完成了，马上跟我去完成另一个任务。”
美穗子一听急了，冲上前来大喊大叫：“山川不能走，他是我的人！你回去告诉我舅舅，山川是我的丈夫，我要和他生活一辈子！”
瘸子军人叹了一口气：“美穗子小姐，对不起，我现在是执行长官的命令！”
美穗子生气地把瘸子军人推出了门外。瘸子军人无可奈何地赶着马车走了。美穗子把于海龙搂在怀里哭了。
不一会儿，那个留着仁丹胡子的军官开着吉普车来了。
美穗子不高兴地说：“舅舅，山川君是我的丈夫，你为什么让那个死瘸子把他带走呀？！”
仁丹胡子军官二目圆睁，朝着美穗子大骂了一声：“混蛋！”接着，就扇了美穗子两个大嘴巴子。
于海龙马上来到仁丹胡子军官跟前，护住了美穗子：“舅舅，您不能打美穗子，她已经怀孕了。”
仁丹胡子军官瞅着于海龙，乐了：“好小子，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
美穗子的母亲马上从屋里出来了：“二弟，怎么打美穗子呢？她有什么过错？”
仁丹胡子军官：“姐姐，当弟弟的也有难处啊！我是一个军官，但我一切都要听上峰的命令。实话告诉你，山川君是大日本帝国的女婿，他不是美穗子一个人的丈夫！”
美穗子哭了，哭得很伤心。
仁丹胡子军官：“别哭了！舅舅这是为你好。知道不？像你这样的女人还没有再嫁的，早就被送到支那当慰安妇了！要不是舅舅这个职务，你能得到满洲的美男子？在支那战场上的慰安妇是什么？是妓女！就是死在那里了，也没有人管！”
美穗子的母亲马上解释：“二弟呀，美穗子不是不听你的话。她太爱山川了！你想，三年前，她和小野结婚刚两天，小野就去了满洲。前年冬天，小野死在了满洲。美穗子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男人再嫁呀！现在……从满洲回来的人，不是瘸子就是缺腿少臂的，再不就是歪嘴瞎眼的，咱们的美穗子也看不中呀！”
仁丹胡子军官大吼一声：“不要说了！这是圣战！现在，美穗子怀上了孩子，这是我这个当舅舅的对姐姐一家最大的关怀！为这个事儿，你和美穗子应该感谢我，不应该给我找麻烦！一个多月了，已经大大地够用了！”说完，就把于海龙拉上大门外的汽车里。
美穗子跟着跑了出来，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
当汽车将要驶去的那一刻，于海龙从车窗探出身来，朝着美穗子大声喊：“美穗子姐，您要注意身体！我一定会回来的！”
美穗子站在大门口，流着眼泪不停地向他招手……
群娘迎新郎
吉普车就像离了弦的箭，一刹那间就来到了军部供给处。
仁丹胡子军官捋着仁丹胡子，笑眯眯地看着于海龙，把他拉下了汽车。
在二楼，仁丹胡子军官把于海龙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这是两间宽敞明亮的大房间，正面墙上挂着日本鬼子的太阳旗；对面墙上挂着一幅“武运长久”的字画；在字画的下面，还挂着一把日本军刀。
仁丹胡子军官让于海龙坐下，给他削了一个苹果，说：“年轻人，你知道吗，我是从小在你们中国天津长大的。我的父亲是—个商人，在你们中国卖煤油，我家就是靠这个生意在你们中国富起来的。我可以这样讲，没有你们中国人，我家在大日本就没有地位。我在你们中国生活了二十一年，交了不少你们中国朋友。要不是这场战争，我也不会回到日本。我没有办法呀！你这个年轻人在我这里就放下心来，我不会欺负你的，我的部下也不敢！非常有幸，如今你做了我的外甥女婿。本来，我是想让你留在我姐姐家。可是，大日本帝国不让。为了安定国内的民心，为了日本的将来，只好让你们这些中国学生给所有的日本女人当丈夫了……你自己心中要有数，千万不要对外人说。只有这样，你在日本国才能保证人身安全……”
于海龙这才明白了，他们这次漂洋过海的任务，不是来留学，而是来安慰日本的寡妇和嫁不出去的姑娘……他现在就是在日本的“慰安夫”了！此时此刻，他想起了在学校上生物课时，老师讲的那个生态平衡的话题。
仁丹胡子军官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沓钞票，塞进了于海龙的口袋里，然后说：“小伙子，这些钱你拿着，留着买些吃的用的。我今后还要给你，是你让我的姐姐和我的外甥女有了依靠！”
一会儿，瘸子军人来了。
仁丹胡子军官又换了一副面孔，严肃地说：“把山川送到模范町！这是昨天军部下的命令。你到模范町告诉老模范町长，山川的生活，一切都要照顾好。”
瘸子军人马上两腿一并：“是！”
于海龙坐在马车上一声不吭。此时，他想起了在家乡的童年往事——那年他才七岁，也是这个季节，他坐在自家的大马车上去姑奶奶家串门，那时的马蹄也是这么响……
突然，瘸子军人说话了：“山川君，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想美穗子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吧？”
于海龙猛然地回到了现实，笑了笑说：“山口君，你是我的老朋友了，哪能生气呀！”说完，他从兜里拿出了几张钞票，“山口君，你的家里有几口人呀？”
瘸子军人叹了一口气说：“四口人。我，老婆，儿子，丈母娘。”
于海龙又问：“儿子多大啦？”
瘸子军人说：“还不到一周岁呢！”
于海龙把手里的钞票塞进了瘸子军人的兜里，说：“山口君，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别嫌少，你拿回家给孩子买些吃的。”
瘸子军人把钱又掏出来：“山川君，我不能要你的钱，你一人在外，留着自己用。”
于海龙说：“山口君，我用不着。你的家人口多，往后我一定会多帮助你。在这里，我没有亲人，你就是我的亲人！如果你同意，我就做你的弟弟好吗？”
瘸子军人听了很感动，攥住了于海龙的双手，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突然，他抱住了于海龙，大声喊：“山川，你就是我的亲弟弟！我山口打小就没了父母，是跟着哥哥长大的。六年前，我和哥哥同时被征到了满洲战场。那年，哥哥二十五，我十九。大前年，我哥哥在满洲战死了，我也受了伤。说句真情话，我们也不愿意参加战争，与你们中国前世无冤今世无仇……可是，没有办法啊！天皇的命令，谁敢不听呀？！”
于海龙又从兜里摸出了十几张钞票：“大哥，你和我虽然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这点钱你拿回家，给嫂子买点衣服，给孩子买点吃的，给大娘买身衣裳穿……”
瘸子军人感激地说：“兄弟，这些钱，够我半年的工薪啊！”瘸子军人高兴极了，一路上与于海龙亲切地交谈着。
三个多小时后，来到了一个小山村。瘸子军人告诉于海龙，这是一个模范町。在日本，町就是村庄的称呼。
瘸子军人说，町里的强壮男人们，六年前都去参加圣战了。可是，这些强壮的男人们都死在了满洲，家里只剩下了年轻的女人。这个小山村只有十四户人家，青年寡妇就有十多个，还有两个到了婚嫁年龄而嫁不出去的姑娘。
这个小山村在日本东京非常有名，它为日本关东军输出了一个小队的志愿兵。
瘸子军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兄弟，你在这个模范町里，好比是在一群大母猴里塞进了一只大公猴！那些六七年没有见到老爷们儿的女人，见了男人就像蚊子见了血……你可别把身体搞坏了！”
从这天起，于海龙就成了这个模范町的人种。一连几个月，他就生活在这个小山村里，开始，于海龙住在老町长的家里。
老町长这年六十八岁，老伴这年五十九岁，老町长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两个儿子六年前参加了日本关东军，三年前死在了满洲的东边道(今天的吉林省延边地区)，撇下了两个媳妇。大儿媳妇这年二十七岁，带着一个七岁的小姑娘；二儿媳妇这年二十五岁，没有生孩子。老町长的闺女这年二十一岁。老町长为了自己的闺女不去中国战场当慰安妇，就让于海龙先睡他的闺女。一直到他的闺女怀了孕，才让于海龙睡他的二儿媳妇。二儿媳妇怀孕后，又让于海龙睡他的大儿媳妇。
于海龙在模范町两个多月过去了，季节已经来到了冬天。
老町长见两个儿媳妇和闺女都怀上了孩子，高兴极了，特地杀了两只老母鸡炖上，给于海龙补身子。
这天晚饭，老町长让老伴炒了几个菜，请于海龙喝酒。
在中国，于海龙只是过年过节陪着父亲喝点酒，但也喝得不多，最多能喝二两。这一次，他就不客气了，连着与老町长喝了两大碗。不一会儿，他就醉了。
此时此刻，他想起了他一生中最难忘的一件事儿——前年春天，在他的家乡沈阳的小河沿，两个日本鬼子强奸他的女同学的那一幕……
于海龙想到这里，从炕上跳到了地下，从屋里又跑到院里，从院里又跑到外面的小山包上。他面对着大山，用中国话大声地骂着——
“小日本鬼子，我操你八辈祖宗！”
“小鬼子，我让你们这些王八犊子当八辈子王八！”
小町里日本人听不懂中国话，于海龙尽情地骂着。
老町长和家人以为是于海龙喝酒喝得高兴了呢，都站在院子里哈哈大笑。
又是三个多月过去了，小町里所有的寡妇们全部都怀上了孩子。
变态的女人
春天到来了。
徐徐的东南风吹化了冰雪，大地上冒起了波浪般的蒸气。模范町四周的山上，树木都吐出了嫩芽。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瘸子军人赶着马车来接于海龙了。
这个一瘸一拐的日本军人，给于海龙带来了春天的衣装。这些物品都是仁丹胡子军官让他捎来的，不但有衣服，还有帽子和鞋袜。这些衣物都是双份，意思很明白，就是让于海龙替换着穿。此外，美穗子还让瘸子军人给于海龙带来了两大包日本点心。
于海龙告别了模范町的人们，坐上马车就和瘸子军人走了。
这一次，马车没有直接进军部供给处大院，而是来到了东京西郊的一处平房里。
这处平房的主人，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家里只有三口人，六十多岁的老伴，还有一个不到三十岁长得很漂亮的女人。
瘸子军人告诉于海龙：这个老头是从日本东京刚离职的朝廷官员，名字叫铃木一郎。那个年轻的漂亮女人，就是他的闺女幸子。这个漂亮的女人已经在七八年前就出嫁了，丈夫是个军官，比她大九岁。她结婚后，就跟着丈夫去了满洲的通化，并在那里生了一个女孩。前年冬天，她的丈夫在围剿东北抗日联军时，遭到了南满杨靖宇部队的埋伏，全队四十多人全部阵亡了。幸子的丈夫死了，幸子在满洲通化失去了靠山，就领着四岁的女儿回日本。幸子坐上火车从通化来到了新京(长春)，在日本关东军司令部领到了回国证，于是她就从新京坐上了去大连的火车。她在大连等轮船的时候，三岁的女儿得了急性病。经日本军医诊断，孩子得的是严重的伤寒传染病。于是，日本军医院就把她的女儿拉到野外，浇上汽油给烧了……幸子受不了这个打击，在大连疯了。接着，日本人就把幸子捆绑着押到船上送回了日本。幸子归国后，经东京医院多方医治，两个月前才把精神病治好。瘸子军人还告诉于海龙，只有让她尽快怀孕早生个孩子，才能使幸子旧病彻底除根。前几天，军部供给处就选定了于海龙做她的“丈夫”……
于海龙听后皱了皱眉头，说：“大哥，我心里好像有个感觉。这个感觉……”
于海龙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女人就和她父母从院子里走来了。
瘸子军人马上给那个老头儿敬了一个军礼：“长官，我给您家幸子小姐送郎君来了！他叫山川一郎，满洲人，今年整好十八岁。山川君奉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之诏，从满洲来到了大日本留学。长官，您为大日本帝国效力多年，一心为大日本帝国办事，天皇陛下为了答谢您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特为您挑选了一位好女婿，作为对您的奖励！”
老头儿眯着眼睛绕着于海龙转了一圈儿，然后笑了：“好！”
幸子也乐了，很大方地走了过来，牵着于海龙的手，走进了院子。
幸子这年二十九岁，于海龙这年整十八。
于海龙就和幸子又结成了夫妻。
也许是幸子精神从前受过打击的缘故，也许是如今性欲饥渴的原因，到了晚上，她不让于海龙睡安稳觉。有时候，在他们二人做爱时，她会想着办法折磨于海龙。有几次，她竟然用绳子把于海龙捆在自己肚子上，一捆就是半宿。
于海龙就是在这个环境中，和幸子生活了二十多天。
有一天上午，于海龙到大街上溜达，正好遇上了瘸子军人。于是，他就把这件难言之事告诉了瘸子军人。
瘸子军人大吃一惊：“兄弟，这个女人是性变态呀！要是这样，不用半年，她就会把你折磨死！”
于海龙害怕极了。
瘸子军人问：“她现在怀没怀上孩子？”
于海龙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啊！”
瘸子军人又问：“你没发现她这几天的情绪有变化？”
于海龙沉思了一会儿说：“是有点儿变化，这两天她的情绪极不稳定，一会儿骂我，一会儿又亲我，一会儿还让我含她的奶子……我不含，她就拧我……”
瘸子军人笑了：“兄弟，她怀孕了！你的任务基本完成了……”
于海龙乐了：“哥，你什么时候把我接走啊？”
瘸子军人愣了一下，说：“你在她家还不到一个月呢……”
于海龙叹了一口气：“大哥，我在那里住够了！你快点儿接我走，我受不了那个变态女人的折磨！”
瘸子军人点了点头。
失踪六个月
月亮挂在了院子东南方的柳树梢上。
这时节，正是阳春三月的下半月，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
于海龙和幸子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突然，三个蒙面的女人闯了进来。一个女人用毛巾把幸子的嘴堵上了，另外两个女人急忙用绳子把幸子绑了起来。
于海龙惊醒了，吓得用被子盖住了身子。
这时，一个女人气势汹汹对他说：“穿上衣服，跟我们走，不要出声！告诉你，东屋的那两个老东西也让我们绑上了！如果你叫喊，我们就打死你！”
于海龙吓得战战兢兢地穿上了衣服，跟着她们走出了屋子。
一出大门口，一个女人在前面引路，两个女人在后面压阵，向西走去。走了不远，来到了一个松树林边。
这时，一个一瘸一拐的男人从松树林里走了出来。
于海龙一看，是瘸子军人。此刻他才明白了，原来是他的好朋友山口大哥派人解救他来了！
瘸子军人笑道：“兄弟，吓坏了吧？”
于海龙点了点头，说：“山口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一声呢？！”
瘸子军人说：“如果我早告诉你了，这次绑架也就不成功了！”
“为什么？”
“你提前知道了，你就不会惊慌害怕。幸子一家，他们也不是傻子啊！”
于海龙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赶快跟着她们走！”瘸子军人说，“你放心，她们都是我的亲戚，在大山里住，她们会好好照顾你的。呆些日子，我去看你。”
于海龙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他就跟着这三个女人疾步向大西北走去。
他们顺着毛毛小道，穿过一片又一片的庄稼地，来到了一条小河沟，顺着小河逆流而上。当走到大山根时，天就亮了。他们一路小跑，钻进了一片松树林里。走出松树林，又沿着羊肠小道，走进了通往大山深处的密林中。
这时，太阳已经挂在中天了。
于海龙和那三个女人走累了，就坐在树林里休息。
这里地势西高东低，群山环抱，进山里的路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哎，满洲小伙子，怎么不看看我们日本姑娘呢？”一个女人说话了。
于海龙收回了远去的眼光，又把目光射向了这三个日本姑娘。
这三个日本姑娘，都有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一个冬瓜脸，两个线穗子脸。她们都长得淡眉大眼，脸面虽说不白，但也不黑，模样虽说不丑，但也不算漂亮。搭眼一看，就知道她们都是实在的山里人。
于海龙笑着，用日本话跟她们说：“你们这里的景色真美呀！”
“山景美，我们美不美？”一个女的问。
于海龙乐了：“哟西(好)！”
这三个姑娘乐了。
接着，他们四人又上路了。
翻过一个小山包，他们来到了密林深处的两座小马架子房篱笆院里。
圆脸女人拉了一下于海龙的手，说：“到家了！”
这两座小马架子房，坐落在山前阳坡的桦树林中。
这时，从东头马架子房里走出了一个老头儿和一个老太太。
圆脸的女人笑着说：“爹，妈，我们一路顺利，把他接回来了，山口表哥没来……”
老头儿也笑着说：“这就好啊，只要有了他，你们就会有孩子，大家才能搬出大山，才能见到城里的世界！”
那两个姑娘也向这两个老人鞠了一个躬，就和圆脸姑娘进屋了。
老头儿拉着于海龙的手，边走边说：“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孩子，你也不要见外，我们虽然不是你的父母，但我们会把你当亲人看待。”
老太太也说：“快进屋吧，孩子们都已经饿了。”
于海龙跟着两位老人进了屋里。
在吃饭时，两位老人向于海龙介绍他们家的一切——原来这两位老人这年都是六十四岁，老家在名古屋，老头子名叫佐藤太郎。十一年前，佐藤太郎在中国唐山经营日本的布匹。老两口在中国住了二十多年，并在那里生有两个儿子三个闺女。自从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他就带着五个儿女回到了日本老家名古屋。六年前，两个儿子还在东京上大学，就被征到了关东军，驻防在中国山海关附近。后来，他的这两个儿子在那里神秘地失踪了。他的大闺女和二闺女，也在四年前被征到了中国战场当随军慰安妇。刚到中国不到一个月，也神秘地失踪了。两个儿子失踪了，两个女儿也失踪了，而且失踪地都在中国唐山的冀东平原。因为这四个人都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这就让日本关东军非常恼火。佐藤也就成了日本官方的一块心病，日本官方就冻结了佐藤家在名古屋银行的财产，又命令他们一家三口人从名古屋迁来东京西北郊。佐藤为了三女儿不被征到中国战场当慰安妇，就带着老伴和女儿及邻居家的两个闺女搬进了深山老林……
佐藤夫妇的中国话说得非常好，于海龙在这里找到了知音。
“您在名古屋有多少财产？”于海龙问。
佐藤说：“有一处二楼别墅，还有三处百货店铺，在乡下还有一个田庄，银行里还有一些存款。”
“银行的存款冻结了，您的家产呢？”
佐藤说：“我把田庄低价卖给了一个有权势的人物，那处二楼别墅也租给了一家大财主，三处店铺也托人经管了。幸亏名古屋有不少人为我作了保，我才得以消停……我家的这些财产，有十分之九是在你们中国赚的钱。你们中国人重义气，是一个文明之邦，不愧为是孔孟之乡。要不是这场战争，我们全家就不会回来……年轻人，你就看吧，日本天皇挑起的这场侵略战争，早晚都要失败的！用不了多少年，日本就要亡国。”
于海龙睁大了眼睛：“大爷，这是真的吗？”
佐藤点了点头，说：“孩子，你对谁也不要说呀！要不是你是一个中国人，我就不告诉你了。日本关东军为什么让你们来日本？是留学吗？绝对不是！是让你们当人种来了！当前，日本国内太空虚了，可以说，后继无人了！几百万日本兵都在中国和东南亚数国打仗，每年要死多少人？据我统计，从1931年的‘九·一八’到现在，日本兵死了最少也有四百万人！你到日本这一年来还没有看见吗？国内就剩下了一些寡妇和嫁不出去的姑娘、老头子、老太太、孩子、瘸腿的、断臂的……有几个健全的男人？！北海道、九州、大阪，这几年经常发生十几个女人为抢一个男人而大打出手的事件。动物需要平衡，人更需要平衡。男人多了不行，女人多了更不行……其实，这也是一件好事儿。你们这些中国青年学生来日本当人种，能繁殖你们中国人的后代！这些，日本政府还没有想到呢！人都是尊敬祖宗的。将来，这些后代们一定会认祖归宗的。”
两位老人请求于海龙，千万要让这三个姑娘怀孕，只有怀了孕生了孩子，她们才不会被逼去做慰安妇。老头儿还告诉他，自从前年起，长崎、广岛、大阪、神户、横滨、名古屋等城市，已经组织了一些有生育能力的女人，去东南亚一些国家的港口当旅店女招待。这些女人都是在日本国内订了婚的，有的结婚没几天男人就上了战场，她们没有怀上孕；有的还没有来得及圆房，男人就上了战场。后来这些男人，都在战场上战死了。为了让他们的老婆生孩子传宗接代，日本政府就想出了这个招数……去东南亚当女招待就像当妓女差不多，除了帮着店主干点活外，就是陪着客人们睡觉。只要怀了孕，就马上被送回日本，政府给回国的孕妇待遇是很优厚的；孩子出生后，政府给的待遇还会更高……
于海龙在这个深山老林里，住了半年之久。那三个日本姑娘也了却了做女人的心愿，再也不用担心当慰安妇遭受日本兵们的蹂躏了……
再会美穗子
转眼之间又来到了秋天。
秋天的季节，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对大山里的那三个姑娘来说，收获特别大，她们的肚子圆了，再有几个月就收获儿女了。对于海龙来说，收获也不小，在大山里他遇上了有正义感的日本老人。六个多月的交往，六个多月的开心畅谈，使他明白了在中国东北没有明白过来的一切事儿，他心里非常感激这位日本老人。就是这位日本老人，给他解开了系在心里好几年没有解开的疙瘩。
正当于海龙和两个老人准备秋收的时候，有一天的上午，瘸子军人骑着大枣红马来了。
瘸子军人是佐藤老人的表侄儿，老家都是名古屋人。他见三个姑娘都怀孕了，高兴得瘸着腿跳了起来，随后对佐藤说：“表叔，山川的任务也完成了，也应该下山了！上面命令我限期查找失踪的山川，现在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如果他今天下山，我明天就能得到军方的奖励……”
佐藤老人笑了：“好，今天就让山川下山吧！山口侄儿，今后，你一定要好好地爱护山川。山川是一个好后生呀！这半年来，他给了我许多的乐趣！人哪，对脾气不分国籍，还是中国一个诗人说得对，‘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瘸子军人也笑了：“表叔，我看中的人就是好人！要不是好人，我是坚决不和他交往的！不瞒表叔，去年的秋后，山川就和我拜成把兄弟了！他这个人哪，不但懂理懂道，而且很讲义气，心眼好使，尊长爱幼。军部供给处奖励他的钱，他全部送给了我，让我给丈母娘和媳妇孩子买东西。感动得我差一点哭了！”
于海龙笑了笑说：“大哥，这点小事您提它干什么？！咱们是哥兄弟嘛！”
当二人来到美穗子家大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了。
此时，美穗子正在大门口的过道上低着头扫树叶子。
瘸子军人快步来到了她的背后，轻轻地说：“美穗子小姐，你看谁来了呢？”
美穗子猛地一抬头，看见了她日日想夜夜盼的于海龙，她急忙扔下了手中的扫帚，扑到了于海龙身上，轻声地哭了起来。
“山川君，你一走就是一年，怎么不来看我呀？我想死你啦！咱们的儿子都三个多月了……”
于海龙双手抚摩着美穗子：“我也想你呀！可是……”
这时，院子里响起了她母亲的声音：“美穗子，你和谁说话呢？快回屋吧，孩子醒了！”
“妈，山川君回来了！”
这位年近六十岁的老太太跑了出来：“山川呀，快进屋！看看你的宝贝儿子，小家伙长得可俊了呢！”
于海龙疾步走进了屋，抱起了儿子，仔细端详着。他发现儿子的整个脸面都像美穗子，只有嘴巴和脑门像自己。
美穗子母女二人欣喜万分，又是杀鸡，又是炒菜，又重新蒸了一锅大米饭，还把柜子里的一瓶陈年老酒拿了出来。
于海龙抱着儿子亲了又亲，三个月大的儿子咯咯地笑着。
老太太看着外孙子说：“宝贝，你知道吗？你的妈妈是日本人，你的爸爸却是中国人。”
瘸子军人一听哈哈大笑：“山川弟弟，你们的儿子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孩子。”
于海龙说：“何以见得？”
瘸子军人点了点头：“前年，我从你们满洲带回来了几颗向日葵种子，去年在家里院子种了几棵，这些向日葵就跟我们日本的向日葵杂交了。今年我又种了，这向日葵长得这个大呀，就像大锅盖！里面的子儿又成又大！植物是这样，我看人也是这样。杂交不但能提高产量，而且还能提高质量！所以，我就得出了这个结论——你的儿子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孩子！”
美穗子和她母亲乐了。
……
笔者叙述的这段往事，是发生在上世纪抗日战争年代的一个重大历史事件。
从1945年到如今，这个重大历史事件已经被尘封了六十多年！
当年经历过这段历史的见证者，大多数人已不在人世了，余下的人也寥寥无几。虎口余生的人们由于诸多原因，也没有将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的详细情况公布于众。
2006年金秋，笔者在黑龙江农垦建三江分局驻地，见到了当年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的见证人之一于海龙老先生。这年，他老人家已经是八十四岁的高龄了。之后，笔者又进行了多次的跟踪采访，终于将这一重大历史事件解密了……
校园选俊男
1941年，正是我们中国人民奋起抗战最艰苦的岁月。万恶的日本强盗不但霸占了我们的大东北，而且又把侵略的魔爪伸向了我们中国的大江南北和整个东南亚。
这年六月的一天上午八点多钟，中国东北沈阳市皇姑屯附近的一所伪满洲“国高”学校的大院内，突然开进了四辆日本军车。十多个持枪的日本鬼子跳下了军车，一字并排堵住了学校大门。
日本鬼子的军车突然开进了学校，一定是有重大事件，十有八九就是抓反满抗日的爱国志士。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们个个吓得六神无主，互相嘀咕着、猜疑着……
这时，日本校长山本太郎不慌不忙地来到了军车旁，向领队的鬼子小队长鞠了一个躬。
随之，这两个日本人就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阵鬼子话。
山本一郎高兴地来到了教师办公室，向老师们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并让老师们向各班的学生们传达——日本天皇要“满洲国”选派一批男国高学生去日本留学，“满洲国”皇帝康德也下旨照办。今天，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就下了命令，派军车来接学生去日本军医院接受挑选。
男学生们走出了教室，排着长队依次地爬上了汽车。在持枪的鬼子兵的押解下，来到了沈阳北大营的日本鬼子军医院。学生们下车后，按照日本鬼子的指令站成了三排，接受鬼子军官的目测。
鬼子军官奸笑着，说着半通不通的中国话咕噜了一阵。
一个汉奸马上翻译道：“太君说了，大日本皇军来满洲国是解救满洲国人民的。大日本皇军来满洲国的任务是，日满亲善，大东亚共荣！你们都是年轻的学生，是满洲国的未来，将来满洲国的发达，全靠你们。大日本天皇让你们去大日本留学，是为了建设满洲国而去的。到了大日本国，你们学习大日本的先进技术和先进经验。大日本帝国的人民欢迎你们去，他们会用最好吃的、最好喝的、最好住的、最好玩的来招待你们。由于去的人数有限制，现在只能进行挑选。大日本皇军今天让我宣布挑选的条件：一，年龄在十八岁到二十一岁之间；二，还没有娶媳妇的；三，身体健康没有疾病；四，会说大日本话；五，属于满洲国良民；六，五官端正；七，口齿伶俐；八，四肢健全；九，聪明伶俐；十，个子在一米六以上。达到以上条件的满洲国的青年男学生，方可接受大日本帝国的挑选。你们的学校是满洲国的模范学校，以上的条件你们都够，所以就把你们都拉来了，希望你们接受大日本帝国的挑选。”
鬼子校长山本太郎带头鼓起了掌。
鬼子军官笑了，然后漫步在这二百多名学生中问，一一端详，相中的，就拉出队来；相不中的，原地不动。
第一关的面试，这二百多名学生只有九十多名过关。
第二关是日语口试，又刷下来四十多名学生，留下了五十名。
第三关是体检，又有十多名学生被刷掉。
第四关是百米跑步和体检，只有二十多名学生合格。
鬼子军官乐了，就把这二十多名学生单独叫在了一起，又让没选中的学生站成两排。然后就训起话来：“今天的挑选大大的好！你们的纪律大大的好！选中的，统统地留下，中午大大的米西！”
据今年八十七岁高龄的于海龙老先生说，他们这二十多名被选中的学生，就数他年龄最小，还不到十八岁呢。
一个鬼子兵把他们领进了日本鬼子的食堂。
饭是香喷喷的大米饭，菜是肥猪肉炖豆角。自从日本鬼子侵占东北以后，于海龙和他的同学们都有好几年没有吃过大米饭了。这些年，东北的老百姓吃的一般都是杂合面子。在那个年月，吃大米饭也是犯罪！大米只能给日本鬼子吃。
十八岁的于海龙和同学们今天见到了大米饭，高兴极了。他们就放开了肚子，每个人吃了三碗大米饭和一碗猪肉炖豆角。
饭后，日本鬼子军官又来了，奸笑着说：“你们去大日本帝国留学，是大日本帝国天皇对你们的恩宠！大东亚共荣，日满亲善。早在两千多年前，你的、他的、我的，大家的统统的都是一个国的有。秦朝的皇帝秦始皇派人去东海挖药，就产生了大日本帝国，祖先许福是大日本开国帝王……你们的明白？”
接着，一个穿黄呢子的日本人拿来了照相机。
于海龙和同学们照了一个合影后，就各自照了个人相。
一会儿，照片出来了。于海龙和同学们在鬼子军官的指教下，在每个人的卡上贴上了自己的相片，又填上了自己的名字、籍贯、年龄、家庭成员等等。
最后，日本军车又把他们送回了学校。
十八岁的于海龙被日本鬼子选中去日本，这可急坏了家中的父母。
父亲以儿子订了婚为名，来学校找日本校长。
日本校长山本太郎奸笑着说：“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的圣旨，统统地执行！不执行的统统地死了死了地有！”说完，就把电话打到了日本宪兵队。
不到一刻钟，日奉宪兵队的两个宪兵骑着摩托车来了。一个是小个子日本人，一个是高个子中国人。这两个人一进校长办公室，没容于父辩解，揪住就打，一顿拳脚就把于父打趴下了。接着，就用绳子绑了起来，要以反满抗日罪，将其押送监狱。
此时，于海龙正在教室听老师讲课。一位好心的老师急急忙忙跑来告诉了他。于海龙便急忙跑进了校长办公室，连忙向日本校长敬礼，替父求情。
山本太郎乐了，拍着于海龙的肩膀说：“你的小小的年纪，大大的良民。好的，你的父亲的不抓了！你的去大日本的！但是，你的未婚妻必须休了的有！”
于海龙连忙点头：“太君，你放心。我是满洲国的学生，也是大日本的学生，一切听天皇陛下的安排！”
日本校长山本太郎笑了：“哟西！大大的良民！”然后又对两个宪兵说，“把他的父亲送回家去，一切的要平安！你们的明白？”
两个宪兵点了点头，于是两个宪兵就用摩托车把于海龙的父亲送走了。
于海龙的父亲是一个商人，在皇姑屯车站附近经营着一处货栈，在当地也很有名气。
在于家的货栈里，两个宪兵又逼着于海龙的父亲交上了五十块大洋的保证金。
漂洋到日本
同年七月，于海龙与沈阳籍的八十多名学生，从沈阳乘坐火车来到了大连。
两天后的清晨，在大连的港口，他们会聚了东北几个城市的三百多名青年学生，坐上了去日本的轮船。
这天烈日高照，没有一丝风，大海失去了往日的威风，轮船起航了。
蔚蓝的大海，无风三尺浪。虽然有浪，轮船依然平稳地航行着。
此时此刻，于海龙和几个同学站在轮船的甲板上，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祖国，都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眼泪。
轮船经过一天的航行，到达了朝鲜的大同江港口。中国东北的三百多名学生，在这里休息了一天一夜，于第三天又开始了航行。次日傍晚，轮船到达了朝鲜的仁川港，又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来到了朝鲜的济州岛港。他们在这里住了一夜，于次日清晨起程，又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终于来到了日本的北九州港。
于海龙和他的同学们到日本一下船，就被拉到一处大院落里。在这里，他们按照日本警察的要求，把自己的中国名字全部改成了日本人的名字。于海龙在日本的名字叫山川一郎。
第二天，于海龙和他的同学们被日本警察分成了五路。一路留在了九州岛，一路去大阪，一路去名古屋，一路去广岛，一路去东京。于海龙和十四名沈阳籍的学生及二十五名东北各城中的学生，去的是日本的国都东京。
他们四十个人一到东京，就被大汽车拉进了日本军部供给处招待所。在这里，他们开始了五天的休整。
日本的国都东京的确是很大，比满洲国的国都新京(长春)大多了！东京的街道既宽敞又平整，东面是海湾，北面、西面还能看见大山。这是于海龙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城市。
第六天吃完早饭后，一个留着仁丹胡子的鬼子军官来给他们训话来了。这个日本鬼子是个中国通，说起话来有点天津的口音：“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大日本帝国的臣民了，你们的名字也是这样。你们来大日本帝国留学，是天皇陛下对你们的恩宠。今后，满洲和大日本都是一家，大日本的开拓团住进了满洲，你们来到了大日本，日满亲善，大东亚共荣！你们都是年轻人，在满洲还没有媳妇，天皇陛下要你们在大日本娶媳妇。这是多么好的事呀！大日本的婚配制度与你们满洲基本一样，你们就像在过去的中国中了状元一样，娶媳妇由皇帝降旨。你们这四十个人，是经过关东军医院特检的，所以就被选来了大日本的国都。”
这时，四十辆小马车赶进了院子里。
仁丹胡子日本军官笑了笑：“这婚姻大事自古就有的。我在中国的天津看过一本书，里面有一篇叫《乔太守乱点鸳鸯谱》的段子。今天，你们在大日本，我们的天皇陛下就给你们点了鸳鸯谱。但是，这个鸳鸯谱不是乱点的，是根据情况特定的。我们大日本的姑娘很漂亮，也很温柔。我想，你们的父母也会同意的！好了，下面我就点名了，点到谁，谁就站出来，坐上马车去你们的老丈人家！”
第一辆小马车来到了学生们跟前，赶马车的是一个瘸子军人。
仁丹胡子军官看了看名单：“山川一郎！”
于海龙站了出来：“到！”
仁丹胡子军官微微一笑：“上第一辆车，去城北美穗子家！”
瘸子军人行了一个日本军礼，答应了一句：“是！”
于海龙也向仁丹胡子日本军官行了一个日本军礼。
赶马车的日本瘸子军人，朝着于海龙微微一笑。
于海龙跳上了马车。
瘸子军人一扬鞭子，枣红马腾起四蹄，冲出了大院。
在马车上，瘸子军人用日本话和于海龙交谈着，一副讨好的口气：“山川君，你是最幸运的满洲人。我们大日本的花姑娘大大的漂亮，给你当妻子了。今后，你就是大日本的女婿了……”
于海龙通过与瘸子军人交谈得知，他去的老丈人家在城北住的是一处小别墅。这一家，就是刚才给他们训话的那个仁丹胡子军官的姐姐家。仁丹胡子军官是一个大权在握的日本军官，他的姐姐家有一个二十多岁漂亮的外甥女，名字叫美穗子。
初当新郎馆
去往城北的大道平整而又宽敞，道两旁的大柳树绿叶浓密。
这时节，虽然是一年中天最热的季节，但东京这个地方却比满洲的沈阳凉快得多。因为日本东京靠近大海，属于海洋性气候，空气中水分大，让人不觉得闷热。
小马车一路奔跑，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就来到了城北一处小院的大门口。
瘸子军入嘿嘿一笑：“山川君，到家了！”
于海龙跳下了马车。
瘸子军人将马拴在了门前的一棵大树上，然后，拉着于海龙，敲了敲大门。开大门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面容和善，大大的眼睛，端正的五官，虽然脸上有了皱纹，但不难看出，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脸型跟她妈差不多，大大的眼睛，白白的脸面，弯弯的眉毛，看年纪也就是二十刚冒零。
“美穗子小姐，天皇陛下让我给你送郎君来了！”瘸子军人讨好地指了指于海龙，“他是满洲国的国高学生，会说咱们的日本话，名字叫山川一郎。这是天皇陛下对你们一家的恩宠！”
美穗子姑娘很礼貌地给瘸子军人鞠了一个躬。
瘸子军人又拉了一把于海龙，神秘地一笑：“山川君，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拿出你的男人本领来！”
美穗子姑娘来到了于海龙身旁，伸出了右手拉住了于海龙。
此时此刻，于海龙想起了家乡那个与他订了婚，又因他来日本留学而被日本宪兵逼退了婚的姑娘。虽然她长得不如眼前这个日本姑娘漂亮，但她却是自己的未婚妻……他想到这里不觉得两眼一酸，掉下了几滴眼泪。
瘸子军人：“山川君，怎么啦？”
于海龙发觉自己走神了，连忙掩饰说：“我太高兴了……”
瘸子军人哈哈一笑：“山川君，这是人之常情。我在你们满洲东边道通化从军的时候，曾经听你们满洲一位老人说过这么一句话，人间幸事莫过于洞房花烛夜和金榜题名时了……好了，我祝福你！明年为我们大日本帝国再添一名壮士！”
瘸子军人赶着马车回去了。
于海龙跟着美穗子走进了院子里。
这是一处典型的日本家居小院，三间红砖瓦房，玻璃门玻璃窗，院子里还种着蔬菜和鲜花。在靠南墙根的地方，还有几棵葡萄藤，藤上结满了酸葡萄。
于海龙住在了美穗子的家里。他在这里每天的工作很简单，白天，跟着美穗子和她的母亲学习日本的语言和风俗习惯；夜里，陪着美穗子小姐睡觉。．
二十三岁的日本妻，十七岁(周岁)的中国郎。这起奇异的跨国婚姻，来得这么突然。
美穗子和母亲对于海龙关怀备至。
于海龙对待美穗子和她母亲，也像家人一样。
一个多月后，美穗子怀孕了，成天摘吃院里的酸葡萄。
一天上午，于海龙和美穗子正在院子里摘葡萄，那个瘸子军人赶着马车来了。
瘸子军人说：“山川君，你的这个任务完成了，马上跟我去完成另一个任务。”
美穗子一听急了，冲上前来大喊大叫：“山川不能走，他是我的人！你回去告诉我舅舅，山川是我的丈夫，我要和他生活一辈子！”
瘸子军人叹了一口气：“美穗子小姐，对不起，我现在是执行长官的命令！”
美穗子生气地把瘸子军人推出了门外。瘸子军人无可奈何地赶着马车走了。美穗子把于海龙搂在怀里哭了。
不一会儿，那个留着仁丹胡子的军官开着吉普车来了。
美穗子不高兴地说：“舅舅，山川君是我的丈夫，你为什么让那个死瘸子把他带走呀？！”
仁丹胡子军官二目圆睁，朝着美穗子大骂了一声：“混蛋！”接着，就扇了美穗子两个大嘴巴子。
于海龙马上来到仁丹胡子军官跟前，护住了美穗子：“舅舅，您不能打美穗子，她已经怀孕了。”
仁丹胡子军官瞅着于海龙，乐了：“好小子，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
美穗子的母亲马上从屋里出来了：“二弟，怎么打美穗子呢？她有什么过错？”
仁丹胡子军官：“姐姐，当弟弟的也有难处啊！我是一个军官，但我一切都要听上峰的命令。实话告诉你，山川君是大日本帝国的女婿，他不是美穗子一个人的丈夫！”
美穗子哭了，哭得很伤心。
仁丹胡子军官：“别哭了！舅舅这是为你好。知道不？像你这样的女人还没有再嫁的，早就被送到支那当慰安妇了！要不是舅舅这个职务，你能得到满洲的美男子？在支那战场上的慰安妇是什么？是妓女！就是死在那里了，也没有人管！”
美穗子的母亲马上解释：“二弟呀，美穗子不是不听你的话。她太爱山川了！你想，三年前，她和小野结婚刚两天，小野就去了满洲。前年冬天，小野死在了满洲。美穗子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男人再嫁呀！现在……从满洲回来的人，不是瘸子就是缺腿少臂的，再不就是歪嘴瞎眼的，咱们的美穗子也看不中呀！”
仁丹胡子军官大吼一声：“不要说了！这是圣战！现在，美穗子怀上了孩子，这是我这个当舅舅的对姐姐一家最大的关怀！为这个事儿，你和美穗子应该感谢我，不应该给我找麻烦！一个多月了，已经大大地够用了！”说完，就把于海龙拉上大门外的汽车里。
美穗子跟着跑了出来，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
当汽车将要驶去的那一刻，于海龙从车窗探出身来，朝着美穗子大声喊：“美穗子姐，您要注意身体！我一定会回来的！”
美穗子站在大门口，流着眼泪不停地向他招手……
群娘迎新郎
吉普车就像离了弦的箭，一刹那间就来到了军部供给处。
仁丹胡子军官捋着仁丹胡子，笑眯眯地看着于海龙，把他拉下了汽车。
在二楼，仁丹胡子军官把于海龙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这是两间宽敞明亮的大房间，正面墙上挂着日本鬼子的太阳旗；对面墙上挂着一幅“武运长久”的字画；在字画的下面，还挂着一把日本军刀。
仁丹胡子军官让于海龙坐下，给他削了一个苹果，说：“年轻人，你知道吗，我是从小在你们中国天津长大的。我的父亲是—个商人，在你们中国卖煤油，我家就是靠这个生意在你们中国富起来的。我可以这样讲，没有你们中国人，我家在大日本就没有地位。我在你们中国生活了二十一年，交了不少你们中国朋友。要不是这场战争，我也不会回到日本。我没有办法呀！你这个年轻人在我这里就放下心来，我不会欺负你的，我的部下也不敢！非常有幸，如今你做了我的外甥女婿。本来，我是想让你留在我姐姐家。可是，大日本帝国不让。为了安定国内的民心，为了日本的将来，只好让你们这些中国学生给所有的日本女人当丈夫了……你自己心中要有数，千万不要对外人说。只有这样，你在日本国才能保证人身安全……”
于海龙这才明白了，他们这次漂洋过海的任务，不是来留学，而是来安慰日本的寡妇和嫁不出去的姑娘……他现在就是在日本的“慰安夫”了！此时此刻，他想起了在学校上生物课时，老师讲的那个生态平衡的话题。
仁丹胡子军官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沓钞票，塞进了于海龙的口袋里，然后说：“小伙子，这些钱你拿着，留着买些吃的用的。我今后还要给你，是你让我的姐姐和我的外甥女有了依靠！”
一会儿，瘸子军人来了。
仁丹胡子军官又换了一副面孔，严肃地说：“把山川送到模范町！这是昨天军部下的命令。你到模范町告诉老模范町长，山川的生活，一切都要照顾好。”
瘸子军人马上两腿一并：“是！”
于海龙坐在马车上一声不吭。此时，他想起了在家乡的童年往事——那年他才七岁，也是这个季节，他坐在自家的大马车上去姑奶奶家串门，那时的马蹄也是这么响……
突然，瘸子军人说话了：“山川君，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想美穗子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吧？”
于海龙猛然地回到了现实，笑了笑说：“山口君，你是我的老朋友了，哪能生气呀！”说完，他从兜里拿出了几张钞票，“山口君，你的家里有几口人呀？”
瘸子军人叹了一口气说：“四口人。我，老婆，儿子，丈母娘。”
于海龙又问：“儿子多大啦？”
瘸子军人说：“还不到一周岁呢！”
于海龙把手里的钞票塞进了瘸子军人的兜里，说：“山口君，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别嫌少，你拿回家给孩子买些吃的。”
瘸子军人把钱又掏出来：“山川君，我不能要你的钱，你一人在外，留着自己用。”
于海龙说：“山口君，我用不着。你的家人口多，往后我一定会多帮助你。在这里，我没有亲人，你就是我的亲人！如果你同意，我就做你的弟弟好吗？”
瘸子军人听了很感动，攥住了于海龙的双手，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突然，他抱住了于海龙，大声喊：“山川，你就是我的亲弟弟！我山口打小就没了父母，是跟着哥哥长大的。六年前，我和哥哥同时被征到了满洲战场。那年，哥哥二十五，我十九。大前年，我哥哥在满洲战死了，我也受了伤。说句真情话，我们也不愿意参加战争，与你们中国前世无冤今世无仇……可是，没有办法啊！天皇的命令，谁敢不听呀？！”
于海龙又从兜里摸出了十几张钞票：“大哥，你和我虽然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这点钱你拿回家，给嫂子买点衣服，给孩子买点吃的，给大娘买身衣裳穿……”
瘸子军人感激地说：“兄弟，这些钱，够我半年的工薪啊！”瘸子军人高兴极了，一路上与于海龙亲切地交谈着。
三个多小时后，来到了一个小山村。瘸子军人告诉于海龙，这是一个模范町。在日本，町就是村庄的称呼。
瘸子军人说，町里的强壮男人们，六年前都去参加圣战了。可是，这些强壮的男人们都死在了满洲，家里只剩下了年轻的女人。这个小山村只有十四户人家，青年寡妇就有十多个，还有两个到了婚嫁年龄而嫁不出去的姑娘。
这个小山村在日本东京非常有名，它为日本关东军输出了一个小队的志愿兵。
瘸子军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兄弟，你在这个模范町里，好比是在一群大母猴里塞进了一只大公猴！那些六七年没有见到老爷们儿的女人，见了男人就像蚊子见了血……你可别把身体搞坏了！”
从这天起，于海龙就成了这个模范町的人种。一连几个月，他就生活在这个小山村里，开始，于海龙住在老町长的家里。
老町长这年六十八岁，老伴这年五十九岁，老町长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两个儿子六年前参加了日本关东军，三年前死在了满洲的东边道(今天的吉林省延边地区)，撇下了两个媳妇。大儿媳妇这年二十七岁，带着一个七岁的小姑娘；二儿媳妇这年二十五岁，没有生孩子。老町长的闺女这年二十一岁。老町长为了自己的闺女不去中国战场当慰安妇，就让于海龙先睡他的闺女。一直到他的闺女怀了孕，才让于海龙睡他的二儿媳妇。二儿媳妇怀孕后，又让于海龙睡他的大儿媳妇。
于海龙在模范町两个多月过去了，季节已经来到了冬天。
老町长见两个儿媳妇和闺女都怀上了孩子，高兴极了，特地杀了两只老母鸡炖上，给于海龙补身子。
这天晚饭，老町长让老伴炒了几个菜，请于海龙喝酒。
在中国，于海龙只是过年过节陪着父亲喝点酒，但也喝得不多，最多能喝二两。这一次，他就不客气了，连着与老町长喝了两大碗。不一会儿，他就醉了。
此时此刻，他想起了他一生中最难忘的一件事儿——前年春天，在他的家乡沈阳的小河沿，两个日本鬼子强奸他的女同学的那一幕……
于海龙想到这里，从炕上跳到了地下，从屋里又跑到院里，从院里又跑到外面的小山包上。他面对着大山，用中国话大声地骂着——
“小日本鬼子，我操你八辈祖宗！”
“小鬼子，我让你们这些王八犊子当八辈子王八！”
小町里日本人听不懂中国话，于海龙尽情地骂着。
老町长和家人以为是于海龙喝酒喝得高兴了呢，都站在院子里哈哈大笑。
又是三个多月过去了，小町里所有的寡妇们全部都怀上了孩子。
变态的女人
春天到来了。
徐徐的东南风吹化了冰雪，大地上冒起了波浪般的蒸气。模范町四周的山上，树木都吐出了嫩芽。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瘸子军人赶着马车来接于海龙了。
这个一瘸一拐的日本军人，给于海龙带来了春天的衣装。这些物品都是仁丹胡子军官让他捎来的，不但有衣服，还有帽子和鞋袜。这些衣物都是双份，意思很明白，就是让于海龙替换着穿。此外，美穗子还让瘸子军人给于海龙带来了两大包日本点心。
于海龙告别了模范町的人们，坐上马车就和瘸子军人走了。
这一次，马车没有直接进军部供给处大院，而是来到了东京西郊的一处平房里。
这处平房的主人，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家里只有三口人，六十多岁的老伴，还有一个不到三十岁长得很漂亮的女人。
瘸子军人告诉于海龙：这个老头是从日本东京刚离职的朝廷官员，名字叫铃木一郎。那个年轻的漂亮女人，就是他的闺女幸子。这个漂亮的女人已经在七八年前就出嫁了，丈夫是个军官，比她大九岁。她结婚后，就跟着丈夫去了满洲的通化，并在那里生了一个女孩。前年冬天，她的丈夫在围剿东北抗日联军时，遭到了南满杨靖宇部队的埋伏，全队四十多人全部阵亡了。幸子的丈夫死了，幸子在满洲通化失去了靠山，就领着四岁的女儿回日本。幸子坐上火车从通化来到了新京(长春)，在日本关东军司令部领到了回国证，于是她就从新京坐上了去大连的火车。她在大连等轮船的时候，三岁的女儿得了急性病。经日本军医诊断，孩子得的是严重的伤寒传染病。于是，日本军医院就把她的女儿拉到野外，浇上汽油给烧了……幸子受不了这个打击，在大连疯了。接着，日本人就把幸子捆绑着押到船上送回了日本。幸子归国后，经东京医院多方医治，两个月前才把精神病治好。瘸子军人还告诉于海龙，只有让她尽快怀孕早生个孩子，才能使幸子旧病彻底除根。前几天，军部供给处就选定了于海龙做她的“丈夫”……
于海龙听后皱了皱眉头，说：“大哥，我心里好像有个感觉。这个感觉……”
于海龙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女人就和她父母从院子里走来了。
瘸子军人马上给那个老头儿敬了一个军礼：“长官，我给您家幸子小姐送郎君来了！他叫山川一郎，满洲人，今年整好十八岁。山川君奉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之诏，从满洲来到了大日本留学。长官，您为大日本帝国效力多年，一心为大日本帝国办事，天皇陛下为了答谢您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特为您挑选了一位好女婿，作为对您的奖励！”
老头儿眯着眼睛绕着于海龙转了一圈儿，然后笑了：“好！”
幸子也乐了，很大方地走了过来，牵着于海龙的手，走进了院子。
幸子这年二十九岁，于海龙这年整十八。
于海龙就和幸子又结成了夫妻。
也许是幸子精神从前受过打击的缘故，也许是如今性欲饥渴的原因，到了晚上，她不让于海龙睡安稳觉。有时候，在他们二人做爱时，她会想着办法折磨于海龙。有几次，她竟然用绳子把于海龙捆在自己肚子上，一捆就是半宿。
于海龙就是在这个环境中，和幸子生活了二十多天。
有一天上午，于海龙到大街上溜达，正好遇上了瘸子军人。于是，他就把这件难言之事告诉了瘸子军人。
瘸子军人大吃一惊：“兄弟，这个女人是性变态呀！要是这样，不用半年，她就会把你折磨死！”
于海龙害怕极了。
瘸子军人问：“她现在怀没怀上孩子？”
于海龙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啊！”
瘸子军人又问：“你没发现她这几天的情绪有变化？”
于海龙沉思了一会儿说：“是有点儿变化，这两天她的情绪极不稳定，一会儿骂我，一会儿又亲我，一会儿还让我含她的奶子……我不含，她就拧我……”
瘸子军人笑了：“兄弟，她怀孕了！你的任务基本完成了……”
于海龙乐了：“哥，你什么时候把我接走啊？”
瘸子军人愣了一下，说：“你在她家还不到一个月呢……”
于海龙叹了一口气：“大哥，我在那里住够了！你快点儿接我走，我受不了那个变态女人的折磨！”
瘸子军人点了点头。
失踪六个月
月亮挂在了院子东南方的柳树梢上。
这时节，正是阳春三月的下半月，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
于海龙和幸子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突然，三个蒙面的女人闯了进来。一个女人用毛巾把幸子的嘴堵上了，另外两个女人急忙用绳子把幸子绑了起来。
于海龙惊醒了，吓得用被子盖住了身子。
这时，一个女人气势汹汹对他说：“穿上衣服，跟我们走，不要出声！告诉你，东屋的那两个老东西也让我们绑上了！如果你叫喊，我们就打死你！”
于海龙吓得战战兢兢地穿上了衣服，跟着她们走出了屋子。
一出大门口，一个女人在前面引路，两个女人在后面压阵，向西走去。走了不远，来到了一个松树林边。
这时，一个一瘸一拐的男人从松树林里走了出来。
于海龙一看，是瘸子军人。此刻他才明白了，原来是他的好朋友山口大哥派人解救他来了！
瘸子军人笑道：“兄弟，吓坏了吧？”
于海龙点了点头，说：“山口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一声呢？！”
瘸子军人说：“如果我早告诉你了，这次绑架也就不成功了！”
“为什么？”
“你提前知道了，你就不会惊慌害怕。幸子一家，他们也不是傻子啊！”
于海龙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赶快跟着她们走！”瘸子军人说，“你放心，她们都是我的亲戚，在大山里住，她们会好好照顾你的。呆些日子，我去看你。”
于海龙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他就跟着这三个女人疾步向大西北走去。
他们顺着毛毛小道，穿过一片又一片的庄稼地，来到了一条小河沟，顺着小河逆流而上。当走到大山根时，天就亮了。他们一路小跑，钻进了一片松树林里。走出松树林，又沿着羊肠小道，走进了通往大山深处的密林中。
这时，太阳已经挂在中天了。
于海龙和那三个女人走累了，就坐在树林里休息。
这里地势西高东低，群山环抱，进山里的路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哎，满洲小伙子，怎么不看看我们日本姑娘呢？”一个女人说话了。
于海龙收回了远去的眼光，又把目光射向了这三个日本姑娘。
这三个日本姑娘，都有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一个冬瓜脸，两个线穗子脸。她们都长得淡眉大眼，脸面虽说不白，但也不黑，模样虽说不丑，但也不算漂亮。搭眼一看，就知道她们都是实在的山里人。
于海龙笑着，用日本话跟她们说：“你们这里的景色真美呀！”
“山景美，我们美不美？”一个女的问。
于海龙乐了：“哟西(好)！”
这三个姑娘乐了。
接着，他们四人又上路了。
翻过一个小山包，他们来到了密林深处的两座小马架子房篱笆院里。
圆脸女人拉了一下于海龙的手，说：“到家了！”
这两座小马架子房，坐落在山前阳坡的桦树林中。
这时，从东头马架子房里走出了一个老头儿和一个老太太。
圆脸的女人笑着说：“爹，妈，我们一路顺利，把他接回来了，山口表哥没来……”
老头儿也笑着说：“这就好啊，只要有了他，你们就会有孩子，大家才能搬出大山，才能见到城里的世界！”
那两个姑娘也向这两个老人鞠了一个躬，就和圆脸姑娘进屋了。
老头儿拉着于海龙的手，边走边说：“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孩子，你也不要见外，我们虽然不是你的父母，但我们会把你当亲人看待。”
老太太也说：“快进屋吧，孩子们都已经饿了。”
于海龙跟着两位老人进了屋里。
在吃饭时，两位老人向于海龙介绍他们家的一切——原来这两位老人这年都是六十四岁，老家在名古屋，老头子名叫佐藤太郎。十一年前，佐藤太郎在中国唐山经营日本的布匹。老两口在中国住了二十多年，并在那里生有两个儿子三个闺女。自从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他就带着五个儿女回到了日本老家名古屋。六年前，两个儿子还在东京上大学，就被征到了关东军，驻防在中国山海关附近。后来，他的这两个儿子在那里神秘地失踪了。他的大闺女和二闺女，也在四年前被征到了中国战场当随军慰安妇。刚到中国不到一个月，也神秘地失踪了。两个儿子失踪了，两个女儿也失踪了，而且失踪地都在中国唐山的冀东平原。因为这四个人都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这就让日本关东军非常恼火。佐藤也就成了日本官方的一块心病，日本官方就冻结了佐藤家在名古屋银行的财产，又命令他们一家三口人从名古屋迁来东京西北郊。佐藤为了三女儿不被征到中国战场当慰安妇，就带着老伴和女儿及邻居家的两个闺女搬进了深山老林……
佐藤夫妇的中国话说得非常好，于海龙在这里找到了知音。
“您在名古屋有多少财产？”于海龙问。
佐藤说：“有一处二楼别墅，还有三处百货店铺，在乡下还有一个田庄，银行里还有一些存款。”
“银行的存款冻结了，您的家产呢？”
佐藤说：“我把田庄低价卖给了一个有权势的人物，那处二楼别墅也租给了一家大财主，三处店铺也托人经管了。幸亏名古屋有不少人为我作了保，我才得以消停……我家的这些财产，有十分之九是在你们中国赚的钱。你们中国人重义气，是一个文明之邦，不愧为是孔孟之乡。要不是这场战争，我们全家就不会回来……年轻人，你就看吧，日本天皇挑起的这场侵略战争，早晚都要失败的！用不了多少年，日本就要亡国。”
于海龙睁大了眼睛：“大爷，这是真的吗？”
佐藤点了点头，说：“孩子，你对谁也不要说呀！要不是你是一个中国人，我就不告诉你了。日本关东军为什么让你们来日本？是留学吗？绝对不是！是让你们当人种来了！当前，日本国内太空虚了，可以说，后继无人了！几百万日本兵都在中国和东南亚数国打仗，每年要死多少人？据我统计，从1931年的‘九·一八’到现在，日本兵死了最少也有四百万人！你到日本这一年来还没有看见吗？国内就剩下了一些寡妇和嫁不出去的姑娘、老头子、老太太、孩子、瘸腿的、断臂的……有几个健全的男人？！北海道、九州、大阪，这几年经常发生十几个女人为抢一个男人而大打出手的事件。动物需要平衡，人更需要平衡。男人多了不行，女人多了更不行……其实，这也是一件好事儿。你们这些中国青年学生来日本当人种，能繁殖你们中国人的后代！这些，日本政府还没有想到呢！人都是尊敬祖宗的。将来，这些后代们一定会认祖归宗的。”
两位老人请求于海龙，千万要让这三个姑娘怀孕，只有怀了孕生了孩子，她们才不会被逼去做慰安妇。老头儿还告诉他，自从前年起，长崎、广岛、大阪、神户、横滨、名古屋等城市，已经组织了一些有生育能力的女人，去东南亚一些国家的港口当旅店女招待。这些女人都是在日本国内订了婚的，有的结婚没几天男人就上了战场，她们没有怀上孕；有的还没有来得及圆房，男人就上了战场。后来这些男人，都在战场上战死了。为了让他们的老婆生孩子传宗接代，日本政府就想出了这个招数……去东南亚当女招待就像当妓女差不多，除了帮着店主干点活外，就是陪着客人们睡觉。只要怀了孕，就马上被送回日本，政府给回国的孕妇待遇是很优厚的；孩子出生后，政府给的待遇还会更高……
于海龙在这个深山老林里，住了半年之久。那三个日本姑娘也了却了做女人的心愿，再也不用担心当慰安妇遭受日本兵们的蹂躏了……
再会美穗子
转眼之间又来到了秋天。
秋天的季节，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对大山里的那三个姑娘来说，收获特别大，她们的肚子圆了，再有几个月就收获儿女了。对于海龙来说，收获也不小，在大山里他遇上了有正义感的日本老人。六个多月的交往，六个多月的开心畅谈，使他明白了在中国东北没有明白过来的一切事儿，他心里非常感激这位日本老人。就是这位日本老人，给他解开了系在心里好几年没有解开的疙瘩。
正当于海龙和两个老人准备秋收的时候，有一天的上午，瘸子军人骑着大枣红马来了。
瘸子军人是佐藤老人的表侄儿，老家都是名古屋人。他见三个姑娘都怀孕了，高兴得瘸着腿跳了起来，随后对佐藤说：“表叔，山川的任务也完成了，也应该下山了！上面命令我限期查找失踪的山川，现在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如果他今天下山，我明天就能得到军方的奖励……”
佐藤老人笑了：“好，今天就让山川下山吧！山口侄儿，今后，你一定要好好地爱护山川。山川是一个好后生呀！这半年来，他给了我许多的乐趣！人哪，对脾气不分国籍，还是中国一个诗人说得对，‘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瘸子军人也笑了：“表叔，我看中的人就是好人！要不是好人，我是坚决不和他交往的！不瞒表叔，去年的秋后，山川就和我拜成把兄弟了！他这个人哪，不但懂理懂道，而且很讲义气，心眼好使，尊长爱幼。军部供给处奖励他的钱，他全部送给了我，让我给丈母娘和媳妇孩子买东西。感动得我差一点哭了！”
于海龙笑了笑说：“大哥，这点小事您提它干什么？！咱们是哥兄弟嘛！”
当二人来到美穗子家大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了。
此时，美穗子正在大门口的过道上低着头扫树叶子。
瘸子军人快步来到了她的背后，轻轻地说：“美穗子小姐，你看谁来了呢？”
美穗子猛地一抬头，看见了她日日想夜夜盼的于海龙，她急忙扔下了手中的扫帚，扑到了于海龙身上，轻声地哭了起来。
“山川君，你一走就是一年，怎么不来看我呀？我想死你啦！咱们的儿子都三个多月了……”
于海龙双手抚摩着美穗子：“我也想你呀！可是……”
这时，院子里响起了她母亲的声音：“美穗子，你和谁说话呢？快回屋吧，孩子醒了！”
“妈，山川君回来了！”
这位年近六十岁的老太太跑了出来：“山川呀，快进屋！看看你的宝贝儿子，小家伙长得可俊了呢！”
于海龙疾步走进了屋，抱起了儿子，仔细端详着。他发现儿子的整个脸面都像美穗子，只有嘴巴和脑门像自己。
美穗子母女二人欣喜万分，又是杀鸡，又是炒菜，又重新蒸了一锅大米饭，还把柜子里的一瓶陈年老酒拿了出来。
于海龙抱着儿子亲了又亲，三个月大的儿子咯咯地笑着。
老太太看着外孙子说：“宝贝，你知道吗？你的妈妈是日本人，你的爸爸却是中国人。”
瘸子军人一听哈哈大笑：“山川弟弟，你们的儿子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孩子。”
于海龙说：“何以见得？”
瘸子军人点了点头：“前年，我从你们满洲带回来了几颗向日葵种子，去年在家里院子种了几棵，这些向日葵就跟我们日本的向日葵杂交了。今年我又种了，这向日葵长得这个大呀，就像大锅盖！里面的子儿又成又大！植物是这样，我看人也是这样。杂交不但能提高产量，而且还能提高质量！所以，我就得出了这个结论——你的儿子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孩子！”
美穗子和她母亲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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