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公祠在山脚下的西北一隅,把庐山带入一个令人神往的境地。绿油油的菜田和点缀其间的青绿樟树,映衬着庐山游走在窗前的雾里。陶公是否曾耕种过那块田地,黄色的草帽在田间晃动,仿然看到他远眺的目光和淡然的面孔。
踏遍庐山的角落,陶公终是选择了山脚下那抹绿树环绕的池畔。那束清雅的菊花在这里绽放了千年,而那缕幽香却融入庐山的雾中飘溢远去。
这里的游客络绎不绝,该是陶公不曾预料的,桃花源变得如此嘈杂,他眼中的山原是清幽寂静的吧,如若此时还能否在这热闹中考问静思。多年的宦海浮沉,摆脱世事牵绊,寄情山水,晨有书香、晚有炊烟。陶公以归隐的方式面对壮志难酬,相比屈子跌宕磅礴的一生多了几分智慧和豪气,陶公的选择是如此的柔和,虽方式不同,但他们面对的是同一个问题。按中国的传统价值观,能摆脱名利追求的人,才是最高尚的,陶公做到了。41岁那年,他与仕途诀别,在庐山脚下归隐。未能成就政治抱负,而是名垂青史的诗人、散文家。
车子渐行渐远,雾越来越浓,相距千年,寻着你的气息来到庐山,拜谒你的祠堂。踏上归程,似乎看到那千朵万朵菊花在田野里绽放。已是午后光景,庐山的雾依然没有散去,不晓得身在庐山何处,只见清澈的山泉在路旁乱石间流淌,不由想起“虎溪三笑”的故事,慧远的目光永远的停留在这里,没有忧郁、怨恨与疲劳。眼前的山水、草木,澄澈了双眼,洗净了尘埃,也凝固了慧远的足迹。那一次的邂逅,他再也没有迈出庐山一步,在这里筹建东林寺,并译经、布道36年。东林寺作为佛教在庐山的道场、净土宗的祖庭,一千多年来香火延绵不断,汇入庐山的云雾。同陶渊明的归隐相比,慧远大师已勘破红尘,了悟人生,将潜心佛理、普度众生作为自己的信仰。
简寂先生的俗名是陆修静,来庐山比慧远早,作为道教繁荣发展的奠基人,他认为庐山更适合他修炼以致羽化成仙。简寂取自止烦曰简远嚣为寂,他发髻高束,一袭青衫、佛尘再怀。在山脚下他修建了简寂观,并留住于此。
庐山的自然风光很美,飞瀑流泉、玉峰叠翠,无不让人慕名而来。国学大师季羡林题写的“人文圣山”四个字,是对庐山的最好诠释。
车子转过一个弯,雾也随之散去许多,眼前那座山峰就是庐山最高峰大汉阳峰。早在汉朝,史学家司马迁就曾造访,并写下“余南登庐山,观禹疏九江”。田园诗的鼻祖陶渊明,道教宗师简寂先生,净土宗祖慧远和尚书圣王羲之,画圣顾恺之等等纷至沓来。在庐山的云雾里写意春秋,尽显风流。
自唐开始,庐山之美更是名满天下。李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将他心中的沉郁、阴霾,抛入九霄云外,然后扶眉仗剑,豪气满胸的投向心中的梦想。白居易来了,“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草堂花径,山寺春迟,大诗人写下《大林寺桃花》并筑草堂,久居庐山。紧随其后,娴静淡雅的孟浩然,沉郁顿挫的杜甫,奇诡璀璨的李贺,瘦硬新奇的黄庭坚,雄放流畅的陆游都曾在庐山游住,写下壮丽诗篇。
来庐山的不仅是大诗人和大画家,还有各领风骚一时的学者和思想家。更有帝王朱元璋、民国的蒋介石、建立社会主义新中国的毛泽东和与之相随的政治家、文学家、军事家与之共聚庐山造就出的政治庐山。六百余栋西洋别墅和清真寺、天主教堂、基督教堂也见证了世界宗教和多元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相融和并存的景象。时光飞逝,斯人已去,转眼已是二十一世纪。庐山来了很多朋友,有布衣平民和锦衣显贵,而庐山的云雾一然飘渺没有散去,庐山再不是归隐、修道、成佛的清净之处。而人类的争斗却一如从前,没有一刻停歇。我们那颗奔波疲惫的心灵该安置在何处呢?还能否有隽永的诗句在诗人笔下清丽的划出。我想,庐山还在等,等待与知己的重逢。还在无声的俯视、无私的付出、宽容的面对。五千年的文化传承和发展,凝结了多少莘莘学子矢志不渝寒窗苦读的报国之心,六百余年,这里群英荟萃,泽及四海,成为中国文化的中心。但自豪之余,总有一丝隐隐的痛楚紧紧地包裹着我,如同迷离的庐山云雾,让我挥之不去。
“庐山最美在山南,山南最美在秀峰”车子驶过星子镇,眼前的秀峰缠绕在云雾之中,鄱阳湖也是水雾弥漫静卧于山前。车子驶入群山之中,柏油路随山势在山谷中向庐山深处延伸。然而曾在远处看到的雾霭却不知此时飘到了何处。但高大的松树覆盖了群山,直到那灰瓦白墙闪现在眼前。才知道我已来到此行庐山的最后一站,也是我向往已久的白鹿洞书院。
白鹿洞书院坐落于山谷的溪涧之畔,松枝掩映远离尘嚣。相传唐代读书人李勃在此读书并豢养白鹿,故得名白鹿洞书院。后因宋代理学大师朱熹在此讲学而名闻天下,被列为我国古代四大书院之首,古代中国读书人的最高学府。
书院依山势而建,灰瓦白墙、斗拱飞檐,几套院落自成体系又连缀互通,建筑风格精致古朴,体现了儒家的含蓄之美。走进书院,只觉一缕淡淡的书香和着花草的清新扑面而来。恍如隔世般在庭廊中慢步,心中装满虔诚和肃然。带着庐山的云雾,我作别庐山,远远望去,那片山水一如来时,云雾苍茫,淡然飘逸,只是多了一抹夕阳的余辉。
撰文、摄影/李佩杰
……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