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英挺：民间藏家的逆袭 倾家荡产“挖”出龙泉官窑

　　古宋龙泉窑器，温州土细质厚，色若葱翠，妙者与官窑争艳，但少纹片紫骨铁足耳……永乐细款青花怀，成花五彩葡萄杯，皆今世甚宝贵者，然亦在龙泉章窑之下。

　　——清 阮葵生《茶余客话》

　　龙泉因剑得名，因瓷生辉。龙泉窑系是中国历史上烧制年代最长、生产规模最大、外销地域最广、影响最大的窑系，它以瓷质细腻、釉色温润如玉、造型端庄典雅而著称于世。从三国两晋到清末延续了近1700年。龙泉窑创制的梅子青、粉青釉工艺和釉色都达到了青瓷史上的顶峰。

　　尽管龙泉窑青瓷是青瓷顶峰，拍场上也曾经有精品拍出天价，但是在高古瓷中，是价值相对较低的一类，其整体价格也远不及景德镇明清瓷。

　　近几年上拍明初龙泉窑作品时，“官窑”一词频繁出现。综合近年来的考古发现和专家学者们的考证，已经初步认定龙泉窑明初官窑遗址的存在，颠覆了“龙泉无官窑”之说，龙泉青瓷历史及陶瓷史被重新改写。

　　发现明初处州龙泉官窑的人不是考古所研究员，而是浙江的两位民间藏家，分别是丽水市处州青瓷博物馆馆长叶英挺先生和浙江省收藏协会副会长、丽水市处州青瓷博物馆顾问华雨农先生，此次雅昌艺术网收藏频道有幸采访叶英挺先生，请他为我们讲述龙泉官窑的秘密及民间藏家逆袭学术界的历程。

　　倾家荡产也不能阻挡的收藏意念

　　古玩市场上有人低价捡漏，收到稀世珍宝一夜暴富，也有人倾家荡产结果买到赝品，“看东西的眼光，都是在‘血的教训’中磨炼出来的，我当时也曾经‘全军覆没’过。”提到当年被骗得几乎倾家荡产，叶英挺反而淡然了，为记者倒上一杯清茶，叶先生徐徐道来。

　　90年代初，叶英挺在福建遇到一位老人，他自称有几件出土的瓷器，老人开价6万元，在90年代初6万可是笔大数目。叶英挺凑了1万元，又贷款5万元买下了这几件瓷器，回浙江后才发现全是假的。去福建要钱，哪里还要的回来，老人摆出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嘴脸，古玩圈就是这样，不兴找后账，眼力不济买到假货也只能自认倒霉，叶英挺也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这次打眼几乎让叶英挺倾家荡产，虽然有如此惨痛的教训，但叶先生仍旧是努力学习鉴赏知识，提高眼力，不曾因为倾家荡产就放弃收藏。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2004年4月，叶英挺和华雨农在杭州看到了一批瓷片，这些瓷片与他们早年关注的一批明初精品龙泉窑瓷十分相似。这些瓷片器形庞大，釉色肥润，胎质洁白，刻花精细。甚至几块残片上还刻有五爪龙纹，元明时期五爪龙是皇帝的专用纹样，经考证这些残片出自龙泉大窑。二人立即在全国各古玩市场对这批疑似官窑残片进行抢救性搜寻，尽量不让其流失，当地政府也随即对窑址进行了保护。

　　在此之前学术界普遍认为龙泉窑属于民窑，某个时期曾经为朝廷烧造过“贡瓷”，而非“官窑”，凭借多年经验，他们认为这些难得一见的瓷片绝非普通的民窑器残片，而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叶英挺意识到这批瓷片也许会颠覆陶瓷史。

　　“凡专为烧造进贡朝廷的瓷器而建立的窑都可称为贡窑，惟有皇家自行建造、派遣朝廷官员(非地方官主管)管理并烧造瓷器的窑才能称为官窑。”这是上海博物馆陆明华曾对“贡窑”与“官窑”作的界定。

　　叶英挺从《大明会典》、《明实录》等文献档案中查到了有关处州龙泉官窑的记载：“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定：凡烧造供用器皿等物，须要定夺制样，计算人工物料。如果数多，起取人匠赴京，置窑兴工，或数少，行移饶、处等府烧造。”更有力的明证还是《明宪宗实录》卷一的记载：成化元年正月乙亥，诏：“江西饶州府，浙江处州府，见差内官在役烧造瓷器，诏书到日，除已烧完者照数起解，未完者悉皆停止，差委官员即便回京，违者罪之。”

　　洪武二十六年的记载不能排除明代处州龙泉窑“贡窑”的可能，但是《明宪宗实录》中成化皇帝即位诏书则明确指出，朝廷派内官任督窑官监烧瓷器，而且将江西饶州府(世界瓷都景德镇市，原为饶州府浮梁县下辖一镇，1949年从浮梁县分出)、浙江处州府相提并论，那说明两者应处于同等地位，处州龙泉窑应有皇家建造的窑场，表明处州府设立官窑无疑。

　　经过长时间的研究论证，叶英挺得出了结论：在明代，龙泉曾设立过官窑，原先那些“明初精品”正是大明处州龙泉官窑器，而这批流落杭州的龙泉窑残片则是淘汰并被砸碎深埋的官窑器残片。大明处州龙泉官窑器的烧制期应该是明代从洪武到成化近一百年的时间。

　　学术在民间

　　叶英挺组织工作人员对征集到的大量瓷片进行分类整理，并且部分修复。从修复的残器来看，器型尤其端庄宏伟，有口径近70厘米的大盘，口径近30厘米的墩碗等，精美华贵的刻花纹饰尤其突出，这些都是普通的龙泉窑瓷器无法达到的，并且与同时期的景德镇官窑器在器形样式、花纹装饰风格、规格大小都如出一辙。更别说还有残片上还刻着两角五爪龙纹，这可是元明时期皇帝的专用纹样。这一现象更是印证了元明官窑器是由“内府定夺样制”烧造的。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朱伯谦和故宫博物院叶佩兰两位著名陶瓷专家来处州青瓷博物馆观看了这些残片及相关研究成果后，写下了宝贵的鉴定意见。叶佩兰女士更是指出这些残器中有“许多品种和故宫旧藏青花瓷器相对证”，与叶英挺的研究结果非常一致；朱伯谦先生称看到这批明代洪武至成化年间的青瓷，心情非常激动，并肯定了相关论文“学术水平很高”。青瓷是中国瓷器的鼻祖，龙泉窑是青瓷中非常有代表性的一大窑系。一直以来，普遍认为龙泉窑属民窑，在某个时期为朝廷烧造过“贡器”。当然，也有说法说是南宋晚期，龙泉窑的鼎盛时期，曾设立过官窑。但到了明代，龙泉窑已渐没落，“明代龙泉设立官窑”一说，更是闻所未闻。叶英挺通过一批流落古玩市场的精品瓷片入手，可谓是倾家荡产的“挖”出明初处州龙泉官窑，颠覆了龙泉窑发展史乃至陶瓷史，所以这一发现必将在陶瓷界引起震撼，作为一个民间藏家，非科班出身，以个人资金投入一个也许根本不存在的课题研究，打破了一直以来研究所和国家学术“垄断”的桎梏，以一己之身探索出如此重大的发现。真可谓难得。他以民间藏家的身份和力量牵头去挑战一个也许研究所都不敢接手的课题，以民间藏家的身份逆袭陶瓷学术界，证明了学术不仅仅存在于研究所中，更是证明了学术——在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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