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上空,爱情的风悄悄掠过
- 来源:文苑
- 关键字:田野上空
- 发布时间:2010-05-25 14:44
回忆慢慢慢慢爬起来
我们一直到最后才学会
哭泣时候谁安慰
而成长让人觉得累
却已没有办法后退
1
容小易第一次见到何晓，是在他租住屋子的楼下。
何晓把大包小包搁在地上，用纸细细擦去额上的汗。刚好容小易路过，她就问：“能不能帮忙抬东西？”他点点头。
她新租的房子还没打扫，地上一片狼藉，他把行李放下，挽起衣袖要帮忙。她不肯，一个劲儿地道谢。他生性腼腆，所以对她的推脱，难于坚持。
他记住了这个叫何晓的女子，长长的头发、微笑的脸庞。他想，两个人住得这么近，一定还会再见面，然后成为很好的朋友。
他不是一个有很多朋友的人，所以他很高兴自己有这样的期待。他没看出来，何晓比他大五六岁。他以为她跟自己一样，毕业不久，刚来这个城市。
他在山里长大，那是个很小的村庄，不过三四十户人家。他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毕业后几年都在为还债头疼。不过母亲高兴，他便觉得值。母亲到40岁才有他，且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四五岁时，有些懂事了。夜里母亲点灯织斗笠，他就安静地坐在旁边，两只小手捧住脸，认真看着。隔一会儿，他站起身，小心地把瓷杯端过来，说：“妈妈，喝水。”母亲总会放下活计，喝上一小口，然后紧紧抱他一会儿。这种感觉很温暖，烙在他年幼的心里，深刻而真实，直到现在。
2
何晓和容小易渐渐熟悉，听他很多次说起母亲。一天，她突然说：“有机会，就去看看你妈。”他说：“好啊，可是我们那儿很偏僻，下了车，还要走十多里山路。”她沉默下来，也不看他。他无措了，欲言又止。
几乎每个周末，他都会给她发短信，说一起做饭吃好吗？她每次都推托有事。她，多少能看穿他的一些心思，好像在回避什么。简单的交往、微颤的心思，彼此都掩藏住了。
一年之后，在北京的总公司点名要容小易过去。离家远了，但薪水高许多，所以他决定过去。
晚上，他打电话给何晓，告诉她调职的消息，然后怯怯地问：“我明天想回趟老家，你要一起去看我妈吗？”她很干脆地说：“好。”
一起去买东西，她很细致地挑了两双棉鞋、一件羽绒服。他抢着要付钱，她却不肯：“第一次去见妈妈，应该我来。”她直接叫妈妈，这让他既高兴又紧张。
去车站的路上，她突然开口，说：“其实……我离过一次婚……”这算是一种犹豫不决的试探吧，他愣了会儿，然后，伸出手来，牵住了她。
在十多里的山路上颠簸着，她突然大口地喘着气问他：“你不介意吗？”他明白她的意思，微笑着摇头。她又问，“妈妈也不介意吗？”他很小心地说：“我们可以不告诉妈妈。”
母亲坐在屋前，正专注地给一顶斗笠收边。听见容小易叫妈妈，她抬起头来，注意到儿子身旁的女子，灿烂地笑了，皱纹堆满眼角。
晚上，母亲忙着去铺床。何晓拦住了：“妈，我可不可以跟你睡？”母亲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不住点头。半夜，何晓正迷迷糊糊，突然听到躺在另一头的母亲哭。她赶忙起身：“妈，你怎么了？”母亲说：“妈高兴的。”她笑了笑：“妈，你高兴就不该哭啊。”母亲说：“妈是想着，没趁你们回来之前把被单洗干净了，心里难过……”
3
离开这个城市去北京时，容小易对何晓说，他在那边工作两年，攒些钱，就回来。他让她等他。
她能等得起，只是不敢去等。她不只是有过一次不幸的婚姻，她还有一个孩子，那时已满三岁，一直由她父母带着。
他在辗转难眠的深夜给她打电话。他问：“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只能说：“对不起。”他不是真的要责怪她，只是停不住猝不及防的悲伤。他猜想母亲是不能接受的。他爱她，可是更爱母亲。
两个人没有断掉联系，却渐渐疏远，各自承担着各自的疼痛，不肯让对方知道。不久，他遇见了一个漂亮的北京姑娘，她疯狂地追求他。他像一个被骄傲公主宠爱的布衣，诚惶诚恐地接受了这段让他目眩的爱情。
此后，他还和何晓联系过一次。那回，他知道母亲发烧了，咳嗽得厉害。自己离家太远，又没假期，他硬着头皮给何晓打电话，问她能不能去看看。像第一次那样，他的提议很突然，而她仍旧答应得干脆。
4
在北京的第一年，快到年关，他被公司派往德国学习，为期两个月，刚好错过了春节休假。直到第二年过年前两天，他才能回趟家。女友不肯和他回去，说那么远，还要走坑坑洼洼的山路。
孤零零地坐着火车，一路上，他想的竟然全是何晓。想她兴高采烈地跟母亲说话，想她晚上跟母亲挤一个铺睡觉，心里酸涩难受。
他根本无从知道，这一年多时间里，何晓几乎每个月都会抽空去看他母亲。一个人坐车，一个人走十多里山路，然后在屋前那个小坡上大声地叫妈妈。晚上，她依然跟母亲睡，在冬天里，把老人冰冷的脚，抱在怀里。
每次她要走，母亲都坚持要送。中途有个很长很陡的坡，母亲常常把她送到那儿，然后站着，看她把长长的一个坡走完。当她的身影越来越远，母亲都会把手拢到嘴边，冲着她喊：“天晴了，妈就坐在屋门口等你回来……”
每次听到，她都会站住，转过头去，应一声好，然后是怎么也抑不住的泪水。
5
听见容小易在屋外叫妈妈，母亲慌忙跑出来。她探头往后看了看，冷不丁问：“晓晓呢，怎么没一起回来？”容小易不知所措地笑，撒谎说：“她……她刚好过年要加班。”
连续几天都是难得的好天气。午饭后，在一堆高高的柴垛旁，暖暖的阳光下，母亲双手绕膝，很满足的样子。抓着容小易的手，告诉他，何晓一个月前还回来过，给她买了新的棉鞋、棉衣。转瞬，母亲又指了指身旁的柴垛，“她还陪我到对面山上捡柴了，一天就捡了这么多。”
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抬起头，看着母亲：“妈，她结过一次婚，她还有一个孩子。”母亲和蔼地笑着：“妈知道呢。我生病那次，她过来，就跟我说了。我让她一定带孩子过来给我看看，她真带来了。是个女孩，像你小时候一样乖，甜甜地叫奶奶。”他把头扭到一旁：“妈，这么好的天气，我们出去走走吧。”母亲摇头：“妈就习惯了坐在这里，习惯了这样望着这条路，盼着望见你，望见晓晓啊。”
第二天，容小易沿着那条熟悉的山路跑出老远，他想找个手机有信号的地方。可是，直到跑到那个长长的陡坡上面，依然打不通一个电话。
他跟母亲那样，把手拢到嘴边，用力地喊：“天晴了，妈就坐在屋门口等你回来……”当悠长的回音从两旁的山峦传过来的时候，容小易泪雨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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