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都要卖

　　史上最划算的交易

　　房子友想买套房子，因为女朋友蓝蓝说，如果不买房子就不结婚。

　　房子友一点儿都不怪蓝蓝，只怪自己没用，都三十岁的人了，连套房子都买不起。于是，房子友上班时在网上找，下班后跑房产中介，看能不能找到个稍许便宜点儿的房子。找了两个月，也没找到合适的房子，而房价却在飞涨，房子友越来越绝望。他开始掉头发，失眠，做什么都没兴趣，就连和蓝蓝亲热的兴趣都没有了。

　　这是一个灰蒙蒙的黄昏，房子友从房产中介出来，无精打采地走向公交车站。快走到站台时，一辆宝马突然在他身边停下来，一个美女打开车门，笑眯眯地说：“房子友，上车吧！”

　　房子友一愣，自己不认识这个美女。他本能地问：“你是？”

　　美女说：“别管我是谁，如果你想买房子，就上车吧！”

　　房子友上了车，美女扔给他一个黑色的头套，说：“套上吧！”

　　房子友问：“你这是要干吗？绑架吗？”

　　美女笑道：“你值得我绑架吗？”

　　房子友想想也是，配合地套上头套，把眼睛整个罩住了。

　　车子停下来时，是在一栋豪华别墅的院子里。房子友摘掉头套，和美女一起下了车，他疑惑地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美女说：我可以让你轻松地挣到三十万。”

　　房子友根本不相信：“哪有这种好事，杀人、贩毒之类犯法的事我可不干。”

　　美女说：“绝对不违法。我只是要你一样东西，只要你愿意卖，法律也管不了，但它是你最珍贵的那部分——你的理想！我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要买你的理想。”

　　房子友还是不信：“好啊，我把我的理想卖给你，我的理想就是想有套小房子。”

　　美女摇了摇头，说：“这个其实不算理想，我要买的，是你别的理想，要包含正义或创造性的东西。”

　　房子友说自己已经没有那样的理想，现在的理想就只有一个：买房子。美女说，曾经的理想也行。见美女似乎不像开玩笑，房子友有些半信半疑了，说自己曾经的理想很多啊，这种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怎么买卖呢。

　　美女说她自有办法，她把房子友带到一个像实验室一样的房间，房子中间有一张柔软的躺椅，躺椅上有一个头盔。美女说：“只要你戴上这个头盔，躺在这个椅子上，睡一小会儿，就能把你的理想卖给我。”

　　房子友说：“你说得太神奇了，就算是真的吧，可是，你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买我的理想呢？它对你有用吗？”

　　美女说，当然有用，但目前还不能告诉你。她拿出一小箱百元大钞，放到房子友的面前，说：“这是三十万！卖还是不卖，随便你！”

　　说实话，房子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虽然他的心里直打鼓，可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这种诱惑，答应了卖。他想赌一把，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是要买理想，那么自己等于白捡了三十万。如果她真的想谋害自己，在她的地盘上，还需要费这么多周折？

　　房子友牙一咬，心一横，躺在了躺椅上。美女给他戴好头盔，他很快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他注意看了一下墙上的钟，他不过睡了一分钟。看着轻易到手的三十万，房子友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房奴的生活很无奈

　　房子友的家，是间十几平方米的出租房。蓝蓝已经回来，看着房子友带回的一箱钱，她吓了一跳，惊问：“哪来的？”

　　房子友想，如果说是卖理想得来的，蓝蓝肯定不相信。反正这个钱和中奖差不多，所以他撒谎，说是买彩票中奖了。

　　不久，他们就买到了一套五十多平方米的二手房，各种费用加起来，花了七八十万。终于有了自己的小窝，蓝蓝很高兴，两人领了结婚证。婚后的生活更简单，除了上班，就是在家窝着，不敢有什么额外的消费；还欠银行五十来万，每个月还了房贷后，所剩的钱只够勉强过日子。想到辛苦一生，就是为了一套小房子，房子友就觉得很悲哀。他更担心的是别出什么意外。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不久，蓝蓝病了，花了上万，这钱大半是借的。房子友晚上照顾蓝蓝，没睡好，又担心没钱还房贷，工作时心不在焉，发生了重大失误，被公司开除了。

　　房子友找了两个月也没找到工作，再这样下去，就有断供的危险。怎么办呢？蓝蓝不甘心，等稍好点儿，也出门借钱去了。

　　蓝蓝傍晚回来的时候，意外地给房子友带回来一只烤鸡腿。房子友一点也不想吃，叫蓝蓝吃。蓝蓝说自己已经吃过一只了。房子友心痛地说：“我才不信你舍得买两只鸡腿，骗人都不会骗。”

　　蓝蓝说真的。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大信封，递给房子友，“你看这是什么？”

　　房子友一看，天哪，竟然是厚厚的一沓钱，他惊喜地问：“哪里借来的？”

　　蓝蓝得意地笑：“整整三万，是我自己挣来的。但是，这件事太离谱了，今天有个陌生的女人，居然要买我的理想，这三万块钱，就是我卖理想得来的。”

　　房子友一听，坐了起来，肯定是那个买走自己理想的美女，自己的理想卖了三十万，蓝蓝的怎么才卖三万呢？他脱口问道：“她怎么找你谈的，你的理想怎么才卖了三万？太少了！”

　　蓝蓝以为房子友肯定不会相信卖理想这种荒诞的事，没想到房子友不但相信，她张着嘴看着房子友，半天才说出话来：“三万还少啊？它本来不值一分钱的！”

　　房子友就把自己卖理想的经过告诉了蓝蓝，蓝蓝这才明白过来，怪房子友没早点告诉她，如果她事先知道，三万就不卖了。

　　房子友说：“我不是怕你不信嘛！这么离奇的事。”

　　越来越不值钱的是理想

　　这以后，房子友一边找工作，一边寻找那个美女，他想弄清楚，自己的理想为什么值钱。苍天不负有心人，真让他找到了那个美女，是在一家房产中介的门外找到的。

　　房子友赶紧上前打招呼，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美女说：“记得，你是第一个卖理想给我的人。”

　　房子友激动地说：“我很想知道我的理想为什么那么值钱，你买去究竟有什么用？”

　　美女笑了，说：“其实，并不是你的理想比别人的值钱，而是我开始没经验，以为不会有人出卖自己的理想，所以高估了它的价值。”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当美女得知房子友还没找到工作时，就问房子友愿不愿意为她工作。房子友很高兴，说当然愿意，问做什么。美女说：“帮我收购理想。你找那些愿意出卖自己理想的人，以三千的价格买下他们的理想，每个人我给你百分之三的提成。”

　　房子友有些失望，三千的百分之三才九十元，这也太低了。于是他问：“我的理想卖给你是三十万，我老婆的是三万，现在别人的才三千，这价格降得也太快了吧。”

　　美女说：“出卖理想的人越来越多了，当然就越来越不值钱了。”

　　房子友心实在想不明白，买别人的理想究竟有什么用，便忍不住问美女：“为什么要买别人的理想？”

　　美女神色凝重地说：“其实，我是日本人，我并不是真的买了你们的理想，而是把理想从你们的大脑里彻底删除了。我的先辈曾留下日记，说中国人是很难征服的，这就是一开始我给你出高价的原因，我以为想要你们出卖理想很难。没想到会那么容易，事实证明，我们的高科技比先辈的枪炮更厉害，更有征服力。你已经是个没有理想的人，所以我也不怕你知道这些。知道了我的身份，你仍然愿意为我工作吗？”

　　房子友说愿意，问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美女说，现在就可以开始。她带房子友去停车场，从车里拿出一个头盔给房子友，说：“你找到目标后，把这个头盔给他戴上，按下这个键，就能删除他的理想了。”

　　房子友说：“不用去找你吗？这个不是要连在那个大躺椅上才能用吗？”

　　美女说：“我们的技术已经改进很多了，现在用这个头盔就行了。”

　　看着手中神奇的头盔，房子友很无言，人家在研究高科技，可我们就知道卖地盖房子。不知卖到最后，地卖光了，理想卖光了，还有什么可卖！

　　原载于新故事2010年03期

　　阿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