勐景来 在一帘幽梦中温暖入眠

  • 来源:假日旅游
  • 关键字:傣乡,竹楼
  • 发布时间:2015-02-11 14:03

  MENGJINGLAI

  中缅界河打洛江边,我伫立在千年傣寨勐景来村头。

  枝影婆娑,阳光在叶间闪烁。虫鸟的鸣叫悠扬而绵长,清脆且婉转;时而错乱嘈杂,时而齐声合奏,时而一只独唱。此起彼落,头上那一片蓝天,就被推得更加高远,树下那一块绿地,就被清扫得亘古未有地寂静。人就很恍惚,恍惚得不知此时何时,此地何地。一声鸟音,在兀自寂然无声时,似顽童,顺着树干梭下来,梭下来……

  梭到齐人头高时,倏然“摸”一下人的耳膜,旋即“吱”一声,急剧飞回又高又远的枝头。于是,人也就倏间清醒。

  何来这么多虫鸣鸟叫?是恋傣乡无边无涯,连天接地的青山绿树?还是迷西双版纳日丽风和,暖意无边的阔水长天?四顾无人,蓦然一惊,满眼尽是绿色,以致从身边一拂而过的风,也似带着碧绿翠意。渐次踏入寨子,方明白,是自家的眼被景染绿了。身子便似绿海间小舟,随波而去,且徜徉、且飘荡……一路的,“花影不离身左右,蝉声只在耳东西”。

  是傣家先民,千年前将村落搬进花园?亦或是千年衍化,傣家人把自己的家园经育成花苑?眼前,一户人家就是一个花园,百十个小花园,组合成一个大花园。南国的花与草,便在园中尽情开放、生长,让人赏不尽千花百卉,闻不完草馨花香;热带的树和木,在园中恣意舒展,发散着耀眼绿光。

  一座座色彩明丽的竹楼,让人分不清是花木间点缀着些竹楼,亦或是竹楼变成花园中一朵朵硕大的花?就想起友人的话:如果要在多情美丽的边疆,寻找花园式的寨子,有的,她的名字叫勐景来;如果还要寻找一座村寨式的花园,也有的,她的名字还叫勐景来!

  勐景来,勐景来!你倒底是一个寨子,还是一座花园?是一方人间净土?还是一个古人遗落的桃花源?

  大自然在这里显得格外温顺。就连吹进寨子的风,经过打洛江的清洗,也是那般柔软,那般温和。这江风,无声地在寨里轻轻回旋,将每个角落清扫之后,又柔柔地飘向山林、田坝;而落进勐景来的每一滴雨点,都经过白云过滤,飘洒下来,将村寨从头到脚沐洗一遍,然后向孔雀河流去……所以,勐景来的每一片树叶都光洁如镜,勐景来的每一朵花儿都含珠带露。勐景来的房舍都整洁如新,勐景来的道路都光鉴可人。当然,更干净的,是人心。大佛寺贝叶书院的小黑板上明示:“若不能给他人带来快乐的希望,至少不应该给他人制造麻烦和痛苦。”这就是勐景来!寨里有打铁、造刀、造纸、制陶、织布、木工、制乐器等手工作坊;有小吃店、小卖部、小商贩……而这一切,都被一家自酿酒小店囊括--店里没有人,方桌上的酒瓶、酒杯旁,纸片上写着:“三杯五杯随意喝,三块两块随意给。”--这不是做生意,不是为赚钱,只是选择一种干净的生活方式,把日子过得更加宁洁。

  --这就是勐景来之容,一个字:净!干净的净,洁净的净,纯净的净。

  “云白山越远,蝉鸣村更幽。”

  脚步梦幻般飘移在青砖铺就的巷道上,突然发觉,寨子里最高的音响,是蝉鸣。傣家人把空间都让给了枝头的蝉儿,于是,枝头蝉儿叫得越欢,寨子便显得越静。寨里的人,使用得最多的语言,是微笑。该大声说的,他们微笑着小声地说,该小声说的,一般就用微笑替代了:用微笑打招呼,用微笑指路,用微笑做生意……甚至,在一人独处的时候,他们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微笑是这个寨子的标志,是旅人的指路牌和通行证。还没走通寨子,发觉自家僵硬已久的脸上,不知不觉间,也公然有了微笑。因为,只有真心实意的微笑,才能与那一颗颗纯洁的心灵相互融通;只有干净清洁的微笑,才能与寨子净洁甜美的空气相配。

  --这就是勐景来之韵,也就一个字:静!安静的静,宁静的静,静谧的静。

  不是风儿净、静,不是蝉儿净、静,不是树儿净、静,是人净、静,是心净、静,是灵魂净、静!

  给“静”无端增添韵致的,总觉着还有一种弄不清、探不明、找不对、认不准的尤物,时隐时现地存在着,让人分分明明地感受着。觅觅寻寻,辨来认去,突然发现,那尤物,竟是寨子里好多人家,户门前、窗口上、屋檐下,飘动着、摇曳着、轻荡着的一种植物。这植物的藤蔓,似深解主家人意,明晓人世风情,它们顺着门框、屋檐、窗口,曲折迂回攀爬,不但一路洒满片片绿叶,更让人惊奇万分的是,在虚空留白的门框上、窗台口、屋檐下,那藤上竟匀称地、均衡地、让人不敢相信地布下一根根黄红色的、从头到尾,匀如丝线的、细柔纤弱的须根线线儿,这线线儿便织编成了一家家、一户户,门前、窗口、檐下的“帘子”。风儿一吹,“帘儿”一动,一座座竹楼便让这千条柔丝,荡出万种风情。正惊叹这尤物为何名时,花墙篱,拐角处,一绿色筒裙傣家少女,红艳花伞,似一移动瓶花款款飘来。未开口,先自含羞一笑,柔软甜糯傣声,轻吐四字,曰:“一帘幽梦”!

  什么?“一帘幽梦”?雅得把人惊倒。愣怔半天,一声浩叹:实实如此村寨,才配如许植物,实实如许青藤,才当这般美名;也只有这般柔情万种的民族,才能想出如许雅淡高洁的名来。是夜,臥榻窗上,恰有一挂“一帘幽梦”垂瀑而下。寨子睡了,古树睡了,花儿们睡了,绿草们睡了,果子们也睡了……只有蝉声依旧。但蝉声与我,隔着“一帘幽梦”。帘内,小楼竹板,隔窗听雨,花香幽淡,凉席轻裘,温意洋洋;帘外,蝉声轻绕,小雨敲窗,细风轻回,“一帘幽梦”,摆来荡去;蝉音似有如无,若远犹近,牵拽着屋内旅人情思,一切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失眠的人,蒙了,蒙的人,睡着了。我也在“一帘幽梦”中沉沉睡去。但我知道,我睡去的脸上,有着一层淡淡的忧伤--我害怕明日清晨,当清风吹过打洛江,当在“一帘幽梦”,听着蝉声醒来之时,又要面对世界上,那两个最为残酷的字眼:离别!

  “梦里不知身是客”,问自己:是梦中已然来过?还是一时误打误撞,跌进梦里家园?人说:“只要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现在,全世界都为我让路了,但我却不知道,离开勐景来,我还能去哪里?

  但又想,能如此听着虫鸣,在“一帘幽梦”中温暖入眠一次,此生足矣。

  撰文 袁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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