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化，才能提升效益！

来源:新智囊
关键字:简化,节奏,侵犯
发布时间:2015-04-07 07:36

　　简化，乍一听是要消减政府规模，减少政府干预，其实这里说的简化，更在于想方设法让政府出台的法规政策更具有效性，借此提升政府决策的社会效益。

　　南开大学经济学博士，国家发展改革委经济研究所助理研究员，从事政策研究工作，关注的领域包括财政体制、收入分配和经济发展等。

　　人们对政府监管的印象并不太好，这种印象的形成多是由于：政府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却要横加干预；在那些该管的事情里，政府的监管效果却很差，几乎没有实现那些美好的初衷；即便是起到一定效果的那部分，政府监管的效率也很低，浪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看起来，要想扭转这不太好的印象，政府要努力的很多，可是如何区分该管和不该管，如何更好实现监管效果、提升监管效率呢？卡斯.桑斯坦（Cass R.Sunstein）的《简化：政府的未来》给出的答案就是“简化”。政府相关人员该认真研读一下这本书。

　　政府简化运动

　　卡斯·桑斯坦先后担任过美国司法部律师及芝加哥大学法学院教授，后经过政审、投票等重重“考验”，确实是一波三折才得以在2009年－2012年间主管白宫信息与监察事务办公室。主管期间，他推动奥巴马政府实施了一系列“简化”运动——这本书就是对政府简化运动过程中理论和经验的记录总结。总体评价一下就是，该书既立足于学术基础，又源于丰富的实践积累，对政府的未来有着洞若观火的认识。

　　简化，乍一听是要消减政府规模，减少政府干预，很容易跟我们当下正在进行的制定权力清单、下放行政权力等“简政放权”等同起来。然而，本书作者推动的这场政府简化运动却更侧重于另一层内涵。作者明确指出，他确实承认政府应该“有所为，有所不为”，应对政府的监管边界有所限定，在这场“简化”运动中，也通过政策回顾等方法削减了一些冗余的政府规定，但这显然并不是最核心的内容。这场简化运动更重要的是在既有政府架构及规模下，“如何简化政府，去除不必要的繁文缛节，提高政府工作效率，建设有利于国家、方便民生的方法”。也就是说，该书的简化更在于想方设法让政府出台的法规政策更具有效性，借此提升政府决策的社会效益。全书的主要章节是基于行为经济学的理论发现，讨论如何以更好的方式做好政府的分内之事。相信读过这本书，脑袋里想的并不是减少政府管理、削减规章规定，而是如何应用作者所提出的理念、技术方法也来开展一场政府简化运动，推动国家治理能力提升，更好地实现政府监管目标。

　　要对大众行为深刻理解

　　对政府监管进行简化，要建立在对大众行为深刻理解的基础之上。作者主张政府按照行为经济学的原理，以简单、低成本、追求自由的方式，循循善诱地实现对人民的承诺。

　　丹尼尔·卡尼曼是这本书的重要客人。书中引用了卡尼曼的名著《思考，快与慢》所提出的人类拥有两大认知系统的理论。简单来讲，人类的系统1是自动化系统，运行速度快、富有感情色彩，靠直觉来判断、决策和行为——导致的结果是，人们更注重当下的感受，而轻视或忽略行为的长期后果。系统2则显示出更多的理智，具有更多的批判性思维和反思特征，通常是在全盘理性考虑后才会做出决策和行为——引出的结果是，人们拥有自控力，能应对错综复杂的问题，衡量决策的长期效果，做出长期的规划。这两大系统可以相互作用、相互迁移，而且大多数人通常不愿意主动启动系统2。

　　很多有意思的大众行为由此衍生。比如，如果长远的利益不直观，尤其是在短期利益或者成本能够引起强烈情感共鸣的情况下，人们通常不愿顾及长远。而当能切实看到未来长远的情形时，人们就会启动认知系统1，也就更容易做出理性的选择。因而，吸烟有害健康的文字提示并无多大用处，而使用更具警告性的图画则更具实效。再如，人通常具有强大的惯性，在心中并没有明确选项的事情上，人们更倾向保持原状，因而默认选项更容易被选择。同时，不同的信息架构形式会严重影响到人们的选择，直观简单的地图式说明，或是能让人联想到积极意义的架构，更容易引导人们做出相应选择。还有，人们具有规避损失的倾向，比起获取同等收益，人们更加看重规避同等损失。另外，人们比较看重社会影响，重视名誉维护，会尽量避免被其他人否定。诸如此类，人们对大众行为的认知日渐丰富。作者认为，应该更多寻找行为学研究成果，从而更好制定监管政策。

　　简化的理念和技术

　　该书从美国的政府简化实践中提出了很多理念和技术，实际上都是在利用两大认知系统的理论，基于大众行为采取更具针对性的政策措施。基于认知系统1，他认为，如果人偏好某些行为，相当于从这些行为中得到了情感补贴，而人们讨厌某些行为，等同于在这些行为上被征收了情感税。和我们通常理解的一样，补贴是增加人的行为倾向，而征税减弱人的行为倾向。于是，好的政府监管行为很大程度上是要创造情感税或者情感补贴，让人们从感情上、不用主动做什么就愿意选择遵守相关政策规定，或是受到政策规定的影响做出相应的行为选择，进而实现监管目标。基于认知系统2，他提出政府应做出适当助推举措，在不剥夺公众自由选择权的情况下，推动公众做出符合监管目标的决策行为，调动人们做出更长远的规划，以实现相关政策效果。

　　书中反复强调的几个理念和技术方案有：

　　信息公开。作者认为，信息公开是一项成本低、收益高的监管工具。一是公共知情和监督机制能够鼓励个人和机构改善自己的表现，“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二是信息公开可以便利民众获取必要的信息，让人们做决策时更有理性；三是确保政府官员更全面了解公众分散的信息，提升政府决策的能力。比如，采用更合理的燃油经济性标签对人们更注意节能有很大帮助，公开很多相对隐蔽的信息（如营养标示栏、信用卡合约中容易带来额外费用的提示）也会对民众提到提醒作用，进而改变人们的行为。

　　设计选择架构。选择架构是指人们在做出决策时，包括政府在内的社会环境为公众提供的相应程序和信息，这些行为很多都符合作者推崇的“助推”理念。除了尽可能提供相对直观便利的程序或选项外，该书提出的很重要的一个有效架构是默认选项机制，比如设计加入健康计划时，默认的选项是加入，工资报表默认采用电子版，这些措施都能有效实现监管目标。作者还提到，未来的默认机制应该是一种个性化的机制。我的理解是，基于对每个个体大数据的收集整理分析，提供的默认机制能够更加符合个性化的需求，这不仅对企业有用，对政府特别是地方政府以及社区管理都有很大好处。

　　成本效益分析。作者始终强调的一个理念就是要冷静地采用成本效益分析方法来评估政策制定和实施的成本与所取得的收益，要从事实和证据出发进行理性分析，而不是凭借直觉、传闻、教条或者按照少数权贵的意志办事。借助这种成本效益分析，政府的“简化”运动才能有的放矢。这里的理念也可运用到我国新近发生的一件事情，就是引发全社会关注和热议的柴静的《穹顶之下》视频，作者在这本书里认为，对于环境保护问题，发起一场吸引眼球的运动是很好的，但却不是仅仅靠感情用事就能解决问题的，要坚持使用成本收益分析，提出切实可行的冷静办法。

　　书中自然还有很多更加具体的实践方案，虽然社会制度有所差异，但政府监管中的“小技巧”是可以通用的，也是可以发挥巨大功效的。

　　简化的担忧

　　读的过程中自然会产生一些疑问，比如上述的默认机制，政府权力会否被滥用，事事都替代民众做出选择，岂不是在侵犯人们的自由选择权吗？自由主义的坚定捍卫者也许会基于这一质疑而对这些监管技术嗤之以鼻。作者也对此有所解释。他承认，在某些时候，自由和福利之间确实存在相互冲突的情形。政府“简化”的目的是为了提升全社会的福利水平，而个人往往会过多关注短期利益而忽视长期福利，政府要做出提升社会整体长期福利水平的决策，就需要在尊重自由和适当引导助推之间做出恰当权衡。不能一味迎合自由，盲目反对家长式监管，在特定的情况下，家长式监管方法也可以提升福利。但也不能损害自由市场的精神，因为增进自由本身就属于提升社会福利水平的重要内容，也应该是成本收益分析中需要考量的重要因素。特别是，政府不可居心叵测地利用这些技巧去“欺骗”民众，为达到自己的某些目的，采用一些未必符合民众利益的默认选项，在长期来看，这样的做法虽有一时之效却难保长久繁荣。作者强调的是，无论是助推，还是架构设计，“简化政府工作旨在增进人们的自由，推动社会繁荣发展。助推政策正是为了保持选择的自由”。

　　结语

　　当人们谈论政府时，多半是在“骂”，骂完体制积弊又骂具体的制度政策如何“智商不足”——这不但不是坏事，而且是政府这一公共角色的当然任务之一。政府往往难以跟上最前沿的理念、理论和技术，跟活跃在市场中的企业相比始终处于“慢半拍”的节奏——这也不算坏事，如果能够始终跟随，慢半拍总比背道而驰或是慢上十拍八拍的要好很多。重要的是，政府在“为人民服务”上要有一颗进取的心，不断学习先进的理念和技术。卡斯·桑斯坦的《简化：政府的未来》是一本“从政府中来、也主要想到政府中去”的书，书中对政府监管方面的理念阐释以及实践中的技术方案值得我国政府学习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