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绕乔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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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5-07-27 09:18
之一
叶绿萝倚着着舷窗,塞上耳机,反复循环着同一首歌,安河桥。
这是穆桥最爱的一首歌,于是也理所当然变成了她的最爱。
ituns显示的播放次数是4897次--几乎每个日夜,她都听着它入睡亦或是醒来,它的每一个音阶每一处转调她都烂熟于心。
在飞往米兰的航班上,听着穆桥最爱的歌,一遍又一遍。叶绿萝的身下是浓郁的夜色,大片墨黑的云,黯蓝的天空,像极了歌中唱的永夜。
嗨,穆桥,我跨过千山万水,只想再见你一面。
一切的伊始,来自于此刻躺在背包夹层里的一张明信片。
叶绿萝用指腹摩挲着这张来自米兰的明信片,穆桥只写了一句话:米兰在等一个人。
今早叶绿萝从邮筒里拿出这张卡片时,熟悉得快要落泪。
之二
第一次见到穆桥,他作为叶父为叶绿萝假期间请来的小提琴老师出现。
叶绿萝站在楼梯上往下看,明明是一张年龄相差不大的脸,穆桥却老成的向她伸出手说:“我是穆桥,是你的小提琴老师。”
他身形单薄,但长得很漂亮,额前的头发有点自然卷,颇有文艺青年的气息。
后来得知穆桥与她相差不过两岁,是C大的学生。
叶绿萝并不喜欢小提琴,叶父却不知哪儿来的固执,执拗的要求她学小提琴。
不喜欢小提琴,不要学小提琴。
叶绿萝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笃定的对坐在身边的夏绿说:“我才不要学那东西,有够无聊的!”
夏绿低头喝下一口热奶:“所以你就把新来的老师一个人丢在家里,就这样跑出来了?”
叶绿萝咬着吸管:“就算那穆桥长得再好看,我也不想学小提琴了。”
夏绿忧心的看了她一眼:“你爸知道了可要气疯了。”
诚然,叶绿萝背着包打开家门,抬起头就看见了面色阴沉的叶父,还有站在一旁的穆桥。
叶父重重的把茶杯放在桌上,面色愠怒:“跪!”
叶绿萝立刻乖乖的跪在了玄关处。自从父亲和母亲离异,叶父的脾气一直都不太好。
母亲原本就是小提琴老师,叶父总是说着母亲薄情,却又逼着她学母亲曾经拿手的小提琴,明明还是很喜欢母亲,却总是在醉酒后嬉笑怒骂母亲的离开,疯子。
因为叶父的暴脾气,叶绿萝也变得圆滑,只要叶父一发火,呵斥着她要她认错,叶绿萝就立刻照办--这是多少次痛打才换来的领悟。
叶绿萝低头扯着衣角,叶父暴怒的抄起手边的烟灰缸向她摔去,叶绿萝下意识的闭上眼。
换来的却是原本在一旁沉默的穆桥一声闷哼。
就在叶父丢出烟灰缸的一刹,穆桥快步走上前,替她挡下了那个烟灰缸。
一地的烟灰,扬起的灰烬有些呛人,穆桥拉起措愕的叶绿萝,对着叶父陪笑:“没关系,我下午没有课,现在补上也不迟。”
叶绿萝就这样任由他拉着走到卧室门前,带上门。
穆桥转过身,对她淡淡的笑:“还好吧?”
叶绿萝抬起眼说:“对不起。”她这才注意到穆桥手腕处渗了血,白色的衬衫被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斑。
叶绿萝拿着碘酒给穆桥消毒时,注意到穆桥的手很好看,修长白皙,指甲修成了一道圆润的弧形,唯一与之不衬的是十指的指尖附着的一层厚厚的茧。
之三
“夏绿夏绿,我喜欢他。”
彼时,叶绿萝十八,穆桥二十。
少女时期的爱情总是干净的让人遥无企及,像一枚青涩的海棠果,正一天天的染红。
夏绿搅动着铁勺:“你不是最讨厌学小提琴的吗?”
叶绿萝羞赧的笑:“谁说的。”
自从叶绿萝对小提琴变得积极起来,她与叶父的关系也变得缓和。
叶绿萝支着头问:“穆桥,你最爱谁的音乐?”
穆桥正低着头为她调音,不假思索道:“帕格尼尼。”
“我还是比较喜欢海因里希。”
穆桥问:“为什么是海因里希?”
叶绿萝笑起来露出两个梨涡:“因为他和你帅啊!”
穆桥宠溺的笑笑,揉了揉她的头发,“真是肤浅啊。”
叶绿萝目不转睛的看着穆桥,突然就想到了一个词,brilliant,喜欢一个人会发光,此时此刻的穆桥,与日同辉。
“穆桥,我和你考同一所大学好不好,我也要学音乐。”
穆桥依然笑说:“你是要走文化科的,艺术可不是这么好学。”
“我偏要学。”叶绿萝笃定道,“呐,快教教我这一段的揉弦。”
而叶绿萝向叶父透露出一丝想走音乐的意向后,叶父当即否决。
“为什么?当初是你逼着我学小提琴,现在也是你不允许我考艺校,你就这样乐忠于给我按照你的意愿安排一切吗?”叶绿萝激动的冲撞叶父。
叫嚣过后换来的是叶父一个巴掌:“学音乐有什么前途!”
“是啊,我喜欢没有前途的东西。”叶绿萝不顾眼前叶父的怒不可遏,摔门而去。
这次她没有去找夏绿,而是站在C大的校门外看着来来回回的人潮。
叶绿萝找到穆桥,眼神坚定的对他说:“我一定会考上这所大学的,你等我。”
穆桥看着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还小,别拿前途开玩笑。”
“不,我不开玩笑。”叶绿萝倔强的偏过头,“你一定要等我。”
穆桥怔了一会,良久,嘴角噙起笑意:“好,我等你。”
高三的时光又急又躁,叶父考虑到叶绿萝的学习,辞退了穆桥。
叶绿萝一身心的投入高考的题海战术,偶尔与穆桥煲一煲电话粥。
她要考上C大,穆桥说过了要等她。
闲时她总会拉小提琴,十指间也渐渐有了穆桥那样的手茧。
从遇见穆桥起,叶绿萝的一切似乎都开始围绕着穆桥,时针分针秒针滴滴答答,绕着这个叫穆桥的男生转动。
她越来越少的去夏绿的奶茶店,奶茶店开在某条街不起眼的拐角,没有了叶绿萝风雨无阻的光顾,奶茶店几乎没有什么客人,晚自习时,叶绿萝回到教室,总会发现桌上放着一杯奶茶,奶茶下总会压着纸条,夏绿的笔迹写着“注意休息”诸此云云。
叶父则不断的向她介绍各色各样的大学,叶绿萝只是摇头,她只想要上C大。
填报志愿时,她不假思索的写上了C大。
所以叶绿萝将C大的录取书递至叶父面前时,他即便是再不情愿,一切也已成定局。
之四
高考结束后便是冗长的假期,叶绿萝常常去打扰穆桥。
穆桥爱穿白衬衫,叶绿萝便换下她花花绿绿的衣服,整天都穿着棉纺的纯白衬衫,穆桥喜欢下午去公园散步,叶绿萝便掐着表精确到毫秒的与他“偶遇”。
即便是瞎子,也能看出来她的喜欢吧。
穆桥是个内敛的人,可是他也没有瞎。
当叶绿萝第三十七次在那条石子路小径上再次“偶遇”后,他们像往常一样并肩慢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接着,下了雨。
叶绿萝突然觉得头上有什么东西遮住了,抬头,看见穆桥脱下了开衫,举过头顶为她遮雨,穆桥发梢正往下滴着水,白色的衬衫也被打湿,衬出了他略显单薄的身形。
当叶绿萝坐在奶茶店和夏绿说起这段时,脸颊飞起两片红晕:“当时……就这么糊涂的抱起来了……”
夏绿朝她暧昧的笑:“什么时候把他带过来面谒我?”
叶绿萝弯着眉目:“他太好看,带到大街上不安全。”
此时夏绿正在刷杯子,不接头绪的说了一句:“还有三个月。”
叶绿萝顿时沉默了,良久,灿灿回了一句:“快了。”
此时穆桥的一通电话也恰好催过来,叶绿萝接听后应着:“好好,我马上就去。”C大的新生晚会还缺几个节目,穆桥拉着她去用皮毛小提琴凑个数。
再抬起头,夏绿已经恢复了神态自若的模样,低着头仔细的擦拭杯子,无所谓的对她耸耸肩:“约会可别迟到,快去吧。”末了,她还极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别让你爸知道了。”
叶绿萝嗤笑:“我都上大学了我恋爱一下他还会管我这么多?”
夏绿压低了声音,道:“我说的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叶绿萝怔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了。”
夏绿很快回避了这个话题,若有所思道:“原来都上大学了,真快。”
夏绿记忆中的叶绿萝,不过还是青涩的黄毛小丫头,却不知时光翩然,小丫头终有一天也长成了二八少女。
她是真的老了。
之五
叶绿萝正式入学后,穆桥却以交换生的身份去了米兰。
叶绿萝将她与穆桥的事说给宿友听时,一群女生皆是一阵叹息:“这么说你刚考进C大就又要和穆桥分开了?”
上铺的女生托着腮一脸憧憬:“不过穆桥真的好帅!刚入学我就发现了!”立即有人扔向她一个枕头:“再帅也是绿萝的!”
叶绿萝笃定道:“我也要去米兰,学校每年都会选三个交换生,从今年开始我就要竞争。”
上铺女生说:“可是只有像穆桥那样优秀才能做交换生,绿萝,革命道路长且艰啊!”
室友说得没错,只有像穆桥那样优秀才能获得交换生资格,革命靠自己,于是叶绿萝每天六点开始背四级单词,利用所有假期报了一个雅思学习班。
夏绿听说了这件事,忍不住感慨:“爱情真的会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啊。”
叶绿萝在深夜,而地球的另一端却是清晨,她只能每天凌晨守着手机与穆桥聊上几句。
叶绿萝窝在被子里盯着手机屏幕,打字:“今天在食堂偶然发现一个长着张漫画脸的学长唉!”
穆桥回复的很快:“所以心里的小鹿又开始萌动了?”
带着股醋味嘛,叶绿萝强忍住笑,立刻回道:“哪敢!我就萌过你一个!那个学长虽然是漫画脸,可是当他站起来时,目测他只有一米六,旁边一群花痴看得心都碎了!”
穆桥回以一个无奈的表情,可等了五分钟,叶绿萝再没消息推送。
穆桥无奈的苦笑,时差可真是不方便,“睡了吧……”他喃喃自语。
“那这辈子也只能萌我一个。”“晚美,好梦。”
穆桥透过闪着荧光的屏幕,透过它似乎能看到另一边心爱的姑娘的睡颜,他嘴角不禁上扬,记得第一次见到叶绿萝,她站在玄关边,低下头垂着眼被叶父责骂,那时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我要保护她。”
可他立刻嘲笑了自己,明明是小说才会出现的烂大街的语句,却会毫无违和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可鬼使神差,看见烟灰缸飞出去的一刹那,才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却已冲出去为那个女孩挡下了烟灰缸。
我要保护她,他想。
之六
今年是最温暖的春天。
叶绿萝收到了来自学校交换生的申请单。
她也将要作为交换生赴米兰留学。
从初见穆桥至今,已经整整五年,她用了五年时间终于要为这个长跑画上了完美的惊叹号。
穆桥从米兰邮了一个包裹,拆开,是一个精巧的花盆,里面还有一颗刚刚冒出嫩芽的绿萝幼苗,穆桥说,绿萝绕乔木而生。
叶绿萝,穆桥。与之绿萝与乔木。
还附了一张卡片,寥寥数字--米兰在等一个人。
叶绿萝忍不住勾起唇角。
穆桥,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窗台上的一粒尘埃,门栏上的一朵野花,以及永不会再开门的奶茶店,我全都想与你说。
明天阳光灿烂,如你心中所想。
所以穆桥,你要等我,好让我--
义无反顾。
追向你。
后序
这是她此生藏着掖着的最大秘密。
当她得知这件事时,夏绿还剩下一年半的时间。
那时她买了一个沙漏,日复一日的倒转倒转,好像,时间还没有过得太快。
可转眼,夏绿就病逝了。
叶绿萝穿着黑色的丧服,在夏绿的碑前放上一束鲜花。
她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唤了声:“妈妈。”
夏绿说:“我不想看见他那么难过啊,这样的我,拿不起小提琴,操持不了家务,只会为你们平添负担啊。”她说出这样的话时,拿着与叶父的离婚证发呆,“他可以没有我。”夏绿一点也没有不开心的模样,叶绿萝却知道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于是,叶绿萝和夏绿,圆了一个天大的谎言。
--医生诊断出那个不足之症后,夏绿便与叶父办理了离婚手续,她装出来的矫作最终逼走了深爱的男人,可是真好,这样他才不会被她拖累。可还是有人发现了这个秘密,是她疼爱的女儿,她们决定一起瞒着这件事,于是夏绿开了一家奶茶店,风雨无阻的客人是她的女儿,她总爱直呼其名的叫她“夏绿”,她甚至还理直气壮的解释说“这样才能体现你的貌美如花,叫妈多掉档次”,夏绿就夏绿吧,反正称呼怎么换,你还是我闺女。
叶绿萝蹲下身抚了抚墓前的灰尘:“呐,你最讨厌,为了不拖累我爸,就把你闺女带成了彻头彻尾的骗子。”语罢,她拉过一旁的穆桥,“他我给你带回来了,你可别嫉妒。”
叶绿萝郑重的把一个沙漏放在墓前,开始重新漏沙。
颠倒,颠倒,一生了了。
文/满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