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码/解码》,在马克思的启发下

  • 来源:大学生
  • 关键字:马克思,辩证关系,霍尔
  • 发布时间:2015-10-16 17:10

  陈力丹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博士后流动站站长,《国际新闻界》杂志主编,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新闻传播研究所所长。曾任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学科评议组成员。

  《编码/解码(Encoding/Decoding,1980)是霍尔的代表之作,它的前身是霍尔1973年在莱斯特大学所做的一场学术报告,该学术报告不久后以《电视话语中的编码与解码》(Encoding and decoding in the television discourse)为题,发表在伯明翰大学当代文化研究中心(CCCS)的内部刊物上。到1980年代《编码/解码》被奉为“传播学受众理论的经典文本”。

  霍尔的主要理论来源之一是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具体来说,是马克思关于生产过程的划分和辩证分析。

  马克思关于生产过程的论述最早集中出现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的导言部分。整个大纲也被称为“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是一份尚未完成的草稿,1902年被发现,随后被补录进《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在《编码/解码》与《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的比较阅读中可以清晰地发现,马克思关于生产、消费的辩证思考,给了《编码/解码》的一个重要思路。

  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导言的第二小节“生产与分配、交换、消费的一般关系”中,马克思首先申明了他对生产环节的强调不是对传统政治经济学重视分配的简单纠正,不是辩证法的把戏,而是对现实关系的描述。传统政治经济学认识到了生产本身也是一种消费,包括对生产主体能力的消耗和对生产资料的消耗。马克思则补充道,劳动者通过吃喝生产自己的身体,通过消灭生产的产品实现产品的人化,在这种情况下,消费也是一种生产。生产与消费之间的这种关系被马克思概括为“直接的同一性”(immediate identity):“生产直接是消费,消费直接是生产,每方直接是它的对方。”同时,生产中介着消费——生产为消费创造材料,对消费做出内容、性质、方式上的规定,通过产品引起消费的需要;而消费也中介着生产——赋予生产意义,引起新的生产需求。最终,“每一方都把自己当作对方创造出来”,生产与消费交织共生汇入生产的全过程。

  从文化研究的观照出发,霍尔发展出了编码与解码的辩证关系。在电视符码的传播总过程中,专业人员从现实生活中采集画面、结合意义进行符号化操作的活动即是电视生产,也就是编码;受众在电视上看到画面、做出解读的活动即是电视消费,也就是解码。马克思发现的生产消费关系,同样适用于描述编码与解码的关系:编码直接是解码,专业人员的画面采集和加工工作是一种基于专业视角对周遭视觉符号习惯的解构和学习,编码的产品直接刺激解码的需要;解码直接是编码,受众解读文本的过程有很大一部分是对编码图式的推测,解读的结果则成为下一次编码工作的潜在教案,通过影响编码结构参与电视传播过程的再生产环节。

  但在概括编码、解码的关系时,霍尔与马克思拉开了距离。霍尔称:“编码、解码不构成直接的同一性。”这里霍尔采用了一种微妙的部分否定式陈述,包含了他对二者关系的两重认识:一方面,霍尔认同编码、解码作为生产、消费在电视传播中的具体表现具有生产、消费所普遍具有的辩证关系,二者间有明确的关联,这点可以从霍尔的编码解码模式图中看出——虽然霍尔不断强调编码、解码是不对称的,但导图中的编码结构与解码结构都是由知识架构、生产关系和技术基础组成,要素上存在着一一对应的关系。另一方面,霍尔又强调编码、解码的“差异”,这种差异即是编码、解码在构成单元一致的条件下包含不同的内容,这种内容不是个人的、不可预计的,而是编码者和解码者在不同社会文化结构下的不同养成。这样一个否定的肯定,反映了霍尔对马克思关于生产环节辩证关系的继承,以及在结构主义指导下对“差异”的坚持。

  正如斯宾诺莎所言“规定就是否定”,马克思强调生产环节的同一,是为了打破传统政治经济学中单纯研究分配关系、悬置生产的偏见,他对生产、消费同一性的界定并不排斥生产、消费的鲜明区别,而是不赞同庸俗经济学割裂生产和消费。这是政治经济学的使命。霍尔强调传播环节的差异,是为了反对传播中心主义,强调区别研究编码、解码的必要性,他对编码、解码同一性做出否定并不影响他认同二者的密切联系,他要批判的是,传统传播学在编码、解码对称性的问题上陷人神话,不假思索地将解码看作编码的逆向重复。这是传播学的使命。

  关于这一点,马克思在《导言》第二节的最后,亦对“同一性”下的“差异”做了补充:“我们得到的结论并不是说,生产、分配、交换、消费是同一的东西,而是说它们构成一个总体的各个环节,一个统一体内部的差别。”

  总之,在提出编码、解码不直接同一的过程中,霍尔考虑到了传播学科自身要解决的问题。他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做出的修正不是批判性的,实际上恰恰接受了马克思关于生产消费辩证关系的论断,只是在运用中加入了结构主义的考虑。

  正是马克思主义浇注了这篇文章与众不同的意识形态批判色彩。《编码/解码》试图说明:电视话语的传播是一种人类活动,身处不同社会结构的编码者、解码者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的利益诉求融入到电视的传播和接收过程中,以参与并影响电视话语的生产,促进自身利益的实现。电视话语的生产过程,交替上演着集权和移权的戏码,充满了意识形态的无形斗争。

  文/陈力丹 林羽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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