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泪

　　中国有这么一句老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以此来形容男人对女人的高不可攀。真巧！跃进县的革委会副主任、妇联主席就名天鹅。她个子蛮高，满头黑发、蓬松波卷、特显洋气，体态丰腴，臀部肥圆而微翘，性感十足。舒玉因为文化大革命前曾担任过县委书记，现任县革命委员会主任，但社员们还是习惯称他舒书记。他每次下乡到公社生产队指导工作，都要带上天鹅以贴身秘书身份陪同前往，并肩而行，那格调，那步伐，那语音，那神气，真让人见了威慑而又令人羡慕，人们无不夸她是巾帼英雄，女中佼佼者也。有多少“癞蛤蟆”干部见到她就像“馋嘴猫”似的，盯着她不放，甚至难以入睡……而天鹅呢，并没有顾及这群“癞蛤蟆”的感受。她在政治上特要求进步，左胸前总是不忘别上毛主席像章，《毛主席语录》袋常挎在身，以表明她在政治上的独特。她特别注重紧跟领导，在她看来，舒书记就是党的化身，紧跟舒书记就是紧跟党中央。一般情况下，二人总是互相陪衬，形影不离。开会一同坐主席台前，办公坐同一个室内，吃饭一同上食堂，看戏一同去电影院。久而久之，人们难免有些闲言碎语，因为舒书记初来乍到，家属还未随之而来，天鹅又没有找对象。二人的住房也在同一栋屋，只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行政工作难免得罪人，况且，“文革”中我整你，你斗我，那是家常便饭。县保卫科领导开始有人留心舒书记与天鹅的行踪了。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夜雾笼罩的深夜，保卫科特意在二人的住房旁布了暗哨，还备了照相机。蹲了很久的哨兵，不见一点动静，舒书记照常在玩口琴，天鹅照常在对着镜子涂脂抹粉、收妆打扮后，扭开了收音机。夜深人静，她俩自以为十分安全的时候，天鹅打开她的房门，环顾四周，像做贼一样，猫手猫脚，悄悄来到了舒书记的房间。开始门是敞开的，后来干脆将门关上了，灯也熄灭了。这时，潜伏的哨兵立马赶来，可是，门是锁着的。从外表上看，舒书记根本不在家。只有通讯员还在替书记守夜值班，翻书看报。“舒书记人呢？保卫科长找他有急事汇报。”通讯员说：“刚才都在这儿，可能是有什么紧急公务去了。”“请你将舒书记的大门打开！”“不行，我只有紧锁权，没有擅自打开权。”“那就请将钥匙交给保卫科的干部，一切后果由我们承担。”通讯员见势不妙，只得乖乖地交出了钥匙。打开舒书记的大门，进入卧室。见舒书记赤身裸体正搂着天鹅在搞“俯卧撑运动，咔嚓！咔嚓！”保卫科的干部连续几下拍照后，二话没说，转身就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舒书记与天鹅的桃色新闻，震惊全县，老幼皆知。上级领导收到跃进县革委会报来的材料与做爱裸照，立即将舒玉撤职查办，送市“五·七”干校反省交代，劳动改造。蓬头垢面的天鹅也被关进了县保卫科看守所，面对冰冷的铁窗和刺骨的寒风，她如实向组织上交代了自己由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女，成为生产队、公社、县机关等红人的成长经历，她流下了一串串忏悔的泪水……

　　1966年5月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开始时，天鹅还在东方红小学读五年级，天生爱收拾打扮，喜欢唱歌跳舞，自然文化课成绩就不看好。但大家对她的评价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音乐老师夸她是掌上明珠，语文老师笑她是红漆马桶。步入社会后，正处“文革”的斗、批、改阶段，生产队进驻了工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简称工宣队）。天鹅家兄妹多，家底薄，好在她父亲是喂养鸡、鸭、鹅的高级孵化师。为了大力发展家禽业，搞活生产队的农业经济，经工宣队与队革委会研究决定：就地取材，各尽其能，就由天鹅的父亲组织筹建、当顾问，就在她家住的莲湖旁办一个家禽场。天鹅的一家老小闻此信息，欣喜若狂。其父没有辜负队干部的期望，不到半年时间，莲湖湖畔，鸡鸭成群，白鹅扬翅。莲湖之水，清澈见底；荷花盛开，天鹅欢歌。自然景物与社会景物融为一体，构成一幅彩笔难绘的湖乡风景图。其他生产队的干部都来参观学习，上级革委会的领导也来亲临指导。这本应是其父之功，可她父不善言辞，每次接待都是由天鹅出面，代父介绍。就这样，天鹅名震跃进县，常年被评为“三八”红旗手。她插队不到二年时间，就当上了队妇女主任，与队革委会主任平起平坐，朝夕相处，不离左右。队革委会主任也有事没事爱到天鹅家来问寒问暖，以示关爱。主任在她家经常吸烟喝酒，吃饭午休，非常随便，且大胆放荡。天鹅性格外向，泼辣豪爽，爱与异性接触，她与队革委会主任一同双双去莲湖摘莲挖藕，捕鱼捞虾，久而久之，二人也就好上了。这个秘密，只有她和她的父母知道。她也倍感荣耀，穷人家的女孩当上了队革委会主任的“贵妃。”队干部尤其是那主任“未婚夫”特别器重她。凡抛头露面的事都让天鹅去，队上凡举行重大活动，接待来客、情况简介、向上汇报等等，这些事几乎都由天鹅独揽。门前喜鹊叫，天鹅美差到。公社一道“圣旨”，因原公社妇女主任患急症身亡，无人接班，特调天鹅赴任。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天上掉馅饼，一下坐直升机，当上了公社妇女主任。上任伊始，天鹅这才明白，死者正是公社革委会主任的老婆。天鹅是个非常有组织观念、有爱心、有同情心的人，对公社主任特别关注，包括洗衣、弄饭，她都能不辞劳苦。在她看来，关心公社革委会主任，就是关心党的干部，关心党的事业。此主任也深为感动，由她俩配合，跃进公社被评为全省农业学大寨先进单位，材料由主任亲笔起草，而赴省登台亮相宣讲却是风姿绰约、一语惊人的天鹅。二人从此，夫唱妇随，成了事实婚姻。正当欲去领取结婚证的关键时刻，没想到县委舒书记发来一道“圣旨”，调天鹅任县革委会副主任、兼县妇联主席……于是才出现了跃进县保卫科干部雪夜拍照、与舒玉在床上赤身裸体、双双落网的一幕……

　　面对囚禁的铁窗，天鹅潸然泪下，悔不该，人心不足蛇吞象，到头来成了年过三旬的“破鞋女”；悔不该，由低到高卖人肉，到头来，身败名裂成了“囚徒”……

　　（二〇二二年二月二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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