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

　　孙霄

　　1986 年，并没有小象降生在我们家族。但在这一年发生了两件奇怪的事情。

　　那是在10 月的时候，旱季的尾巴。有一天傍晚，家族正在悠闲地嚼枯枝。母亲走在最前面，我在后面。突然身边来了几辆车，我们意识到是营地的车后便想要远离。我们没有忘记白雪被抓走的事情。突然，伴随着砰的一声响，雨水叫了起来，她边发出惊恐的叫声，边召集大家逃跑。我即刻赶到雨水身旁保护她，其他大象也冲着车辆表达怒气，几名年轻的成员甚至冲了过去假装要攻击。我注意到雨水的屁股上插着一根“棍”，她不停地想用尾巴拨掉那根“棍”。我不假思索地帮她把“棍”拽了下来，扔到了一旁。然后大家都聚在雨水身旁，围在她前后左右，有序地逃离人类。

　　然而没过两分钟，雨水竟然趔趄起来了，看样子马上要摔倒了。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有三辆车冲了过来，吓跑了很多成员。我们试图待在雨水身旁，与人类对峙，但他们毫不犹豫地顶了过来。车子把我们赶到了50米外的地方。母亲多次想要冲回去，但都被车辆拦了下来，再次被赶远。我们在远方专注地看着、听着、闻着整个过程，不知道那群人对躺在地上的雨水做着什么坏事。

　　后来，所有的车辆都开远了一些，雨水也站了起来。雨水在原地停了好久，她似乎在疑惑着什么。我们待在原地，假装吃着枯枝，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片刻过后，雨水朝我们走了过来。我们看向雨水，一个奇怪的东西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她的脖子上多了一个项圈，项圈上有两个很结实的东西，一个在她的脖子下垂着，一个贴在她的脖子上。雨水说这个东西不是很沉，但感觉很别扭。她想要清理身体，比如挠脖子，往肚子上撒土、撒泥都会受到影响。大家都觉得那东西很奇怪，但谁也没想到它竟还能改变雨水的性格。这是后来发生的事了。

　　雨水被戴上项圈后，营地的人比以往更频繁地靠近我们了。让我们感到惊奇的是，无论我们走在哪儿都能被人类找到。这是不是与雨水脖子上的项圈有关？我感觉是这样的。

　　一个月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那是雨季到来的前一天，当时雨水和红在离我们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吃着灌木。我们注意到有一辆大卡车开到了我们和她俩之间，然后从卡车上下来了一头小象。小象停在原地，闻着我们，好像在疑惑着什么。我们闻了闻她，便不在意了。对于从人类车上下来的小象，我们没什么兴趣。

　　我们呼唤雨水回来，离人类远一些。雨水远远地闻了下人类和小象，便加快了远离的脚步。而红似乎有些迟疑，她缓慢地走在后面，边走边闻那头小象。没走几米她竟完全停下了脚步，伸直了鼻子使劲闻20 米外的小象。她足足嗅闻了1 分钟，然后发出了惊喜的呼声，情感非常强烈。小象也兴奋地吼叫起来。远方的我们都被吓到了，看到红和那头小象跑向了彼此，而不远处的雨水也回头跑向了她俩。我们太好奇那边发生什么了，略带激动地叫她们快点回来。不一会儿，雨水和红回来了。一路上，她俩都用身体挡着身后的小象，到我们跟前时才调皮地让小象完全露出来。我们发现，那头小象竟然是阿姨最小的孩子，两年前被人类带走的白雪！耳朵中央的圆孔也还在！她应该只有3 岁，却长得比3 岁的男孩还要大一些。我们非常激动，庄重地彼此庆祝、问候，以表达我们的兴奋之情。红和白雪一年半后重逢，有说不完的话。这时我们才意识到是人类养活、养大了白雪。

　　后来，白雪给我们讲了她在人类那边的事情。那天晕倒后的一些记忆完全失去了，白雪清醒后记得的就是她身处在一个很大的围栏中，旁边围栏里还有其他的小象，甚至有1个月大的小象。而且，那些小象在接受人类的喂食！白雪觉得很恐怖。然后她注意到不远处的人类朝她走了过来。当时她的身体非常虚弱，走两步就要摔倒，更不要说抵抗人类了。她正想着如何对抗人类时，突然闻到了奶水的香味，来自人类手中的瓶子。她禁不住奶水的诱惑，远远地伸直了鼻子。还没等人类靠到身边，她便一下将奶瓶抢了过来。可是她根本拿不住那个瓶子，奶水洒了自己一身。后来还是人类拿着喂给她喝的。

　　白雪身心俱疲，昏睡了一晚上，体力才有些恢复。恢复力气后，她开始恢复对人类的抵触，拒绝人类的靠近，四处撞围栏想要出去。那里到处都是人类和陌生大象的气味，没有一丝家族的味道。她把自己撞得满脸伤痕才意识到根本无法从那里出去。白雪觉得很孤单，很想家。好在有其他的孤儿陪在她身边。有两个比她大的孩子一直跟着她、照顾她。她们告诉白雪，人类是在帮助她们，还说她们刚来的时候也像她一样，但后来就把人类当成了母亲。

　　逐渐地，白雪理解了她们的话。人类丝毫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一直在做母亲做的事，喂奶、喂食、触摸、安抚……白雪开始感受到人类的善意，一点一点地接纳了他们。

　　每天会有一个人和白雪睡在一起，每当她梦到母亲的脸和身子分离而惊醒时，那个人便来到她身边，用手抚摸她。她很快就将人类视作母亲了。那里与家族不同的是，白雪拥有很多位人类母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位。但白雪始终记得陪伴她度过第一个月的那个人类，他身上有股特别的香味。只不过他后来离开了。

　　我们听了白雪的神奇经历，不禁感叹：人类是有好有坏的！

　　（摘自《我们的旅程》，江苏凤凰少年儿童出版社，心绘文学馆 出品，孙霄 拍摄，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