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不想当村长(下)

  • 来源:章回小说
  • 关键字:村长,宾馆
  • 发布时间:2012-03-23 10:01
  6

  高胜利与小兰在“阳光商务旅馆”的房间里放浪形骸,颠鸾倒凤,玩得特别高兴的时候,他绝不会想到自己吩咐赵四做的那件事竟泡汤了。赵四那小子动手晚了一步,还没等他采取任何措施,李庆良、葛力军等人已经拉了三四车人来到了市政府大门前请愿了。

  到了地方,那些前来请愿的人纷纷从车上跳下来,还扯起一条事先准备好的横幅,朝政府大院里走去。可他们并没能走进政府大院,在大门口就被几个站岗的保安拦住了。怕村民一时激动,不管不顾地硬朝市政府大院里冲,和保安发生冲突,李庆良赶紧上前说:“兄弟,我们找市长状告高家村的高村长,能不能让我们进去?”

  几个保安中的一个问他:“你们有条子吗?”

  李庆良不明白地问:“什么条子?”

  那个保安嘿嘿地冷笑说:“你以为你是谁呀!市长是哪个人想见就能随便见的吗?告诉你,没有进门条,一个也不许进!”

  不让进,李庆良一时也没辙了。这时候只听葛力军说:“他不让咱们进去,今天咱们就跪在这儿,市长不出来接见,咱们今天就不走了。”

  李庆良想了一下,觉得也不失是种好办法,可以借此逼迫市长出来接见,同意了他的主张。随后,李庆良、葛力军和刘宏伟等几个人带头跪在地上。他们身后的百十号人见李庆良他们带头跪下,也都随着跪了下去,黑压压地跪倒一大片,把市政府的前门封堵得严严实实,里面的车出不来,外面的车也进不去。

  一帮人在市政府大门外坚持到中午,还是不见有人出来接见他们,也不见有人或车打这儿出进。难道那些官员不出去办事,也不出去吃饭吗?他们哪里知道,市政府不仅只有这样一个大门,不仅有后门,还有两个侧门,那些官员都从别的门走了。

  总这样跪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也没人出来接见他们,有人泄气了,心里也没数了,悄悄地问旁边的人:“咱们这样做行吗?犯不犯法呀?”

  动摇就像流感,只要一个动摇了,很快就会传染一大片。已经有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准备上车回家了。这工夫从政府大楼里走出来个官员模样的人。那个人径直来到人群前,态度和蔼地问:“你们这里哪个是代表?”

  枪打出头鸟,李庆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吗?他仍旧跪在地上说:“我们没有代表。”

  抢话的人,肯定是带头的。那人立刻注意到李庆良,态度和蔼地说:“没有代表也不要紧,请你跟我来一趟吧,市长想见见你。”

  李庆良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地问:“能多进去几个人吗?”

  那人笑着说:“又不是让你去打仗,进那么多人干啥?只要进去一个,能把你们的要求说清楚就行了。”

  听那人这样说,而且态度也一直特别和蔼,李庆良随着那人走进政府大院,朝正前面的一栋办公大楼走去。可让他绝对不会想到的是,跟那人刚跨进大门,胳膊立刻被两个彪形大汉抓住,使劲地拧到他的身后。李庆良使劲儿地挣扎:“我怎么了,你们凭什么抓人?”

  带李庆良进来的那人立刻变了脸色,不停地冷笑着:“你怎么了,难道自己还不知道吗?你这是在聚众闹事,冲击政府机关,严重扰乱社会治安!”

  被那人一番恐吓,李庆良立刻惊出满脑门子黄豆粒大的汗珠子。他被两个彪形大汉扭送进一间屋子里,接着被警察从后门带回了派出所,关了十五天拘留才放了出来。

  出来的当天,高鑫又带几个人找上门来。来人手里都拎根棒子,个个凶神恶煞地站在他家地中间,恶狠狠地盯着李庆良。高鑫得意地说:“咋样,姓李的,你不是会告状吗?我告诉你,往后你要是再敢到处乱告状,我会让你死得很惨!信不信?”

  李庆良扫了一眼面前几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一声不吭。高鑫晃动手里握着的棒子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限你三天之内必须离开李家屯,今后也不准再回来了!否则,我认识你,这根棒子可不认识你!”

  听说高鑫带人到弟弟家去威胁李庆良,二哥李庆善赶紧来到他家,劝他赶紧到外地去躲些日子,等屯子里没事了再回来。可别管二哥怎么劝,李庆良就是不吭声。

  这会儿,李庆良心里很矛盾,知道自己斗不过高胜利,却又不甘心这样轻易服输。见李庆良不说话,二哥怕三弟再做不知深浅的傻事,一直坐在那里不走。他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能劝的也劝了,再没啥话可说了,只能坐在炕沿边不停抽烟。见二哥这样为自己担心,李庆良只好答应二哥说:“你先回家睡觉吧,这两天我就离开李家屯,和甄珍到她老家去住些日子。”

  见李庆良终于答应了,李庆善又嘱咐了三弟几句,才起身回家。等二哥走后,李庆良又抽了几支烟,才上床躺下。可心里有事,怎么也睡不着,正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来回折腾,桌上的电话响了,拿起来才知道,是二嫂打来的:“庆良,你二哥还在你家吗?”

  李庆良赶紧说:“没有哇,他已经走一个多小时了。”

  二嫂说:“走那么长时间了?这会儿咋还没到家呢?不能出点啥事吧?庆良,你赶紧过来,一起去找找你二哥!”

  听二嫂说二哥还没回家,李庆良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妙。

  二哥的家在他家的前面,两家只隔两趟街,也就百十米远,走得再慢,路再不好走,十来分钟怎么也到了。可二哥怎么这会儿还没到家呢?

  李庆良赶紧穿衣服下地,开门出去寻找二哥。可家里的几个亲属几乎问遍了屯子所有人家,也找遍了各个地方,还是没找到李庆善。直到快天亮的时候,终于有人在一条偏僻的小道上发现了李庆善的尸体,赶紧告诉了李家。

  一家人赶到现场,见李庆善的上半身套条麻袋,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人已经死了。不用别人说啥,谁都能估计出这事究竟是哪些人干的!李庆良气红了眼睛,跑回家拎起一把菜刀冲出来,要去找高胜利拼命,结果硬被一帮人死死拉住了。

  这边有人拉住李庆良,还有人搀扶着哭得死去活来的二嫂,使所有在场的人除了悲伤外,更心生恐惧。已经有人打电话报警了。派出所很快来人了,几个警察勘察完现场,让殡仪馆来车把尸首运走,接下来再没任何消息了。

  李庆良几乎每天都到派出所去一趟,询问李庆善被害案件进展得怎样了?派出所的警察自然不会把所有的事都对他说,只是答复李庆良:案子正在侦破中,让他回家等消息。

  李庆良说:“这不是明摆的事嘛,肯定是高胜利指使人干的。”

  派出所的所长问他:“你有什么证据吗?要是能证明你二哥确实是高村长指使人干的,我立刻派人把高胜利逮来!”

  李庆良当然拿不出任何证据,他只有怀疑,而怀疑肯定不能成为案件的证据。没办法,他只能回家继续等待。转眼间,十多天过去了,半个月也过去了,二哥被人打死的这起案子仍旧没有任何进展。李庆良只好再去派出所催办。心情不好,说话也冲了点,嗓门也高了。

  “出去,你给我赶紧从这里出去!”见他出言不逊,派出所所长立刻变了脸,朝外轰他,“我告诉你,今后你要是再敢没完没了地到所里胡闹,影响我们正常公务,就把你拘起来!”

  听两个人在屋里吵,立刻进来几个民警,把李庆良拉到外面。

  7

  李庆善莫名其妙地死在屯里一条偏僻的乡间小道上。还没等把他的遗体火化,李庆良又突然从李家屯里失踪了,而且还是领着甄珍一起离开的。

  对李庆良的突然消失,一时众说纷纭。不过,多数人都猜测他肯定是害怕了,被吓破了胆子。从他开始告高胜利那天,他一直没得过好,几次被打被抓不说,如今二哥被人莫名其妙地整死了,担心自己也会惨遭二哥的下场,只能找个地方躲起来了。对李庆良这样无声无息地躲藏起来,最伤心的当然是他二嫂了。眼见他二哥的尸体还停在殡仪馆里,李庆良咋会连丧事都不处理完,就吓得赶紧带着情人躲藏起来呢?这个怕死鬼!李庆善不是为了你,能死得这样惨嘛!

  李庆良突然离开了李家屯,有人伤心,有人害怕,当然也有人高兴了。这些日子,葛力军的气也很大。如今李庆良的二哥被人打死,李庆良又带着情人跑了,接下来倒霉的该轮到他和刘宏伟了。怎么办呢?只能赶紧找高胜利服软认错,否则今后肯定也没有他的好日子过了。

  最高兴的人当然是高胜利了。如今,他终于可以彻底松口气了,可以睡上安稳觉了。这可不仅是李庆良离开李家屯这么简单,肯定会引起一串连锁反应,更能起到一种敲山震虎、警示别人的作用。别看他们人多,可人再多也没用,不过是些草民百姓,只能被人鱼肉。在这个世界上,别管人也好,动物也罢,大体上只能分成这样两种类型:一种是吃肉的,一种是吃草的。

  像那些老牛,它的身躯再庞大,必定也是食草动物;而狼的个头再小,也是吃肉动物。而大的吃草的牛,最后只能被小的吃肉的狼吃掉。在别的方面不敢说,往后在他统治下的高家村,肯定没有人再敢跟自己作对了,也不用担心再有人去告状了,自己想怎样干就可以怎样去干了。今天,葛力军和刘宏伟已经来找他服软认错了。他们的表现,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嘛!

  转眼间,李庆良离开李家村已经一个多月了。看样子,他的胆子确实被吓破了,他学聪明了,知道斗不过咱高胜利,只能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找个地方躲藏起来。

  不过,他在得意之时,也隐隐有那么点担心。毕竟死了人,万一查下来,真的查到儿子的头上,恐怕也不好办!得想办法把几个人的嘴封住,反正也没人看见,只要把几个人的嘴捂严实了,别到处瞎说,应该没啥问题。

  这天中午,高胜利跟几个朋友正在饭店里吃饭,突然接到了赵四打来的电话,让他赶紧到“阳光商务旅馆”的1414房间,说他刚找到了一个房地产开发商,那家的总经理想要见见高村长,有些事情要和他详细商谈。

  这些日子,高胜利一直让赵四在外面联系建筑开发商,想趁着自己在高家村当村长的这几年时间里多卖点土地,从中多捞得一些好处,把腰包塞满。他没想到赵四这么能干,这样快就联系到了一个建筑开发商。他顾不上陪那几个客人继续吃饭了,赶紧打电话给高鑫,让儿子开车来接他,好一起去见赵四说的那个建筑开发商。

  一个男人往往在最得意的时候,想与之分享幸福的是女人;而在他最伤心、最难受的时候,往往最想对之倾诉可能也是女人。和情人一起分享自己的幸福,那是男人的骄傲,是男人的成功。对自己母亲诉说痛苦,是想让母亲帮助自己舔舐伤口。高胜利这会儿最想把好消息告诉的那个女人,便是他的情人小兰。

  对小兰,高胜利总有琢磨不透的感觉。至今,他也不明白这个小女人究竟想要什么?小兰比自己小二十多岁,像她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凭什么跟他要好呢?他不是没认真想过这件事,只是一直都没想明白。他曾给过她好多次钱,每次几千块的倒是都拿了,说要用他的钱买件好看的衣服穿给他看。这句话好理解:女为悦己者容嘛!可有次他给了她三万元,小兰却说啥也不要,还说什么只是跟他这个人好,并不是图他的钱。不图钱,她到底图什么呢?难道仅仅图的是当他这个村长情人的虚名吗?可这种虚名根本不能说出去。那么,她到底图的是什么呢?高胜利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放长线钓大鱼?

  莫非她也是在钓自己?暂时吃点小亏,取得他更大的信任,以后从他这里谋求到更多的好处,占更大的便宜?要是真的这样,这个女人简直太可怕了。汽车已经驶进了市区,拐上了通往“阳光商务旅馆”的沿江大道,他已没有时间再去多想小兰了。他必须静下心来,理清思路,一会儿好跟那个建筑商谈判,以争取到更大的利益。

  “阳光商务旅馆”坐落在H市的黄金地带,北临松花江,南面对着十车道的沿江大道。他多次和小兰在那里开过房间,很熟悉。如果站在十层以上北侧房间的窗前,美丽的松花江畔可尽收眼底。

  大楼南面的沿江大道,车来车往,如同穿梭,路边没有停车位。高鑫开车到楼下,见父亲下了车登上台阶,赶紧开车离开,找个僻静场所把车停下,然后坐在里面一边听音乐,一边等待去谈生意的高胜利。

  高胜利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宾馆大门,兴冲冲地乘着电梯上到十四楼。

  从客人住宿的房间来看,此人的经济实力确实不俗。这层的住宿费,一天至少也得两千元以上。只是房间号有点不好:1414,听起来就是“要死要死”。这也没啥,要是按着简谱发音,则是“都发都发”,多么美妙的乐谱啊!

  高胜利站在1414房间门外,先轻轻地敲了敲门。门并没上锁,自动开了。他就势推门进去,却没有看见赵四说的那个总经理,房间里只有赵四一个人,而且是坐在地板上。

  这会儿,他的整个心思还在见那个总经理上,仍没多想,以为人家嫌他姗姗来迟,而出去散散步,或在卫生间里方便。他踩着红色地毯走进里面,莫名其妙地问坐在地板上的赵四:“你咋坐地上,那个老板呢?”

  见他进来,赵四满脸惊慌,却一句话不说,只是看他一眼,并且朝他使了个眼色。见赵四那副样子,高胜利心里顿时一惊,本能地感觉到肯定是出啥事了!他刚想转身朝外走,可已经晚了,他已经走不出去了。

  随着传来轻轻的关门声,那扇通往外面的房间门已经被人推上,并且锁上了。高胜利这才发现站在他身后满面怒气的李庆良,还有和李庆良一起失踪的甄珍小姐。

  李庆良手里握着一支手枪,而那个叫甄珍的小姐持着一把雪亮的匕首:一个把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他的脑袋上,另一个把匕首抵在他的腰间——他离不开了。

  “跪下!”李庆良低声吆喝,随后朝他的腿弯猛踹一脚,高胜利跪倒在地上。

  最初的惊慌失措很快过去了,这会儿高胜利已经稍微平静下来。他眼珠子一转,赶紧换上一副笑脸,对着虎视眈眈的李庆良说:“老弟,多大点事呀!不就是六万元钱吗?我今天没带那么多钱出门,等我回到村后,一把给你。”

  李庆良“嘿嘿”地冷笑着说:“姓高的,你不觉得这话说得有点太晚了吗?你还以为我像以前那么好糊弄呢!实话跟你说吧,今天我让赵四把你叫过来,就没打算让你再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高胜利心里一哆嗦,狠狠地瞪了瘫坐地板上的赵四一眼,心里暗暗地骂道:白养了这么个软骨头了,还不如一条好狗呢!

  高胜利双腿跪在地上,想了想说:“你们手里都有家伙,想要杀我,肯定轻而易举。可你们也得好好想想啊,要是把我弄死了,你们还有好吗,不也得死吗?我看咱们不妨做笔交易,回去后,我立刻把六万元钱给你。不,再多给你加上四万块,总共十万元钱。然后你拿钱走人,躲得越远越好,从今往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你少跟我啰嗦!”李庆良“嘿嘿”冷笑着,手枪一直指向高胜利的脑袋,“我问你,十万元钱能买回来我二哥吗,能让他起死回生吗?”

  “那事,那真……真不是我让人干的。不信,你可以问赵四……”高胜利一边心虚地为自己百般辩解,小眼睛一直在偷窥李庆良,觑他一时没注意,突然蹿了起来,拔腿朝外跑。见高胜利想跑,李庆良赶紧探出一条腿,把刚跑到门边的高胜利绊了个狗吃屎,再次趴倒在地上。

  “妈的,你还想跑!”李庆良一脚踩住趴在地上的高胜利,随手从兜里掏出根绳子,扔给瘫坐在地的赵四,“过来,帮我把你大哥捆起来!”

  赵四早已领教过李庆良的凶狠——把他带进房间,没说几句,接着把他摁倒在地,生生地把他后脚脖子的两根大筋全挑断了。割断他脚筋后,又逼着他给高村长打电话。

  被割断腿筋的赵四,已站不起来了,也无法下手去捆绑高胜利。可赵四又不敢违背李庆良的命令,只能强忍疼痛,双手支撑着地板,一点点爬到高胜利跟前,把绳子搭在高胜利的肩膀上,准备捆绑自己的大哥了。

  高胜利心里很清楚,一旦自己被人捆起来,更没有好果子吃了,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他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声呼救:“救命啊!救……”

  听高胜利呼喊救命,李庆良立刻伸出一脚,死死踩在高胜利的脸上,把没喊出来的后半句话硬踩了回去。见高胜利不动了,赵四继续捆绑。可捆了半天,还没把高胜利绑住,李庆良连着朝高胜利身上踹了几脚,直到把他踢老实了,不敢再挣扎了,又对赵四说:“再给我绑!”

  赵四站不起来,再加上伤口疼得厉害,绑了半天,还是没把高胜利捆起来。一边甄珍看来气了,一脚把赵四踢开:“妈的,我看你也不想活啦!”

  甄珍是内蒙古人,从小生活在牧区,常见人捆羊绑牛。她像捆牲口一样,把高胜利四脚攒蹄地捆个结实。李庆良进到洗浴间,找了块湿毛巾出来,让甄珍用匕首把高胜利的嘴撬开,把那块湿毛巾硬塞进高胜利的嘴里。

  到了这会儿,高胜利心里残存的那么一丝侥幸已经彻底不复存在了,也感觉出事态的发展对他绝对不妙,更知道李庆良真是铁了心要杀他了。可事到如今,他再怎么想都已经晚了。想反抗,反抗不了;想喊,也喊不出声来,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地上,任人宰割。

  死亡即将来临的时候,人特别渴望能够活下来,而且这种一心想活下来的愿望伴随着死亡的临近,越来越强烈,其他所有的一切都顾不上了,甚至包括平时最让他喜欢的金钱和女人。这会儿,让他拿着金钱和美女去换自己的生命,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这会儿,即使想用那些东西去与李庆良交换,也不可能了。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向李庆良做任何解释的余地,更没有了讨价还价的可能。如今,他才真正地理解了那个副区长的“政治”之论。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再怎么明白,也已经晚了,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他瞪圆一双惊恐万状的眼睛,看着李庆良从甄珍的手里接过那把尖刀,一刀挑开了自己的衣服,随即把刀尖狠狠刺进他的胳膊里。一刀刺进去,立刻疼得高胜利大叫起来。可那喊叫声却没有从他的嘴里发出来,更不可能被别人听见。这会儿,他怎样拼命地喊叫,也不可能发出一点声音。

  他已经没有再活下去的奢望了,只盼望李庆良赶紧给他致命一刀,彻底结束自己的性命,别让他再活遭罪了。可李庆良就是想要让高胜利活遭罪,他一刀一刀刺向他。

  高胜利已经昏过去了,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见高胜利闭着眼睛不再挣扎了,李庆良似乎也累了,坐在沙发上,点着一支香烟,一边狠狠地吸着,一边等待高胜利苏醒过来。

  从他二哥死的那天,他就想要把高胜利千刀万剐,活活地折磨死,否则无法解他的心头之恨。

  8

  高鑫坐在车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一直不见老爹下来,也没打电话给他,高鑫决定给老爹打个电话,问事情办得怎样了?

  电话拨通了,却一直没人接听,直到响起忙音。高鑫心里有点鬼画符了,老爹为啥不接他的电话呢?稍等了一会儿,他再次拨打过去,这次更惨,那边已经关机了。本能在提醒他,事情不好!

  高鑫赶紧下车,锁好车门,乘着电梯来到1414房间门口。在外面敲了几下,门里没有任何回音,也没人答应。以为自己敲错了门,抬头看了看房间号,没错,确实是1414。他赶紧再接着敲,可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高鑫急了,握起拳头,使劲儿地擂门,可里面还是没有回音。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朝里面仔细地听了一会儿:里面肯定有人,他似乎听到一阵阵痛苦的呜咽声。而那声音好像发自他爹高胜利的嘴里,只是和平时绝不一样,很不正常,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来人呀,快来人呀!服务员,服务员!”高鑫满走廊里乱跑乱叫,四处寻找宾馆服务员。

  听到高鑫的喊叫声,楼层服务员急忙跑了过来,问明了情况,又跑回去拿来房间钥匙,想从外面把门打开。可是,门被人在里面反锁上了,怎么也拧不开。高鑫更急了,赶紧掏出手机,拨打110报警。

  十几分钟后,一辆警车开到了“阳光商务旅馆”的楼下。

  几个警察从车上跳下来,冲进楼里,迅速赶到出事的十四层。他们在外面朝里面喊了几声,可里面仍旧没有回音。几个警察互相使了个眼色,只见一个膀大腰圆的警察朝后退了两步,猛地抬起一只脚,狠狠地朝着木门连踹几脚,硬是把房间的门踹开了,随后持枪冲进房间。

  当他们冲进房间的瞬间,看见一个男人爬上了窗台,并且站在上面。在那个男人的下面,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那个女人似乎也想跟着爬上窗台,却被站在上面的那个男人拦住了,一直不让她上去。

  “下来,下来,快下来!”警察不仅有抓捕犯罪嫌疑人的经验,更有救人经验。他们很清楚,这会儿只要他们冲过去,站在窗台上的那个男人会立刻跳下去。而这儿是十四楼,只要人下去,必死无疑。他们暂时只能站在原地不动,朝站在窗台上的那个男人喊话,想办法让他自己下来。

  站在窗台上的李庆良,随意朝楼外看了一眼。

  城市的马路上总有很多的行人,接连不断。一个正在赶路的行人无意中看见站在十四楼窗台上的李庆良,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大声喊叫起来:“有人跳楼,有人要跳楼!”

  听说有人跳楼,所有的行路人都顾不上继续赶路了,站在原地看起了热闹。随着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一些行驶的车辆也陆续停靠在路边,站在那里看起了热闹。这段路上,很快集聚成百上千的人,把交通死死塞住。其中,有几个年轻人见那个站在窗台上的人没往下跳,还大声喊起来:“跳哇,赶紧跳哇!”

  站在窗台上的那个男人显得十分平静,看不出有丝毫慌张的样子。他先看了看外面看热闹的人群,接着回头对站在下面的女人平静地说了句:“我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那个男人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几个警察,似乎还朝他们笑了笑,随后纵身从窗口跳出去。

  见那个人已经跳下去,几个警察赶紧跑过去,七手八脚抓住那个已经爬上窗台、正准备朝外跳的年轻女人,生拉硬扯地将她从窗台上拽下来,将她彻底制服后,才顾得上探头朝外看一眼:那个跳楼的人早已坠落在楼外地上,像个影子,扁扁地趴在楼下坚硬的水磨石台阶上。

  他身体旁边流淌了一摊鲜红的血。

  几个警察冲进屋时,已经发现了躺在地板上的两个人,可当时他们顾不上先去管这两个人,先朝着准备跳楼的那个人去了,直到这会儿才顾得上看地上的人:两个人一死一伤,都特别惨。

  死的那个,是被人用刀活活割死的,身上已经被割得血肉模糊,而那个活着的人,伤势也不轻,脚后的两条大筋都被刀挑断了,即使以后能医治好,可能也得落下终身残疾。

  除了两个人外,警察还在地毯上发现了一支手枪和一把匕首。无疑,那把匕首是作案的凶器,上面沾满了凝固的污血。可那支手枪却是一把假枪,是把塑料仿真枪。

  高胜利本想当上村长后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使自己的一生活得精彩些,时间长一些。他当初在竞选村长时,绝不会想到自己的人生旅途竟会这样短暂,仅仅走了四十多年便戛然而止了。而且还死得这样惨,是被人活活地一刀刀割死的。假如他还能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之路,还能这样去做吗?

  可惜呀,生活中从来就没有假如。所有的假如都是过去时,已经翻过去的一页,再不可能翻回来了。

  高胜利被人杀死,而杀人者李庆良也跳楼自杀了,帮凶甄珍小姐当场被警察抓获,很快将以故意杀人罪起诉到法院。这次抓捕的几个人里面,除了甄珍小姐以外,还有高胜利的儿子高鑫,以及赵四和他手下的几个打手。

  高胜利已经死了,高鑫的靠山也彻底倒了,他的精神支柱彻底垮掉,不复存在了。进了公安局后,高鑫把他们所干的一切坏事全都交代了。

  原来那天晚上,他们本打算教训教训李庆良,让他今后长点记性,别再挑头闹事了。结果他们不仅打错了人,还下手太狠,太重了,竟把李庆良的二哥李庆善活活打死。

  参与那次殴打李庆善的,除了高鑫以外,赵四和他手下的几个人都参加了。不过,赵四暂时还没有被送进监狱里关押起来,他一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接受治疗。

  医院已经给他动过两次手术,可治疗效果一点都不好,被割断的两根大筋由于时间太长了,并且感染化脓,截掉了一段,还是不肯愈合。没办法只好再做一次手术,把缝合的韧带再切掉一段,然后再次将其缝合。二次手术,每次都切掉一段韧带,即使能够痊愈,效果也不会太好。这样,赵四即使能活着,可能也得终生躺在床上,再不能下地行走了,简直生不如死。

  闹出了这么大的案件,前后死了三个人,市里派个调查组进驻高家村。

  调查组进村后,几天工夫就接到了很多举报信,把刘秀财也牵扯进去,他的“野菱泡度假村”被查封了,刘秀财本人也被关押了起来,正在里面交代问题。估计最后得被移交到检察院,将会对他提出起诉。

  那个副区长暂时还没有被牵扯进去,估计最后问题也不会太大,和他有联系的高胜利已经死了,很多事情都就此断了,没有了人证,也没有物证,只要他什么都不承认,一推六二五,谁还能证明他有罪呢?况且,高村长的直接上级是乡镇,而不是他这个副区长,直接责任者也应该是镇政府的有关人员,应该不能把他怎样。

  责任编辑 立 成

  插 图 薛 尧

  作者:陈彦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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