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困的诗意
- 来源:今日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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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0-02-11 14:43
学校里只有两位老师，一个教语文，一个教算术。他们早晨来，傍晚才回家，中午在学校吃饭。给两位老师做饭的，是村里一位很爱干净的中年妇女。
上午最后一节课，教室里总是十分安静。如果说有什么动静的话，那一定是吸鼻子或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因为家庭出身不好，我总是小心翼翼，这是祖母教我的。每当厨房里飘来食物的香味，我总是努力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在一片吸鼻子的声响中，老师将课本重重地扔在讲台上，顿时粉尘飞扬。老师问：“是谁带头的？”
大家彼此张望，最后齐刷刷地把目光射向我，我害羞地低下头。不管老师怎么批评我，我都一声不吭。这个时候，一个名叫荷香的女生怯怯地说：“老师，他没有吸鼻子，是他的肚子在叫。”教室里顿时乱成一团。
那天中午，我被老师留下来吃一碗汆山芋，外加一碗干饭，这是我童年记忆里，吃得最饱的一顿饭。老师对我说：“以后你中午就不要回家了。”我不置可否，望着教室外面茫茫的河水。
其实，我也不想天天回家，天天提心吊胆。一个名叫光发的小伙伴已经在河里淹死了，我一见到茫茫的河水就发怵。
到了秋天，母亲突然把装着十几块山芋的竹篮子递给我，让我中午不要回家了，好好念书。我是班上最后一个中午不回家吃饭的孩子。
中午在学校吃饭的人多了，食物容易混淆。老师说，每个人可以在自己的食物上做个记号。于是，有的人在玉米棒上系丝线，或插上竹签；有的人在山芋上刻印记，或者刻上自己的姓氏。到了中午开饭的时候，那个爱干净的中年妇女总是让我们排好队，每个人说出自己的食物上的记号，由她从锅里取出食物。
一天，那个中年妇女发现锅里最后两块山芋没人来取，仔细一看，上面竟然刻着动物图案。虽然谈不上惟妙准肖，却也让人一看就知道刻的是小兔子。
大家一起围到灶台旁，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人说，这两块山芋是荷香的，而荷香一放学就匆匆忙忙地赶回家了。我突然想起，下课前，荷香悄悄扔给我一个纸团。当时，我没有在意。
我迅速回到教室，那个纸团还在我的课桌上。我的心儿怦怦跳，打开纸团，上面写着：两块山芋送给你这个小兔子。可是，我怎么去领那两块山芋呢？总不能拿着这张纸条儿去领吧？
荷香一连几天都没来上学，听老师说，她母亲生病了，她要在家里做家务。
我每天都在学校前面的小河边徘徊，整整一个秋天都没有等到她。她辍学了。我还是每天到小河边徘徊、等待，直到我升入高小，离开这所小学。
我每次回家都到处询问荷香的下落，大家都说，荷香早就随放蜂人回江苏了。
我听到这个“回”字，心如刀绞。
(邓尔柏荐自《每日新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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