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夏,北京清华国学研究院准备在全国招收32名研究生。招生简章规定,报考者须具备以下三个条件:一、大学毕业生;二、曾在中学任教五年的教员;三、从名师研究有心得者。
当时,在国学研究院任教的有王国维、梁启超、陈寅恪、赵元任等国学大师,这对那时的青年学子的吸引力,可想而知。有位年轻人也和众多学子一样,非常想进这座名师云集的著名学府,但他仔细地对照了这三个报考条件后,沮丧地发现,自己哪一条都不够格。
首先,他只读了两年大学,尚未毕业;而若再往前推两年,他还仅是“高小”,这只相当于今天的小学学历,也就是说,他现在的实际学历仅是“高小”,与“大学学历”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第二个条件,他同样不具备。虽然他曾做过小学教员,算是和教员沾了个边儿,但“小学教员”和“中学教员”之间的差距看似不大,实则这是一条“硬性规定”: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没有半点商量余地。何况,还有“五年”这个时间要求呢?
现在,只剩下了最后一条:“从名师研究有心得者!”
他正在读书的这所大学,校长是大名鼎鼎的章太炎——那是真正的名师。但章太炎只是挂名校长,从未到学校上过课,他只在开学典礼时远远地看到过章太炎一眼,这和“师从”显然不沾边儿。
这个年轻人还不死心,转而又想:古代科举考试,仅仅因为考官是某某,考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自称是某某的门生,章太炎既是校长(虽然仅仅是“挂名”),那我应该也算是他的“门生”吧?至于“心得”,无非是说学生有没有“师从名师”的真才实学,如果我确有真才实学,借一下名师的招牌又何妨呢?
如此自欺欺人地“盘点”了一通,最后,这个年轻人认定,自己已经具备了“师从名师”且有“心得”的资格了,于是,便冒冒失失地报了名。校方一听说他“师从章太炎”,竟没做任何调查,顺利地放他过了关。
报考这一关算是蒙过去了,但这次入学考试的试题却出得极为刁钻——全部试题是要回答“四个100”,即100个古人名,要写出每个人所处的朝代和主要著述;100个古地名,要答出各是今天的什么地方;100部书名,要答出各部书的作者是谁;100句诗词,要答出各出自哪首诗词。
许多同时符合上述三个报考条件的考生都傻了眼,可这位年轻人却欣喜地发现,自己对这些试题却一点都不陌生。他一直是靠自学,在数十年如一日的苦读中,脑子里早已装满了各种丰富的知识,而这些试题对他来说也算不上太难。不出所料,凭着过硬的国学功底,他从众多考生中脱颖而出,以第二十六名的好成绩被录取了。
多年以后,这个年轻人便被誉为“一百年来中国最伟大的语言学家”“国学通才”的王力。
就这样,当时年仅26岁的王力仅以“高小学历”的实际文凭,一下子钻进了素以“研究高深学术,造就专门人才”为办学宗旨的清华国学研究院。顺便说一下,在王力那个时代,和他同样幸运的人可谓比比皆是,如根本不够资格的钱锺书上了大学,只有小学文化的沈从文、只有中学文化的梁漱溟当上了北大教授……
如果现在那些壁垒森严的学院、机构、单位,给那些没有“资格”而确有真才实学的年轻人留个“空子”,说不定,会从有意无意留下的“空子”里,钻出一位大师级人物呢。
(吕映易荐自《华人时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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