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滴雨点在水泥路上淡去,散漫的白云随风轻轻飘动。河岸走过海军蓝的老球鞋,游离着没有步伐,恍若不见那黄叶落雁般漂浮了整个河面。静静午后,涟漪在拨弄沙哑的弦,却惊落了满树肥硕的野苹果,它们重重滚在下坡的小路上,咔嚓嚓碾碎了脆弱的橡子。空气清新,轻语时分,却不知世界能否感到疲惫的步履走过,一个天凉却倔强穿着酒红背心的学生无奈在这金黄色的季节里安好,一颗背负着繁多嘈杂琐事的年少心灵深深陷入没有条理的沉思。低头不语,只是走着路,那是孤单的我,走在已经习惯了的没有五星红旗的国庆节的小路上,这第五个没有家乡的秋天。
第五个秋天,是黑夜里未曾燃尽的废弃纸盒,是大楼办公室中一脸惊恐的校方官员,是我破烂挎包里白纸黑字的驱逐令文书,是每日下午穿过大桥驾车回家的不解与沮丧,和不知不觉铺满了大桥的枯黄。
第五个秋天,是呆呆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一个字也学不懂的计量经济学,是讲课十句有九句关于昨日晚饭的络腮胡会计教授,是那满眼红色没有尽头的数学Webwork,是有关香烟管制与疫苗接种的庸人自扰的一篇接一篇学术论文,而学金融的我滥竽充数,和几十个学医的笨蛋坐在同一间教室里。
第五个秋天是阵风,吹冷了裸露的窗台,吹落了高高的玻璃杯让它变为满地碎片,锋利如刀,也吹得我毫无防备地感冒一场,不得不带着臃肿的脸和优衣库的蓝黑墨水polo衫走进天旋地转的教学楼。当终于等到周末,我便苦中作乐地用美拍软件录下一段精神病人的舞蹈,我想这没有意义的注定也是一种历史,只要互联网见证过,便是野花少年为污点画满的一生一世。
第五个秋天,是我哭笑不得的季节,当我看到生锈的脑瓜与文章的低产形成了重合的曲线,我便用种种不成立的理由来安慰自己:不过是求学求得心力交瘁、不过是灵感的水在潮起潮落、不过是那吹得人头痛的秋风。这些纸皮糊的辩词在懒惰身躯面前却是那么无力、无耻,令我自己无地自容。
第五个秋天,是永远短暂而狂躁的睡眠,却依然骗自己说一晚上六个小时完全足够让明天的自己充满活力。
第五个秋天,是我那不怎么在意的晴天蓝色雨天黑色的第一辆车,也是车副驾驶前柜里的铁锤、插在后座兜兜中的擀面杖和后备箱里破了一角的木制弓箭。每当学弟们向我问起罗切斯特的黑人以及治安问题时,我便让他们猜这车里为什么有这三件奇怪的东西。
第五个秋天只是那不经意的数字,是大街小巷路人们让我司空见惯的那不冷不热、似是而非的问候。第五个秋天是一个秋天,是地球恰好绕太阳旅行了五周、而我恰好还存活在太平洋之东的大陆某个角落的一个巧合。
第五个秋天,是许多有意义的想法,但也是比许多还多的花费在英雄联盟上的那些夜晚。在这些夜晚我总是心碎,当我一定要告诉世界冷门英雄也可以虐爆全场,却还是被对手屡屡击杀、惹队友屡屡抓狂,这些本属于欢愉的悲伤,便逐渐属于秋天。
第五个秋天,是日夜频刷却越来越水的朋友圈,是起了蛛丝的人人网,蹲在墙角里哭泣多变的世界让曾经纯情的我也变了心。
第五个秋天,是不切实际的想要成为一座肌肉山的少年最后的不切实际,是掩耳盗铃久了也会感到乏味的人心,是想浮夸也难以再浮夸起来的自嘲--请笔者不要忘记那名为“翘臀小飞侠”的罗村护法,穿着他蚂蚱绿的裤子,却没有迎风飘动的长袍。
第五个秋天,是第一个秋天的遥遥无期、第二个秋天的遐想连篇、第三个秋天的摩拳擦掌,和第四个秋天的心灰意冷。第五个秋天是许多秋天、许多落叶、许多轮回、许多深夜惊醒的梦、许多百食不厌的白面包抹蛋黄酱夹廉价切达干酪片。
第五个秋天,是一段文字,写下了这恍若失去了一些东西的五年。
王青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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