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渔村

  • 来源:中国报道
  • 关键字:渔村,传承,尊重
  • 发布时间:2014-11-19 10:33

  青岛最后的渔村,正在迅速消亡。

  崂山区石老人以西的所有海域早已杜绝了小舢板等渔船的作业,离现代都市生活最近的大麦岛、徐家麦岛和王家麦岛等传统渔村已经消失殆尽,彻底终结了城市人对渔村的触摸。渔民们要么转型搞养殖,要么继续往东去了,很多标有“鲁崂渔××××”字样的渔船被留在了岸上。有的船体已经腐朽,没入土里,只剩倔强的龙骨暴露在阳光下。

  上上个世纪末,德国人把青岛变成“在远东的军事基地和港口贸易城市”之前,小渔村里的时间以潮涨潮落为刻度,不受外界干扰。当年的“青岛通”德国人海因利希·谋乐,关于“麦岛”的读音颇动了一番脑筋。“麦”字的标准发音,只有官府的人或有身份的人才会读它,而渔民却有自己的读法,理直气壮地用土话把麦读成“Mei”。渔民们彪悍的口音大约来自强硬风浪的塑造,去声颇多,声声铺地,饱含着分量。似乎只有这样的发音才能证明他们在生与死的较量中,每每留给自然的,都是一个勇敢的回答。

  因五四运动名扬天下的胶州湾风浪不大,水面平稳,暗涌却多。渔民们世代出海,代代沿袭着父子不同船的习俗,惟有这样,一个家族的传承才能更安全可靠。大约从明末开始,谷雨前后、春汛来临的时候,渔民在出海前总要选一个黄道吉日到龙王庙祭神摆贡,杀猪宰鸡蒸面塑,张灯结彩放鞭炮,祈求新的一年平安丰收。四乡八疃汇聚一堂,喝酒吃肉,胜似过大年。海是他们的路,也是他们的良田和矿井,他们依赖海而生存、繁衍,却不一定看得见海的壮美。只有城市人才会感叹海景美好,城市人对大海的爱与其说是一种生命意识不如说是一种审美态度——而渔民,只想从海里攫取更多的生活资源并一生平安。

  船无论大小,都是渔民解读大海之后的精心之作,是对大海的理解和尊重。所谓“刳(ku)木为舟”,把树剖开后挖空,这便是原始的造船术和船的起源了。船如其人,青岛人的质朴、实诚,造就了不尚装点的船头、宽平的船尾,两端微翘,像靴子,靴底则宽厚坚固。胶州湾的渔船略显古拙,但口碑很好,称之为“元宝船”。一条渔船的生命周期也就七八年,当它永远留在了岸上,风化成了一处废墟,它的消失,跟它的诞生,有着一样的尊严,一样的悲壮。

  从前的胶洲湾里船少鱼多,后来船多鱼少,再后来,渔民们无鱼可渔,只好转战陆地。几代人的营生,在这代人身上开始转型。当地渔业局的领导曾说,海里资源确实一年少于一年。除了过度捕捞,还有填海、工业污染等破坏了海洋环境。来自去年年底的消息,5年后,青岛即墨田横岛度假区周边48个渔村的上万名渔民将搬入新楼,渔村彻底消失,变身旅游生态业。

  一名60多岁的田横岛渔民告诉我,他在这个小渔村生活了大半辈子,家里祖祖辈辈都靠出海打鱼为生。他的爷爷是一名老船长,经常带着他到渔船上玩耍。后来父亲接了爷爷的班,成了一名船老大。再后来他也成了船老大,家里买了两条渔船,一干就是几十年的光景。现在,一条旧船已经拆掉了,剩下的一条传到了儿子手里,但也很少出海打鱼了。从他那皱褶深刻的脸上移开,望向不远处的码头,几个渔民正在忙着拆解破旧的渔船。一个渔民还雇来了专业的拆解人员,将自家30马力的渔船拆了。

  冬天大雪节气一过,每个渔家的平房顶上都晾晒起干鱼,代代年年,从无更改。这几年,很多房顶上多出了锚具和网具,任其风蚀锈迹日重。渔民们知道,等以后搬上新楼,渔船上的东西怕是都要进博物馆了。

  阿占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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