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方：温和维权是可行的

　　王辉方嘿嘿笑着说：“他们不好烦我，因为我很谦和啊。我这么大年纪了，跟他们热热乎乎说几句话，他们也不好意思。”

　　和廉政瞭望记者的这次见面，王辉方是携老伴王玉珍一起来的。

　　老伴说话时，王辉方不会插话；王辉方说话时，老伴时不时插话，他就停下，认认真真听着。交谈中，老两口笑声不断。

　　71岁的王辉方，曾经是山东新汶矿务局中学语文教师。退休后，遇到一些权益受损或遇到困难的人，甚至有些只是自己辗转听说后，难抑恻隐之心，主动伸手去帮助别人。

　　作为一名退休教师，王辉方说自己无权无势，也没有专业的法律知识。但让他颇为自豪的是，通过写信、网上信访，他替人维权的事，事事有反馈，除一件丢车案最终没有破案外，其余均得到了圆满解决。

　　“这个渠道是行的”

　　多年前，王玉珍听到一件事，说老家王家庄一个叫王红的女子，在青岛打工时，被人拐骗到荷泽农村，卖给当地人为妻。家人去找时，王红的父亲竟被男方家打晕。她父母求本地有关部门出面解决，均以种种理由被拒绝。

　　她跟王辉方说起，老两口唏嘘不已。王辉方提出，“太可怜了，我给她帮帮忙吧。”王玉珍也很同情，但还是表示疑惑，“怎么帮？”

　　王辉方看到那段时间全国正在开展集中扫黄打拐行动，于是动笔向山东省公安厅写了两封信。最后新泰市宫里镇政府派出副镇长、镇妇女主任、王家庄村长，与王红父亲一起救出了王红。事后，王红的父亲表示，多亏他写的那两封信。

　　帮人也不避亲，王辉方还帮爱人的表弟解决过问题。表弟退伍安置工作后又无端被下岗，一切待遇归零，还被警告，“再来扰乱工作让你进局子”。王辉方帮表弟向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反映了3次，最后在当地信访办等部门的干涉下，帮表弟解决了工龄问题，各种保险、医疗等待遇，还有一部分生活费。

　　写信、网上信访大多数得到圆满解决，让王辉方感叹：这个渠道是行的。

　　王辉方总结，网上举报要掌握政策，反映问题要详细、有条理，还有尽量实名，更容易收到反馈。

　　热热乎乎去维权

　　王辉方多次奔波于一些政府部门之间，他发现，“当事人自己去，经常觉得工作人员态度不好，我去的话，还是那些接访人员，我却觉得大多数都彬彬有礼。”他感叹：“事实证明，政府工作人员的素质亟待提高，上访人员的素质也有待提高。”

　　有一次在交警队，一名出租车司机反映自己遇到的问题，王辉方在一边听着，忍不住指点这名司机，这个事儿不应该在交警队反映，可以去省公安厅接访处挂个号。

　　没想到，这名出租车司机火了，“你说什么？”伸手就要打人。

　　王辉方认为，到政府部门反映问题时，要注意方式方法，他的做法是，既有理有据，又亲切热络。

　　那次到交警队，是为了替一名做批发生意的个体户维权，向交警支队索赔错扣的运输车。多年前，这名车主被认定为无证驾车，撞死人逃逸。但因证据不足，人没被抓，车却一直扣着。

　　被扣车主起诉泰安交警支队，要求法院撤销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赔偿扣车造成的经济损失。两审下来，均败诉。迫于生计，车主再也没有精力去申诉。

　　王辉方老伴以前开有一家小商店，经常去车主的店进货，了解被扣车的前因后果。王辉方听说后，又坐不住了，2005年底，他主动提出帮忙代理，两人还专门到公证机关进行了代理公证。

　　一年多的时间里，王辉方骑着自行车，先后跑了泰安市中院行政庭、市检察院、市公安局、市交警事故大队等多个部门。

　　他主动跟工作人员套近乎。“人心都是肉长的，多说好话，拉拉关系，让他们有好感。其实我看他们也很辛苦，有一次我同情一个教导员两眼熬得通红，他忙说自己刚上了夜班。这样慢慢下来就近乎了。”

　　为了早点帮当事人办成事，王辉方不介意随时保持低姿态。一次，王辉方找到一名女科长，看起来40来岁，打扮入时。王辉方上前说，“科长，你看你委托一位姓赵的……”不料，女科长打断他说：“什么委托？他是我的部下，我支使他……”王辉方赶紧“检讨”：“你看我从学校门进学校门，对社会的事不懂，请你原谅我。”

　　还有的办法类似苦肉计。冬天气温在零度以下，王辉方早上7点钟就去交警队，在敞开式走廊里等着，有时候找不到人白跑一趟，有时候负责人开完会都到了下班时间。“看到我还在那等着，他们至少会有点触动吧。”提起当初的艰难，王辉方仍然嘿嘿笑着。

　　王辉方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大约一年时间里，他到相关部门跑了七八十次，按一年约250个工作日算，平均3天多一次。除了直接到相关部门，更有数不清的电话沟通。

　　终于，经过近一年的奔波，交警撤销了当初的事故责任认定，依法对事主赔偿经济损失3.5万元。办案人员对王辉方感叹，这是全地区少有的索赔成功的案例。

　　王辉方相信将心换心。他感叹，案件处理结束后，曾经打过交道的交警队干部态度也大为好转，那名女科长还问王辉方：“王老师，你看这个事儿办完了，你还有什么要求？”

　　“长达一年多的时间跟各部门交涉，他们不烦你吗？”面对廉政瞭望记者的提问，老伴接话：“绝对烦得没法治了。”不料王辉方嘿嘿笑着说：“他们不好烦我，因为我很谦和啊。我这么大年纪了，跟他们热热乎乎说几句话，他们也不好意思。”

　　“玩”着帮人

　　为人代理维权，对外讲究计策；对内，王辉方为安抚老伴，也使了一招瞒天过海计。

　　老伴笑着对记者嗔怪他，“跑了一年多，不帮着我带孙子，光偷着去，还骗我。”王辉方嘿嘿地笑。

　　原来，王辉方怕老伴不高兴，跟车主签了个假合同，约定有劳务费，唬弄老伴。实际上，王辉方没有收受过任何一位当事人的感谢费。

　　事后，老伴根本没跟他计较劳务费的事儿，还感叹：“（车主）没见过世面，你不帮他他就没办法了。”老伴介绍，车主跟王辉方去办公证时，在公证处门口，两条腿就开始抖了。还有交警随口吓唬车主，“你还找人儿（帮忙）呢，叫人逮了你”，车主又吓得两腿哆嗦。

　　总是有亲戚劝王辉方两口子别管闲事，“你图嘛？”老伴替他回答了：“嘛也不图。看着人家可怜，就替人家难受，能帮帮人家就好。俺现在条件挺好，嘛也不图。”

　　王辉方在帮助人维权的过程中，他感受得到乐趣。“人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干自己感兴趣的事。”

　　在日常生活中，在困难面前，王辉方说自己都保持一种“玩”的精神，这已经成为他的一种生活态度。

　　当老师时，王辉方的一次工作调动，引发了所在矿务局教育部门两名领导的矛盾，导致他很长一段时间没被安排工作。

　　那段时间，爱人的病要治，3个学龄孩子要管，王辉方形容是内外交困，“犯傻走上上访路”，但还是没有落实工作。

　　王辉方说自己没办法，只有托关系走门子，终于等来了时任矿务局教育部门领导约谈。不料，这名领导却好好教育了他一番：“你的上访材料都在我手里，有本事你再访去吧……你难受，难受才好呢，好长点记性！”

　　后来好不容易安排了工作，但不久王辉方被派往偏远的矿校。在那里，他多次被评为局级先进工作者，但中学高级教师职称的材料报到矿务局，却屡次未能获批。

　　王辉方戏称，自己两口子“百折不挠，依然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54岁那年，按照有关方面要求，王辉方和所在学校所有50岁以上的教师一起，提前退休。他“立即找了许多理由证明自己‘赚’了。拿着退休金，趁着还‘年轻’，体会一下当‘老板’的滋味——在学校家属院开起了书店。”

　　那是上世纪90年代末，他两年赚了3万，把家搬进了泰山脚下一个新兴建的小区。巧的是，当初“教育”他的那名领导，因犯贪污罪刑满释放后也搬进了同一小区。

　　对于帮人维权，王辉方感叹，“老来生活安逸，闲着也闲着，抽空做点，也算发挥余热，跟玩儿似的。”

　　文_本刊记者 王巧捧 发自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