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都·胡同
- 来源:娱乐·品味周刊 smarty:if $article.tag?>
- 关键字:故都,胡同 smarty:/if?>
- 发布时间:2018-10-12 14:32
槐树老了,菊花黄了,枣落地了,胡同里的秋意越来越浓了。唐鲁孙记着八面槽锡拉胡同外有不带卤味的豆腐脑。王菲记得百花深处胡同里有爱人的笛声。胡同外来了个冒充诗人的孩子,胡同里住过蝙蝠和蜻蜓。记忆,激情,还有未来,都在胡同深巷里晃悠着呢。
时光
『猴子的金箍棒,烧热炕,爷爷打鼓奶奶唱,一唱唱到大天亮……』半掩的宅门传来娃娃的童谣声,十月的北京秋意更甚,这京城里幽深的胡同裹紧一席黄布衣,与三里屯的繁华盛世仿佛是两个时代的光景。于是杨幂卸下姹紫嫣红,张一山褪去一身狠劲,他们按下时光机,又是昔日胡同里追逐打闹的少年。
胡同里那群人
张一山至今还记得2001年夏天那个火热的场景。晚上10点,全家人挤在电视前屏气凝神,那阵仗似乎想冲到屏幕那头,把“Beijing”这个词从萨马兰奇老爷子微张的唇齿间拽出来。之后的一声宣告炸响了整个北京城,9岁的张一山耷拉着眼皮,被父亲扛在肩上。那晚当真万人空巷,横七竖八的胡同里涌满了邻里乡亲,大红灯笼反射出彼此眼里亮晶晶的泪光,像糖葫芦上裹着的琉璃糖浆。燕京啤酒的开瓶声,鼓声和歌舞声响彻一整个湿热的仲夏夜晚。直到凌晨四点,人潮渐渐散去,胡同里菜站的叫卖声和麻雀儿的交头接耳组成清晨的旋律,不省人事跟着大部队的张一山被拖回大院,一把丢到床上去。
北京奥运会过去了,里约奥运会也过去了,院子已经不在了。一家人搬进胡同原址上盖的小楼房,没工作时张一山会回到这里,和父母简简单单地吃饭,听妈妈照例念叨几句,傍晚时便光着膀子在几条私密的胡同里游荡,像神出鬼没的小兵张嘎。有时望着逐渐拆迁扩建的胡同口,张一山恍惚间看到小时候那个上蹿下跳,被邻居大妈吆喝着回家吃饭的自己,不知是神往还是遗憾,如果可以,他大概一辈子都不想离开这里。
盛一碗槐花饭
杨幂爱怼人的嘴皮子估计也是在这胡同里混出来的。时光若是倒转个二十几年,镜头前这位亭亭玉立的甜姐儿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假小子,飞檐走壁上树逗猫样样开挂,还能时不时惩治个小恶霸,惹得胡同里的小伙伴个个“俯首称臣”,这股与生俱来的侠气真叫父母脑壳疼。
每年五月,院子里槐花飘香,父亲会摘下花瓣洗净,拌进小杨幂碗中的白米饭里。这时的机灵鬼才会消停下来,安安静静地自个把一碗清甜的槐花饭消灭干净。
如今自带流量体质的少女幂总是时不时地成为吃瓜群众茶余饭后的话题,但是再喧嚣又怎样呢,只要儿时那碗槐花饭甜腻的味觉记忆不散去,这个北京大妞就永远不会迷失在时代的荒芜里。
另一种北京时间
提着鸟笼遛鸟的大爷又吹嘘起自家孙儿考了前几名,把邻居老太挤兑得炸猫才过瘾;放学后一溜风的丫头片子眼巴巴看着糖艺人捏出个葫芦娃,就被喝斥着回院写作业去;矮墙里的柿子探出头,似乎在瞄准哪个淘气鬼进行攻击;缩在屋檐的橘猫懒洋洋,一睁眼就是一副不好惹的霸气。在脚踩过落叶嘎吱嘎吱的声响里,悠哉悠哉地搬个板凳,招呼蹲在门口和猪蹄肘子较劲的车夫们下围棋。
胡同深处的北京时间,慢得没有行走过的痕迹。只是不知道哪一天,旮旯处的二八自行车不响铃了,玩弹珠的孩子们飞远了,煎饼果子的小推车消失了,再也听不见脆皮麻花滋滋作响,只剩老太太守着空空的院落四处张望。初秋的胡同有些安静,那些吵吵闹闹的旧时光,循着秋叶的轨迹,落了满地。
秘密
胡同深巷里的日日夜夜,走进走出的,是一个个自由不羁的人,一种种肆意生长的灵性。你想在老槐树下听风吟,在百花深处捉鬼,在纷飞的柳絮中倒痰盂,在洋腔洋调里寻找京味儿,都成。
诗的两种味道
胡同,是徐志摩笔下的诗。
1924年的某一天,徐志摩在石虎胡同好春轩住处的墙上挂了个牌子,上书三个大字:“新月社”。这清雅的三个字里,装载的是新时代的中国文人对于所有意象的重妆新描。徐志摩、梁实秋、胡适、闻一多们每隔两周,就带着悬而未决的激情到此,借酒、借诗、甚至借歌唱来安放自我。
爱打麻将的胡适,在这儿“胡”过多少次,我们不得而知。而作为当时新诗界的两大巨手,徐志摩和闻一多就在这不知年岁几何的老胡同里找到了一个个神秘幽微的灵魂。志摩写过一首《石虎胡同七号》: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淡描着依稀的梦景;雨过的苍茫与满庭荫绿,织成无声幽冥,小娃独坐在残兰的胸前,听隔院蚓鸣,一片化不尽的雨云,倦展在老槐树顶,掠檐前作圆形的舞旋,是蝙蝠,还是蜻蜓?……”
徐志摩新月一般皎洁的诗句里,胡同里似乎除了清欢就是清愁。而在长住三不老胡同1号的诗人北岛的笔下,胡同还有更饱满的一面:“沿德内大街南行百余步,过马路来到刘海胡同副食店。门外菜棚正处理西红柿,一毛钱四斤;还有凭本供应的咸带鱼,三毛八一斤,招来成群的苍蝇,挥之不去。我和一凡本想买两个流汤的西红柿,凑凑兜里的钢镚儿,咽了口唾沫走开。”蝙蝠和蜻蜓变成了青蝇和咸带鱼,还雅么!但正是这样不羁的气味里,熏陶出了诗坛上的一座“孤岛”。
再看他写的另一段:“沿刘海胡同向东,到松树街北拐,穿过大新开胡同时,在路边的公共厕所撒泡尿,那小便池上的尿碱味儿熏得人睁不开眼,我们像在水中练习憋气,蹿出好远才敢深呼吸,而花香沁人心脾——满地槐花。昨夜必是有雨,一潭潭小水洼折射出天光树影。”看这些胡同少年对待世界的方式,是如此粗俗,又如此纯净。
胡同写下的诗篇里,本就是有臭味也有花香的。你嗅到什么,就把它写下来吧。
摇滚,三弦,爱情
一个奇怪的包裹寄到了胡同里。一个叫姜昕的女孩拆开了它。寄信人是王菲,收信人是姜昕的男朋友窦唯。
窦唯,中国摇滚史上的怪杰,就这样夹在了一个喜欢摇滚的东北女孩和一个香港流行乐坛的成名天后中间。那时候的他不知道,这个游走在百花录音棚和香港红磡、摇摆于激情和暧昧之间的故事,还会在胡同里持续很久很久。
在分别属于两个女人的时间里,窦唯经常跑到百花深处胡同里的录音棚。这是中国摇滚史上的圣地之一,崔健、唐朝、黑豹、谢笑天们都聚集在这儿,窦唯的好兄弟张楚和何勇也一脸高傲地站在棚里,与棚外的世俗世界缠斗着。
在小胡同里,窦唯的伴侣已经换成了那个去了香港很久很久但还爱恋着北方男孩的王菲。她频繁来往于北京和香港;她和他一起去了香港。他身边的男人何勇挑衅当时红遍亚洲的香港娱乐圈:“香港没有音乐,只有娱乐。”然后在台上唱起了《钟鼓楼》:
“我的家就在钟鼓楼的这边。
我的家就在这个大院的里边。
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家就在这个地球的上边……”
何勇回头看身边吹笛的窦唯,回头看已经变成老汉的另一个胡同少年——演奏三弦的父亲何玉生。那一场演唱会,征服了整个香港。那是中国摇滚史上再也不能重来的一年。
王菲在台下听着窦唯,想着胡同。回到北京时,秋天的老槐树在风里岿然不动,风声瑟瑟,北岛说这声音“悠远如箫”,王菲想,这是他的笛声。
“胡”思乱想
有的胡同,存在着。有的胡同,存在过。
胡同里住过的人有千万个,千万种,千万代。你说这是你小时候住过的胡同,他说这不是我心里的胡同。
电影《城南旧事》里的胡同,流动的是《故都的秋》式的老北平气息。小英印象里的胡同,等于叫卖声、冰棍儿、皮袄和新式校服,郁达夫心里的胡同,则包含了秋风、枣树、冰藕、鲁迅的家常菜,还有那个贫困的北漂文青——沈从文。那是老北京的胡同。
姜文说,不是,胡同不是这个味儿的。他让夏雨和一帮朝气蓬勃的少年骑着单车穿过胡同,他让彭于晏在老胡同屋顶踩起了单车;他的胡同记忆里,需要的是单车的迅疾和快意,没有这种蛮劲儿,胡同在他的想象中就失去了坐标。也许,他还会想起,那一年,胡同少年和大院子弟的那一场血战,那一战里,也许有“子弹飞”,但是不是“邪不压正”呢,他还得再想想。
在那些流浪到宝岛的老北京人心里,胡同是什么味儿呢?
梁实秋在大后方时总是想起北京的羊肉味儿,在高雄、九份和基隆这些陌生名字的包围里,一旦想起胡同,他的舌头就布满了膻腥。唐鲁孙还记得八面槽锡拉胡同口外的深州豆腐脑,一碗豆腐脑,两套马蹄夹青酱肉,那真是适口充肠。
所以,美国历史学家史景迁说,胡同里有无穷的灵感,曾经存在过的,其实现在都还存在着。走进蜿蜒的胡同,就走进了曲折的想象里。
新篇
历经沧桑的胡同,是行走中的民俗风情博物馆,拥有城市中最原始的烟火气息。往昔年岁里的传奇经典,都在此处立足生根,留与后人分说。
如今,胡同有了更多新姿态,宛如连接古老与时尚的脐带——怀旧与新生,您得自个儿一边转悠一边享受。青墙红瓦里隐匿着数不尽的新鲜事物,这是个崭新的江湖。
都市旅行者的探索
今时今日,在看似普通的胡同里,也隐藏着不少各具特色的酒店,或者在岁月中透着文气,或者古典与时尚相互交融。而其中细腻的胡同文化精髓,只有住上一晚才能“咂摸”出地道的风味来。
北京协作胡同的自如驿胶囊旅馆,处于东二环的核心老城区。旅馆以朱门、灰瓦、青砖和斑驳的女儿墙迎接来客。悠长明亮的半开放长廊贯穿前、后院空间,利用落地窗间隔却不斩断空间感,刻意营造出胡同意象。原本陌生的住客在这里相遇、擦肩或驻足,创造出各种旅人邂逅与交流的可能。
因《梦想改造家》走红的建筑师青山周平,也尝试用现代的极简审美赋予胡同年轻活力与腔调感。只要穿过隐藏在砖墙中的大门,自旋转楼梯向上,就能像《邪不压正》里的彭于晏一样,爬到老北京的屋顶上翻腾,可谓是貌美又大胆的胡同再生。
古老韵味与现代化的设计风貌在这里交相辉映,别具意趣。
饕餮食客的隐蔽据点
胡同以一瓦一砖串起了京城的风韵,也承载着让人无法割舍的味觉记忆。
富有情怀与志趣的餐厅,在密度不断增加的城市里探寻胡同空间的乐趣,砌起老北京精神的味道江湖。
主打湘食本味的湖南菜餐厅渔芙南完成了胡同里的一次新生。其前身是由九户人家组成的大杂院,每一户相互分隔却又自成一体,高低错落的窗户解决了各自的采光和通风,一扇窗就是一幅景,古城的淡雅静谧和棘手的现代城市问题奇妙地融为一体。
而在青瓦灰墙为底色的钱粮胡同,日料餐厅然寿司仿佛在喧嚣的环境中辟出一块富有禅意的寂静空间。店内,从天花板到墙面的木制百叶设计与胡同的传统建筑相互呼应,每周更新的日式花道为空间增添了神韵与意境美。
在喧闹的胡同中辟得一隅宁静,看竹影摇曳,倚廊听风,畅尝食肴,给胡同平添了一丝灿烂的人间烟火气。
隐于胡同,现于未来
关于胡同,不少人对于它有着深入骨髓的热爱。今时今日,纷繁的历史在人潮拥挤、热闹非凡的街头隐秘了些许荣光,许多更具前沿感的概念与假想涌入,堆砌出胡同的簇新形态。
建筑师张轲致力于在传统胡同中探索集合住宅可能性,他凭借“微胡同”项目获得阿尔瓦·阿尔托奖这一国际建筑界重要奖项。这个项目的目的是激发街区的活力,活化街区里消极胡同院落空间。
“微胡同”位于北京杨梅竹斜街大栅栏历史文化街区内,参考了四合院的布局,所有房间相互独立,又朝着院内聚合。旧的空间和肌理没有显著改变,但是每一个空间里的功能变了:绕树的几个加建厨房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型艺术展厅;南房剩余空间被设计为一个舞蹈教室;东厢房的坡屋顶下安插了一个儿童图书室,孩童可以坐在全景窗旁阅读,也可以看外面的院子。
在老房子里塞进一个现代美学的盒子,让往事不尽如烟,让未来的到来满足现代人对空间的想象与规划。为“阅”己者容的胡同,正在瞬息万变的新旧碰撞中书写着续集。
升华
在现代都市生活里,蝉鸣鸟叫没了,阵阵炊烟没了,连『七八个星』都看不着了。
清一色的现代高楼,掩盖住了从前深曲巷弄里的烟火气。胡同老啦,跟不上新鲜亮丽的时代喽。
但在这个只有新鲜亮丽的时代里,我们想念胡同。想念胡同里的平淡,和恣意。
文/林彬 均婷 芷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