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宝珠：“潺潺流水”的课堂

　　29 岁的水宝珠站在我面前，白净的脸上不施一丝粉黛，乌黑的头发不烫不染，随意地在脑后扎个马尾辫。这是夏至日的清凉小学，我们在走廊上聊着，那么自然，那么随性。微风吹来，香樟树摇曳出幽香，这座有着 38 年历史的老校园焕发着绿油油的生机。

　　就在半小时前，常州清凉小学语文老师水宝珠在全课程教育研究常州现场会上带领三年级孩子们进行《彼得潘》整本书共读课。三年级的孩子，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正是渴望长大又不失童真的阶段。如何让孩子们与彼得潘进行连接？水宝珠就将落脚点定位在“长大”上面：长大是什么？彼得潘有没有长大？自己和同伴有没有长大？当水老师问孩子们“从彼得潘身上，你有没有看到自己和同伴的影子”时，大家迫不及待地举起了手。

　　杨恩泽同学说：“我觉得自己和彼得潘一样……有礼貌。”在说出“有礼貌”三个字之前，刚才还急不可待的杨恩泽迟疑了一下。果然，他话音未落，几乎全班同学同时起哄：“不像，不像，一点儿也不像！”我隔着好几排座位都能观察到这位小朋友的脸一下子红了。

　　水宝珠老师依旧巧笑盈盈站在那里，也不制止同学们的起哄，也不急着去安慰杨恩泽。等大家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水老师轻轻地走到杨恩泽同学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是不是本来打算说自己和彼得潘一样调皮的呀，临时换了个词是吗？”杨恩泽的脸不那么红了，有了水老师的解围，他的表情很快舒展开来。同学们也心满意足地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接下来，黄金果同学说“: 我昨天在教室里看到张佳琳突然从窗户飞了出去，就像彼得潘一样。”水老师诧异地问：“从窗户飞了出去？”“是啊，张佳琳他总是淘气，昨天他真的是从窗户跳了出去，就像飞一样。”孩子们转头去看一位男生，估计那就是张佳琳了。

　　这时胡雨轩说：“黄金果很像彼得潘，她每天下课就像小鸟一样飞来飞去，叽叽喳喳。”

　　有同学笑起来。这就是孩子的语言，你听不出他们在赞美还是否定，搞不清楚他们是在表扬还是批评，他们只是在“我口说我心”，他们只是在“想到啥就说啥”。这就是孩子，童言无忌、天真无邪的孩子。这就是孩子，直言不讳、毫无修饰的孩子。这就是水老师的课堂，流水一般自在自如的课堂。

　　课后在走廊上聊天时，水宝珠向我介绍道，《彼得潘》整本书共读课她一共安排了七课时，前面已经上了两课时，前两天接到通知让她上公开课，她就把第三课时安排在了今天。也不和孩子们说什么公开课，只是换了个教室上课。但是孩子们毫不顾忌身边坐了那么多的什么嘉宾啊专家在听课，依旧我行我素，自说自话。是的，我想起来刚才一个男生站起来发言的时候，一只手还在挠屁股，两只脚摆在椅子两边。水老师不紧不慢地说，同学你先站好来再发言。全然不顾在现场那么多人面前丢面子。她淡定淡然，孩子们便放松舒展。她毫不矫情，孩子们便无所顾忌，在课堂上不时地大笑——能在课堂上大笑的孩子，他是有多放松多自在啊，他至少实现了“在课堂上免于恐惧”，在此之上，他还有点儿放肆。孩子如此“放肆”，水宝珠就不怕“镇”不住？“我希望营造一间舒服的教室，每天还孩子们一个舒心的课堂，从而追求一种舒展的师生关系。当孩子们和我之间关系轻松时，他们的状态是最好的，不需要我去‘镇住’，而是他们自己在管理自己。”

　　如常丽华老师所言，水宝珠老师的课堂一点儿也不“炫”。

　　水宝珠的课堂一点儿也不炫目不炫耀，不表演不修饰。水宝珠本人也不炫，衣着朴素，不化妆，淡淡微笑，轻声细语。水宝珠班里的孩子们也不炫，他们毛毛糙糙地站起来，想到啥就说啥，自然表达，真情流露。 我问水宝珠为什么这么淡定？她 说，当你看着孩子们的眼睛，这个世界只剩下纯净。只有让孩子们在我的课堂上如此放松，他们才能遇见真正的自己。

　　水宝珠也有不淡定的时候，那是2015 年到 2016 年她在北京亦小带班学习的那一年，第一次排演戏剧。水宝珠清晰地记得是和小柯老师一起排演《丑小鸭》。演出前夜，他们在教室里做准备待到十点多。第二天，去小剧场之前，小柯跟水宝珠讲，很多老师在看剧的时候会哭，水宝珠当即表示：“反正我不会哭，我泪点很高。”结果，演出开始，大幕开，灯光起，当音乐响起“我一天一天长大，我不再是丑小鸭，我努力努力变化，白天鹅飞起来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水宝珠脑海里快速回忆起跟学生在一起的一个个片段，顿时哭成了傻瓜。 “那是我最不淡定的一次。”水宝珠一边笑着告诉我，一边用手指悄悄擦去眼角刚刚溢出的泪珠。 水宝珠的淡定是在孩子面前，水宝珠的不淡定也是在孩子面前。她 说，我对孩子的期望是希望他们健康、快乐，以后能为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我只希望教出“活泼泼的孩子”。所以她要让孩子们在她的课堂上最大限度地真实而快乐，最大限度地放松——放松状态下，孩子们思维活跃，表达自如，在学知识的过程中便不经意地找到了自己。

　　水宝珠的课堂，如一条溪水，奔跑着跃动着；

　　水宝珠的课堂，如一汪湖水，阳光下熠熠生辉；

　　水宝珠的课堂，如一掬泉水，散发着清新活力；

　　水宝珠的课堂，那么纯净自然，如流水潺潺……

　　（作者系自然生长教育与儿童阅读推广人，著有《书香润童年》《陪伴的力量》《童年可以如此美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