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戏剧 沉浸体验山与海的故事

　　自然界的故事

　　2018 年，戏剧导演郑大坏和戏曲导演落花人在南昌成立了无题戏剧团，起先做小剧场话剧、儿童剧、博物馆沉浸式戏剧；也带着各自对戏剧和戏曲的理解，在全国二十多个城市开展过“原来戏曲可以这么潮”新国风讲座。作为戏剧人，郑大坏一直希望推动大众走进剧场观看戏剧，然而2020 年疫情暴发让所有演出停滞，他和落花人离开南昌，前往大理床单厂艺术区做驻地艺术家。身处苍山洱海的自然里，他们开始思考戏剧在剧场和舞台之外的可能性。

　　来到大理之后，郑大坏创造了一种结合自然科学与戏剧的戏剧教育方式。

　　聊起这件事的缘起，他回忆当时和落花人第一次去到苍山的情景。山上流下来的溪水冰凉，他们踩进小溪里，在山水之中，郑大坏自由地舞动起来，落花人也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昆曲。那个当下，昆曲声、流水声、风声和各种不知名的鸟叫虫鸣融为了一体，整个场域似乎没有了人文和自然的界限。

　　就在那一刻，郑大坏体会到有别于往常在排练场、办公室或电脑前创作戏剧的舒适感，开始反思“戏剧为什么要局限在剧场呢？”——任何地方都可以是表演的天地，也可以不局限于家长里短的人类故事，去捕捉更多在自然界中发生的山河变化。

　　从小在山区长大的郑大坏很早就对自然有所体会，放了学在山里、河边、田野间自由玩耍，认识这个世界的方式也从自然科学的角度出发。山、海、风、雨不单是感受到的模样，通过书籍、课堂、纪录片可以明白它们形成的原理和过程。

　　刚到大理的那段时间，郑大坏发现许多做戏剧教育的机构，多是在教孩子口才、朗诵和表演，最终就为了在舞台上演一出戏。之前有过一两年戏剧教育的经验，他明白学会如何在台上演出并不是戏剧教育的核心，于是想到把大理的自然山水和戏剧教育结合在一起，带领孩子们先以自然科学的角度客观认识自然，再做主观的戏剧表达。

　　明确了方向，他发现自然界里其实藏着很多故事，像是四季的更迭，亦或是一座山的削高填低。原来创作小剧场话剧和儿童剧局限在人类故事，可能只是百年前的历史故事、几十年前的年代故事，可是当视角放在自然界，时间的跨度变成了几千万年、几亿年，就会很强烈地感受到自然的宏大与人类的渺小。

　　在自然里排练

　　经过观察和思考，郑大坏和落花人在大理成立了山野精灵自然创意教育平台，摸索出了“自然戏剧”的戏剧教育方式。在去年刚开营的“茶马古道的山海戏剧”里，他安排了八天行程，过程中没有既定的剧本和角色，孩子们以扮演马锅头的方式重走茶马古道沿路古村，沉浸体验马帮和商业的历史故事；也在苍山洱海间观察、认知自然，创作一出山海戏剧。

　　在苍山洱海面前，郑大坏没有侧重传授表演技巧，教导孩子如何演绎山和海，而是先带他们认识苍山和洱海，告诉他们山海如何形成、变迁。在自然科学的教授结束之后，才会问孩子们：“如果你是这座苍山，会是男性、女性还是中性？”“看到这些岩石，你的第一感觉是什么？”当孩子们对自然有了客观认知和主观感受之后，再通过肢体和情绪表演，做自然戏剧的训练。

　　排练期间，他们共同在自然里感受并现场创作山海戏剧，孩子们分别扮演了阳光、水、山石、风、雨、小树苗等自然之物。大家把自然当作舞台，星光或阳光是灯光，鸟鸣、虫鸣、蛙鸣变成了这出戏的配乐。有趣的是，遇到一些需要道具的情景，孩子们还会灵光一现，即兴在自然里采摘树叶制作；在自然里做喜怒哀惧的情绪训练，似乎也会让孩子们回归到更原始的状态，释放更多情绪。

　　排练这出戏的过程，郑大坏有了和以往不一样的导戏体验。他不再只是站在剧场的舞台下，抽离出来观察演员互相配合的整体感，而是走进自然，融入到这出戏当中，关注孩子自身的情绪表达和释放。

　　如果你是苍山洱海

　　最终，他们创作了一出时长三分钟的山海戏剧，在凤羽的空中稻田剧场上演。

　　演出那天，许多游客和村民前来看戏，演出效果超出了郑大坏的想象。孩子们没有台词，只通过情绪、声音和动作，搭配木棍和石头道具，演绎了苍山在几万年前无忧无虑地生长，到后来人类出现，开始砍伐焚烧、挖采矿石的故事。他们包容忍让，也愤怒咆哮，有的孩子沉浸其中，到演出结束时默默流下了眼泪。

　　脱离了剧场的戏剧，以沉浸式体验让孩子们真正感受到了自然。这个过程不似观看自然纪录片或自然绘画那样，有客体和主体的分隔。在扮演自然山水的时候，孩子们已然化身为苍山和洱海，全身感官开启了深度体验，感受山的坚韧、苍老和沉着，水的包容、柔软和广阔，在演绎中思考自己与自然的关系。

　　做了三四期自然戏剧之后，郑大坏发现如今孩子们的生活除了吃喝玩乐，就是被大量学习、作业和培训班占据，再也不像他小时候那样，拥有去自然里玩耍的自由。虽然无法改变目前教育的现状和格局，但他希望通过自然戏剧让孩子们在城市和学校之外，接触到山海间自然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