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邻居

　　文/张旭东

　　老张做了十几年的生意，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把公司开进高档写字楼里那该有多好。这好事情说来就来，跟一阵风似的就飞到了老张的眼前。赵城新开盘的一座写字楼内，老张楼上楼下转悠了一圈，最后脚步就停留在了东南角位置的一处写字间。

　　老张最开始相中的这套房子，位置在写字楼的13层，可是13这个数字在很多做生意的人看来是一个不够吉利的数字，老张当然也很在乎这件事情。思来想去，老张最后还是决定购买了12层同一位置相同户型的房子。

　　老张对到手的这套房子可是喜欢的不得了，选用最好的材料进行装修，暖气片要选国内最好的品牌努奥罗；沙发要一拖三配套组合；老板桌要选1.8米长的看上去才够豪华气派；老板椅一定要选全皮质多功能转椅；室内整个一面墙壁都要安装北京厂家量身定制的木质紫檀色展示柜，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老张憧憬着未来坐进这样宽廠明亮的办公室，从此以后过上惬意、潇洒、自在的生活。

　　即然准备把公司开在写字楼，写字楼内自然会有新的左邻右舍，也同样会遇到楼上楼下的邻居。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这邻居可有远近和好坏之分。其实，隔壁邻居也好，楼上楼下的邻居也罢，有这堵墙相隔就是俩家，没有这堵墙相隔就是一家。所以，这邻居之间总还是有底头不见抬头见的时候。如果能遇上一个好邻居，就好像是找了个好媳妇，这日子会过的平稳、安逸和有序。如果是遇见个不好的邻居，就好像找了个刁蛮无理的媳妇，这日子一定是过得鸡飞狗跳，谁都不会得到安宁。老张选房时可谓是认真仔细，最后才把房子选在了十二层，也是煞费苦心。老张庆幸自己的选择，避免不愉快、不顺畅、不吉利的事情发生。

　　可是，老张千挑万选还是疏忽了其中的一个细节，这12和13本来就是紧密相连的二个数字，12上面有13，13下面有12，等老张把房子装修完，物业公司贴上了门牌号，楼上是1313，楼下是1213。老张可是紧小心慢小心，最终还是没能躲过13。老张自打成为楼上的邻居，烦心事、闹心事就开始接连不断，搞的老张整天是提心吊胆，梦想中的幸福生活并没有如期而至。虽然不敢笃定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就是13这个数字所带来的结果，但老张还是相信，生活中很多事情都是福祸相倚，因果相随，客观真实地存在。只是因为人类对外界事物的感知和认知能力还存在局限性，因而对客观事物中存在的隐患还难以及时准确地发现。大千世界因果不虚，都隐藏在无数的细节之中，这些东西最终还是对我们的生活造成了影响。

　　楼上的男主人是赵城某区税务局副局长，五十多岁，高高的个子，身体瘦弱，眼神呆滞，看上去面无表情。女主人在财政局工作，中等身材，胖乎乎的，脸上挂着少许的横肉，穿戴也不讲究，与菜巿场上卖菜的大妈到有几分相似。她利用工作之便弄的这个会计资格证培训班，是一项投资少、见效快、风险低的好买卖。至于房子是找谁进行的装修，外人不得而知；装修完付沒付钱外人也不得而知，但这房子自打装修完，就好像是储满了祸水，稍不留神这满屋子的祸水就往外流。

　　会计公司培训班刚开课，卫生间洗手盆就不能使用，鼓捣了半天，发现下水管道被人用水泥浆给灌住了。从洗手盆位置根本无法清理管道中的水泥，不得以，楼上男主人迈着方步，来到了楼下老张的办公室，要求老张帮忙解决。老张站在梯子上，打开卫生间一块块吊顶的扣板，又拧开下水管弯道处预留的检查口扣盖，通过观察发现，弯道处以上已经被凝固的水泥糊死。老张一看来人就知道，这是一个笨手笨脚，只会坐办公室喝茶水的人。卫生间的下水管道直径只有四厘米，老张只能用改锥和刮刀一点点轻轻的抠，还不敢用力过猛，担心塑料管材一旦开裂，要想更换整根管材将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由于卫生间干活空间狭小，老张脚踩在梯子上，仰面头朝上，手臂还要高高抬起超过头顶才能慢慢施工，凝固的水泥只能一点点地抠、一点点地刮，才能被清理出来。汗水顺着额头滚落下来，一会功夫衣服就被汗水湿透，干一会就需要停下手里的活来擦试一下汗水，就这样忙活了一个上午也只是清理出少部分水泥。

　　下午，这个高个子的人晃晃悠悠，迈着方步又来了，要求老张继续帮忙。老张又蹬上梯子，继续开始清理，经过反复不断地努力，最后终于将管道疏通，老张心里如释重负，从梯子上慢慢下来。这位局长眼见大功告成，面无表情地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包中华烟，抽出一颗慢慢点燃，叭嗒叭嗒自顾自地吸了起来。老张这一天累得是臭死，一下午时间都没顾上抽一口香烟，见到这个家伙现在竟然自己抽起了香烟，不但没有感激的意思，甚至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沒有。老张这心里头的火蹭的一下子就窜了起来。这是个什么东西？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世上竟有这种四六不懂，不通人情事故的东西。老张遇到这种玩意儿气的心肝都痛。在以后的时间里，老张多次在上下楼的电梯里遇到过这个人，见到老张，这个人仍然是一副冷漠的面孔，仿佛是俩个完全陌生的人第一次碰面。

　　有一天，老张早上刚进到办公室，就发现办公桌上溢满的水，房顶上面的水不断滴落到桌面上。老张抬起头一看屋顶，好家伙！临窗附近的吊顶吸音板都已经被水浸湿。老张急忙拿出手机给物业打电话，要求派人查明原因。开始物业人员赶到楼上询问情况，女主人还一口回绝，死不认账，最后物业人员爬到窗户外面去查看，发现楼上安装空调的排水管根本就没有接入楼体外的专用排水管，而是人为地把排水管故意放置在隐弊墙体的缝隙处，这样空调冷凝水就顺着墙缝渗透进楼下的房间。修理翘起的墙皮和更换吊顶前后让老张忙活了一个月。

　　老张有些害怕了，担心还会有什么事要发生。冬季供暖开始后，有一天，老張走进办公室，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室内已经变成了水帘洞，半个屋顶已经完全被水浸透，水还在不断地顺着屋内吊顶的缝隙往下流，整个一面墙的展示柜也从顶上往下流淌着水。老张有些傻了眼，待冷静下来，急忙通知物业派人到楼上查找跑水原因。经过检查发现是暖气管道破裂，流出的水顺着管道墙体流进了楼下的房间。修复因漏水而造成的墙体开裂起皮，更换毁损的吊顶吸音板，清理擦拭展示柜，凉晒淋湿的物品，前后又折腾了老张不下二个月。

　　转眼冬去春来，有一天，老张去卫生间，无意中发现吊顶缝隙处往下滴嗒淡黄色的液体，老张一时也搞不清楼上又出什么幺蛾子。老张到楼上去交涉，女主人还辩解，死不承认。没办法，老张又回到自己的卫生间反复查看，确定不是楼下的原因。老张继续督促物业人员到楼上排查，最后查明是楼上排污主管道预留的观察口，没有宁紧扣盖，导致排泄污水从管道的观察口扣盖缝隙处慢慢溢出，滴落到楼下卫生间的吊顶下，最后从吊顶滴落到卫生间的地面。老张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买房子千万要擦亮眼睛，选个好邻居，这楼上的邻居可比隔壁邻居更加重要！

　　有一年，新世纪一家品牌专营店的女主管到老张办公室送货。俩个人说起话来，女主管还主动介绍说：我叔叔就在你这间办公室的楼上，叔叔这个人怎么说呢，就是做事情有点抠门。老张似乎听懂了女主管的话里有话，就问道：好像很久没有再见到你叔叔了。女主管说：哦，你不会再见到他了，他得了癌症，早二年就已经不在了。听到这个消息，老张的表情有些复杂，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是悲伤还是高兴。停顿了片刻，老张终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淡淡地说了句：“他走了好！他走了我的日子就好过了。”女主管补充说道：“是的，他活着是一种痛苦，身边的人也同样跟着痛苦。”老张俩眼发直，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又自然自语地说道：“他走了，我这心里头畅快多了，不会再为他担惊受怕，以后我就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了。”听老张竟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不明就理的女主管有点懵圈。

　　2022.09.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