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江南的春鱼,鮰鱼总是绕不开的主角。它有个更通俗的名字叫“江团”,上海人唤它“鮰老鼠”,贵州人则称其“习鱼”。宋代诗人苏轼曾以一首《戏作鮰鱼一绝》道尽它的鲜美,甚至称其“胜河豚”。它兼有鲥鱼的丰腴与河豚的鲜甜,肉间不见恼人的细刺,春末夏初时极为肥美。家常做法里,红烧尤显其妙:大块的鮰鱼肉在小火慢煨中渐渐收紧,纹理如红烧肉般分明,鱼胶与淀粉勾出的浓芡交融成琥珀色的冻状,舀一勺浇在热腾腾的米饭上,仿佛连碗底都要渗出鲜汁来。烧鮰鱼讲究“汁要挂得住筷子”,那裹着酱香的鱼肉入口时,连舌尖都能尝出几分文人的诗意。
春分至谷雨,是塘鲤鱼最肥嫩的时节。汪曾祺老先生在《鱼我所欲也》的文章中提到:“苏州人特看重塘鳢鱼,谈起来眉飞色舞。”苏州人眼中,菜花盛开时的塘鳢鱼堪称人间美味,所以也称它为菜花塘鲤鱼。这种小鱼最金贵的莫过于面颊上两片豆瓣状的嫩肉,集而成菜,俗称“炒豆瓣”,集数十条方能凑成一盘“炒豆瓣”,是当地人这个时节招待客人的大菜。寻常人家更爱将它炖入蛋羹:拇指长的塘鲤卧在滑嫩的蛋液里,蒸汽氤氲中,鱼鲜与蛋香缠绵成一片温润。揭开锅盖,金黄与雪白交映,舀一勺入口,仿佛含住了整个春天的柔嫩。
农历三月桃花盛开时,正是鳜鱼肥美的季节。唐代诗人张志和笔下那句“桃花流水鳜鱼肥”,让这种身披铜钱斑纹的淡水鱼,成了春日餐桌上不可或缺的鲜味象征。对于如何烹制鳜鱼,各地自有独到之处,安徽人的做法尤为讲究。
在安徽徽州一带,新安江边的渔民擅长用活泥鳅作饵垂钓鳜鱼。当鳜鱼咬钩时,鱼竿会被猛地拉弯成弧形,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人拽入水中。钓上来的鳜鱼,当地人常以传统方法腌制:先用木桶密封发酵,再以黄山毛峰茶叶熏制,最后铺上陈年火腿片一同蒸煮,这便是著名的“臭鳜鱼”。虽然名为“臭”,实则是鱼肉在发酵过程中产生的独特醇香。烹饪后的鳜鱼表皮微皱,用筷子轻轻拨开,鱼肉如蒜瓣般层层分明,入口鲜香浓郁,带着淡淡的烟熏风味。
而在浙江,鳜鱼的吃法更为精致。厨师将鱼肉切成薄如蝉翼的片状,与清明前的龙井茶一同入清汤汆煮。成菜时,鱼片在汤中自然舒展,形似蝴蝶振翅,茶香与鱼鲜交融,汤色清澈见底,滋味淡雅清新。
苏州的“松鼠桂鱼”,则将鳜鱼的烹饪推向极致:鱼身改刀成松果状花纹,油炸至金黄酥脆,再浇上酸甜适口的茄汁。外皮焦香、内里口感细嫩,配上红亮诱人的酱汁,是江南宴席上经久不衰的名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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