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让血沸且听风吟

　　每小时162.48英里，耳畔回响的不是8个汽缸往复的喘息声，而是划破凝滞的空气时风的呻吟；河道尽头，最热的不是刹车盘片互相撕咬的火光，而是身体中血红蛋白的温度

　　人是不是一个很贱的物种？最起码有的时候这样——当我们表现出极大的自虐倾向的时候。如果每次微笑都会使脸部感到疼痛，每次张口说话牙齿都会像在寒冬时那般的战栗，我们却还是要微笑与交谈的时候；如果每次端起酒杯，手臂都像帕金森患者一样哆嗦，但我们还是要觥筹交错、契阔谈宴的时候，我们确实是在自虐。

　　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埃尔米拉日，一群人正在自虐。莫哈韦荒漠中有一条干涸的河道，地表满是龟裂的细痕，细痕间还能偶见一些荒漠蛇在悉悉索索地散步。太阳毫无遮拦地烘烤着这条河道，光线通过蛇的鳞片反射在人的眼中，使空气中都弥漫了一股有毒的气氛。四周的山峦沉默不语，这条河是否是在美国人大干田纳西工程时被抽干的，也许只能向它们征询。但河道是那样的笔直与平整，所以在这些沉溺于高速赛车的美国人眼中，这简直是大自然鬼斧神工出来的天然赛道。纵使令人讨厌的风夹杂着细沙钻进他们的裤兜、鞋子、甚至气管，他们仍旧在此贱贱地享受着工业革命带给他们的激情与热血。

　　这条曾出现在电影《BadMax》中的河道是直线高速赛车竞技者们的天堂。

　　一位大腹便便的男人是这里唯一一位官方人士，他总是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习惯动作是将鸭舌帽向脸部拉拉。他等着在房车中的主持人用麦克风介绍参赛车手及车辆。起跑线上一辆1952年产的别克超级Riviera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它的造型凶悍，但却不像是“正人君子”的座驾——如果出现在电影中，相比于蝙蝠侠，我觉得它更适合德州电锯杀人狂。随着胖男人的手指信号，别克车绝尘而去，观众们早已准备好的照相机开始咔咔工作了，大家都想把由100辛烷引起的风暴捕捉住。

　　在滑行区再次看到它时，我们与它的主人攀谈了起来。它的主人身穿黑色防火服，头戴黄色赛手眼镜，表情悻悻，看来这次的成绩没有让他满意。他叫杰夫，并给自己的别克车取名贝蒂，什么时候硬汉也向这个卖萌的世界妥协了呢，贝蒂，直接叫Kitty岂不更加到位？！他是一位珠宝商人，在与我握手时我看到了他手上的刺青——两个终点旗在数字87上面摆动。他向我解释道，这是为了纪念父亲一生都在热衷于这项赛事，而自己对直线高速赛车的热爱也源于父亲的影响。

　　据说在埃尔米拉日的当地人对61年来持续在一个协会进行这种汽车比赛而感到骄傲——SCTA，“南加利福尼亚汽车竞赛协会”的缩写。SCTA很早就实行了统一的安全标准，每次比赛前都要进行安全检查并给车辆分级，定级制度保证了机会均等并提高了刺激性。比如使用直列8缸汽油机的贝蒂就被划分在XO/GCC级，解释为汽油机（G）+汽缸直列形式（XO）+比赛用轿跑车（CC）。比赛由3个区域所组成：加速区（甚至允许用外力推车行驶）、测速区（在埃尔米拉日测速区长度为1.3英里）和最后的减速滑行区。早在09年杰夫与贝蒂首次参赛时就取得了每小时134.084英里的好成绩，之后几年杰夫陆续刷新自己的记录，去年8月份他的成绩最好，达到了每小时162.48英里。

　　这个赛季杰夫似乎不能打破自己的记录了，其一是因为风太大，当然最重要的是贝蒂的发动机出现了故障。他叫来了几位老车手，向他们寻求维修的要点和提高速度的机巧。“这也是埃尔米拉日的最大魅力，无论业余车手还是专业赛手，大家喜欢凑在一起聊技术、聊改装，你要知道，稍微转动化油器的混合气螺栓就会影响到这个赛季的成绩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在这里互帮互助是生存的法则。”

　　当然魅力也在比赛之外。这里距离洛杉矶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爱好者们多半会拉着巨大的拖车来到这里。

　　在比赛前夜，河滩上弥漫着篝火的味道。人们听着约翰列侬与泰勒·斯威夫特的乡村民谣，男人与男人乒乒乓乓地干着手中的扎啤；女人与女人聊着FaceBook与Twitter上的趣闻；当然也有一些男人和女人，在热火朝天地创造着高速赛车未来的小赛手们。

　　撰文张楚 美术设计李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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