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和少年

  • 来源:今日文摘
  • 关键字:青草,少年
  • 发布时间:2013-11-22 13:47

  那个时候,夏天是属于少年的。

  我老家在渭北台地边缘,地肥,随便撒一把种子下去,地里便长满了。

  油菜、西瓜、棉花、萝卜、玉米、小麦……在我的记忆里,一年四季是由植物的荣枯描画的。

  夏天最让我难忘。壕沟、河渠、田间地头,到处长满了野草。大人们忙自己的事情,就剩下孩子和草。

  当一把“镰刀”映现在空中,少年用井水润湿磨刀石,有时也吐口唾沫,一下一下磨利刀刃,思量差不多了,便学大人,把刀尖搁在食指上比试一番,眯眼瞅瞅,设想它触碰在草腰身上的情景:利索地收拾了它们。

  草活着时可爱,刈割后、晒干后,还是活着的,在我心里,草最坚韧,直到被粉碎机吐出来,仍然活着,喂进军马肚子里,就把生命变成了奔驰的力量。

  暑假里,天刚亮,我和小伙伴背着背篓出发了。露珠濡湿布鞋,地里静悄悄的,草像在等我们似的,昂起脖颈,在微风中摇摆。

  对草,我们心里是有区别的。有的草会引人怜悯,轻柔地攥在手里,温柔地一割,它们便温顺地躺在手掌里,往背篓一丢,轻盈地飘落,好像回到了故乡。

  有的就让人生出蹂躏的欲望,一把抓住头,一刀砍下,它们不服气,倒下去的同时喷出黏人的汁液,扔进背篓是要用一些力气的,听到落地的声响才放心。

  而毛毛草让人喜欢.要是地里全是它晃动的脑袋就好了。

  累了,坐到地上。田野干净,四周全是绿色,杨树的绿贴在蓝天上,宛如一片片新鲜的补丁。

  看不见的虫子的排泄物打到头上、脸上、衣服上,有令人不悦的气味,但还不至于无法忍受,我们图树荫的庇护,不愿意挪动屁股。

  最无奈的是坐在椿树下,白白胖胖的“臭大姐”,从脸前飞过,熏得人作呕,若落到手上、脖子上,那气味,回家后用肥皂使劲洗,也得两天后方能散去。

  当椿树上落满“臭大姐”,椿树也不美了。

  把草背回去,晾在家门口的干地上,被经过的人踩,被牲口践踏,被太阳晒干,两三天后便剩下枯萎的一撮,贴在地面,令人怜悯。

  过几天,拢成堆,放在旮旯,一个暑假积攒下来,装了高高一车。

  把它们用绳子捆扎好,四五个小伙伴,各自扛起架子车,朝太阳露头的地方奔去。

  下坡路陡,我们仰起车把,使后轴贴地,负重的车子才会缓速下行。

  肩膀扛着车把,感受车子的颠簸,草的重量传到身上,让人不敢轻视。

  到了坡下,一身轻松,和风吹过,被汗水打湿的衣裳很快就干了。

  沿河渠一路飞奔,树高蝉欢,清凉的河水发出欢悦的声息。我们不说话,只是发出各种嗬嗬哈哈的叫。

  到了杨陵军马场,当草被巨大的粉碎机吞没,旋即变成碎末,于是世界便充满青草的味道,想象它们进入骏马的腹中,生出无穷的力,马儿奔驰在祖国的原野上,践踏更茂盛的青草、土地和敌人,心里生出一丝骄傲。

  一个夏天的辛劳,换作崭新的7块钱。又可以读书了,妈妈。

  少年把钱揣进裤兜,面对天空,微微地笑了。

  (伍秋元荐自《博客天下》)

  文/老愚 责编/小侧

……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
阅读完整内容请先登录:
帐户:
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