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 一步之遥去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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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5-01-28 08:49
云南的雪与你有一步之遥,无论从时间到空间,在云南看雪,是没有时间限制的,春、夏、秋、冬都有各具形态的雪景,只需要迈动你的脚步。
纬度越低,气温越高,这是地球的恒定法则。在多数人的印象里,地处北纬21°到28°之间的云南省已接近中国大陆最南部,这里应全部是终年温暖的世界,无边无际的绿色丛林和浓郁的南方民族风情是典型标志。这种理解大致不错。但是,云南面积广达39.4万平方公里,从亿万年前至今仍继续的板块碰撞,导致这里地形复杂多样,因而云南气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也并非一两种气候类型能够代表这片迷幻大地的全部。举例说,云南最高点——卡瓦格博雪山高达6740米,而最低点——河口,海拔仅76米,这种极度夸张的海拔反差随之带来了气温的高反差,同在盛夏七月,河口气温可能高达四十度,但梅里雪山顶峰气温却可能在零下十度。从地球维度看,这已经约等于从南沙群岛穿越到北极圈。
纬度和海拔的共同作用,造就了云南既有热带丛林,也有亘古不化的雪域。这种神奇的自然共生状态,即便放眼世界也寥寥无几。云南雪域,主要集中在滇西北、滇东北和滇中海拔较高的地区。滇西北的雪,多在林立的山峰间涂抹圣洁的光芒,往往寄托着当地人的信仰。滇东北的雪则是轻柔的,天空常常鹤鸥划过,充满自然的和谐之美。而在滇中,雪则乐趣盎然,著名的轿子雪山,已是云南人心中的冰雪乐园。
梅里雪山 神的众山和众山之神
通往明永冰川的小路在幽暗山谷盘旋而上,从明永村开始步行,约一个多小时后,便可看到山谷中暗灰色的冰川末端。一位年事已高的喇嘛一直默默低头行走,当到达上太子庙门前时,他站在台阶上转身仰望了一下南侧的天空——如果天气晴朗,从这里一眼就能看到头顶的梅里雪山主峰——卡瓦格博。海拔6740米的卡瓦格博是云南第一高峰,也是梅里雪山主峰,横断山脉最高峰。地处云南与西藏交界处的德钦县境内。在滇西北藏区,梅里的雪,与非洲乞力马扎罗的雪一样,并非只是自然物质,而是当地人精神的仰视之所。
在康巴藏区,梅里雪山被视为八大神山之首,每年在此“转山”朝拜的藏民难以计数,环绕着梅里雪山,小转山约七天,大转山则至少十五天,沿途山高林密、霜雪难测,行程极为坎坷艰苦。按说,整个藏区海拔超过7000米的山峰比比皆是,仅6740米海拔的梅里为何有此殊荣?这或许跟它与众不同的形态威仪有关。卡瓦格博拥有标准的金字塔型山峰和清晨黄金般璀璨的顶峰,这庄严华贵的气度,千百年来令世人目眩神迷。
梅里雪山地区虽地处内陆,但其南北走向的山势与东西走向的孟加拉湾水汽相交,却使这里终年雨雪不断,成为国内降雪量最大的地区之一。因此,梅里虽远离海洋近千公里,却仍属典型的海洋性雪山。海洋性雪峰最大的特征就是冰川流速极快。梅里雪山著名的四大冰川明永、斯农、纽巴和浓松冰川,每一条都体量巨大,长达数公里,而且每年流速可达数百米。其中明永冰川更被认为是世界移动速度最快的冰川,它从海拔六、七千米的冰天雪地一路“奔腾”至海拔仅2700米附近的原始森林中,远看如同巨大哈达高悬在天空中,其气势之磅礴,令人叹为观止。十几年前我曾在冰川山谷中露营,从白天到夜晚都能听到冰川碎裂的声音响彻山谷,分贝高到几乎人无法入睡。但这就是冰川运动的节奏,每年从这条冰川中融化出的水,足以重新装满云南九大高原湖泊中的异龙湖与杞麓湖。
从德钦飞来寺遥望梅里,直线距离不会超过十公里,但若步行的话可能需一两天。中间隔的是深邃的澜沧江峡谷。从这条峡谷的底部到卡瓦格博顶部高差近5000米,相当于把三座泰山叠加。
梅里雪山同时也是无数中国人心目中的“最美雪山”,每年有几十万人跨越千山万水,承受艰难旅程的磨砺,只为一睹这壮美雪峰的真颜。在很多人看来,与梅里“日照金山”相比,所有的辛劳都将不足挂齿。梅里关乎信仰,据说一个人只要心中划过要去梅里的闪念,则必然要想尽一切办法去完成这个愿望,否则将难以承受心灵折磨。然而,并非所有人在到达德钦之后都能得偿所愿。尤其在雨季,能看到卡瓦格博的几率微乎其微,也有很多人甚至在见到峰顶的几率更高的旱季也可能被神山拒之门外。我曾在十一月上旬住在飞来寺等待了两天,房间里就能看到雪山的位置,我每天睡一两个小时求见日照金山,但仍只能面对雾锁重山,最后无奈黯然归去,闭门反思自己的人品。
梅里是一座被赋予神性的山峰。1986年十世班禅大师在飞来寺祭祀神山,当时云遮雾罩,而当法事开始进行,主峰卡瓦格博竟霎时显露真容。有关神山的种种故事,一直在当地流传,所有人都对此深信不疑。这座美丽的雪山至今仍是全球不多的未登峰之一,也与它的灵性息息相关。从1902年到1996年的近百年间,至少有数十个登山队曾尝试登顶卡瓦格博,但全部无功而返,1991年1月还曾发生过中日联合登山队17名队员因雪崩遇难的悲剧。1996年后,各类对卡瓦格博登顶的活动戛然而止。登山界专业人士认为梅里雪山气候、地形复杂是主要登顶障碍,而在当地人看来,这是神山在宣示自己的力量,当地官方对此的解释是:梅里雪山不欢迎任何登山者。
白马雪山 雪线下生活的生灵
白马雪山也是一座终年积雪的大雪山,而且与梅里雪山仅隔着澜沧江峡谷相视对望,两者宛如孪生兄弟。对一般人而言,白马雪山在情感上相对亲近,因为云南海拔最高的公路——滇藏线德钦段就必须从它的垭口行走。海拔4292米的白马雪山垭口,高度甚至超过了滇中高峰轿子雪山,对奔走在滇藏线上的人而言,这条路形同天路,气候终年寒冷,夏天飞雪也是稀松平常的事。站在垭口附近,高达5430米的白马雪山主峰扎拉雀尼清晰可辨,仿佛触手可及。
2008年中,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我在哈巴雪山大本营遇到过一群德国登山者,其中一名登山者在牛棚里喝着咖啡,给我讲各种登山往事,并告诉我,他们刚刚尝试去登过扎拉雀尼,但没能登顶。扎拉雀尼至今仍是一座未登峰,但最近五、六年我已经多次听说有人登过顶,只是并未声张。如果不是谎称登顶,我很疑惑这样的壮举为什么居然不昭告天下?原因很简单,白马雪山同样是被赋予神性的山峰,从未听说有任何登山团队被当地赋予了登顶的权利。
平日里,白马雪山主峰被看到的几率也不算太高。同样它也拥有数条巨大冰川。但在雪线以下,则分布着连绵不绝的原始森林。原始森林中生活着各种高山哺乳动物、珍稀鸟类等等。其中最为世人所熟知的,无疑当属极度濒危动物——被称为“世间最美猴子”的滇金丝猴。
根据最新的调查数字,全球仅存的约2000只滇金丝猴中,有百分之八十仍生活在云南白马雪山。这种毛皮单薄的猴子,如何能抵抗住白马雪山冬季的严寒大雪?仍让研究者惊讶。但可以肯定的是,也正是寒冷气候导致了其种群数量一直徘徊不前,几十年来虽经严格保护,仍未见明显增长。令人欣慰的是,与二十年前相比,滇金丝猴的生存境况如今已得到极大改善,在白马雪山南部的滇金丝猴国家公园内,游客甚至可以与滇金丝猴保持近距离的接触,两者可以相安无事。滇金丝猴这一雪域精灵仍将在很长时间内,以白马雪山“代言人”的角色跃动于雪域山林中。
嘎瓦嘎布雪山 世外桃源丙中洛的守护神
云南怒江州地形狭长,高黎贡山、怒江、碧罗雪山这三个地理标志构成怒江州的全部。但碧罗雪山虽有雪山之名,大部分山体却并非终年积雪,反而是高黎贡山北部主峰嘎瓦嘎布,可堪称怒江雪山的地标。
关于嘎瓦嘎布,即便在云南本地,也鲜有人知。但每一个去过丙中洛的旅行者,如果遇到晴朗天气,一定会对盆地西北部的一座高耸雪峰印象深刻。这座耸立在天际线上的高大山峰正是嘎瓦嘎布。
嘎瓦嘎布峰是整个高黎贡山山系的最高峰,位列丙中洛十大神山之首。其准确位置在被称为“世外桃源”的丙中洛盆地西北15公里处。海拔5128米。和滇西北所有超过5000米的极高山一样,山顶地区发育有现代冰川。整座雪山有五条冰川由北向南悬挂,其中最大的一条覆盖面积达2平方公里。冰川以下连接着广阔的U型谷。雪峰、冰川、草甸、湖泊、森林构成了嘎瓦嘎布的极佳景观。由于交通不便,目前仅有极少数人领略过主峰地区的美景。据说从丙中洛前往嘎瓦嘎布至少要准备四天行程,而且必须由当地向导带队,否则极易迷路。
丙中洛地区在地理方位上已接近云南最西北,当地冬季气候寒冷,降水充沛。在丙中洛,夏秋季农作物生长茂盛,处处一派江南气息,而一到冬季,大雪常常不期而至。丙中洛雪景与夏季美景一样迷人,但给我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一张拍摄于大雪中的教堂照片。这张照片于2005年由骆忠华在白汉洛教堂拍摄。纷飞大雪中,一座藏式建筑风格的教堂孑然肃立,屋顶的十字架任风雪肆虐,岿然不动——天主教在丙中洛地区的传播从19世纪末就已开始,时至今日,已成为这一地区的傈僳族群众的主要信仰之一。这里分布着若干历史悠久的教堂,在最近一百年里,这些群山中的十字架已不知历经了多少次类似的风雪。
我曾在丙中洛拍摄过嘎瓦嘎布雪峰的星空之夜。在这毫无工业污染的世外桃源,星空璀璨的天幕之美,难以用言语形容。如今在中国境内如果要评出最佳观星地,丙中洛星空理应成为热门之选。更重要的是,在此欣赏、拍摄星空,还有怒江第一湾的激流咆哮伴奏,有神秘雪峰嘎瓦嘎布像灯塔一样点缀这举世无双的画面。
哈巴雪山 最平易近人的雪峰
哈巴虽平易近人,却也暗藏杀机。它毕竟仍是中国南方最高的山峰之一。在哈巴顶峰地区,2006年以来已有至少两人在登顶过程中遭遇恶劣气候因山难丧生。要领略傲视群峰的快意,你必须充分了解它的性格,有勇气,有时还要加上运气。
有四五年时间,我每年都要前往哈巴雪山登山。这座海拔5396米的雪山可能是滇西北雪峰中最不神秘的一座,在最近十年里,先后登顶的人估计超过千人。即便从未受过专业登山训练的本人,也曾凭一身蛮力和韧劲,前后七次登顶哈巴。
很多人把哈巴雪山视为登山“教学山峰”,相当多的人在此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登顶一座严格意义上的终年积雪雪山。原因在于它在国内同高度雪山中,攀登难度相对较低。哈巴雪山的主峰造型属典型的“横看成岭侧成峰”。如果从虎跳峡一侧望去,会发现这座雪山的峰顶地区壁立千仞,危岩峥嵘,难以接近。但若从东北侧的哈巴村仰望这座雪山,则又会得出完全相反的印象,哈巴北侧是一个典型的圆包形状,山体平缓,直达峰顶。圆包上覆盖着千年不化的冰雪,其本身就是一条超大型冰川。
2005年我首次在一名当地向导的带领下,两人冒着大雪花了四小时登顶主峰。当时主峰上尚留有一块写有“哈巴主峰5396米”字样的木牌,但在随后几次登顶时发现这块木牌已不见踪影。这座最为平易近人的山峰,真正攀登起来其实并不轻松。其中长达数百米的大雪坡常令登山者精神崩溃。但如能熬过大雪坡最终登顶,则能在山顶360度全景俯视滇西北壮美山川。在旱季晴朗日,从哈巴顶峰几乎能看到所有滇西北有名有姓的雪山,包括梅里雪山、玉龙雪山、碧罗雪山、石卡雪山、白马雪山、巴拉格宗雪山、四川稻城仙乃日雪山、夏诺多吉雪山、央迈勇雪山在内的雪山群完全尽收眼底。高5596米的玉龙雪山直线距离仅在两、三公里开外,中间仅隔着一条虎跳峡,甚至能听见峡谷底部江水撞击岩壁的怒涛声。
玉龙雪山 出镜率最高的“文艺”峰
每一个到丽江旅行的人都会把镜头对准玉龙雪山,无论是拍摄丽江古城、黑龙潭,还是新近出现的格桑花海,若离开玉龙雪山作为背景,这张照片很难能令拍摄者满意。每年这座雪山在旅行照片中出现的频率至少几千万次。因丽江的文化基因,这座雪山显然也被赋予了足够的文艺范儿。
玉龙雪山一度被称为“北半球纬度最南的终年积雪雪山”,实际上严格考证起来,这一定义并不准确,在南美,甚至非洲,地球上仍有若干雪山比玉龙的纬度更南(例如委内瑞拉梅里达雪山、摩洛哥图卜卡勒峰等)。但若算中国最南部的雪山,则玉龙雪山当之无愧。
玉龙雪山的主峰扇子陡海拔5596米,比临近的哈巴雪山主峰仅高出200米。然而两者的名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丽江是当今中国炙手可热的旅游热点,丽江古城又坐拥世界文化遗产大名,文艺青年将丽江视为必游之城,在所有对丽江的文艺憧憬中,理所当然也包括玉龙雪山。玉龙这个名字本身就很文艺范儿。
诗云:“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意境如同为玉龙雪山量身定做。在丽江,民间传说中的“第三国”,无比悲情中又带极尽浪漫,也与玉龙雪山有关。没有玉龙雪山化出的雪水,丽江古城的魅力估计要打八折。一座原汁原味的古城,外加一座美轮美奂的雪山,这两者足以令丽江的形象举世无双。
南诏时期,玉龙雪山曾被册封为“北岳”,此北岳,只是局部地区的北岳,但却比华夏北岳恒山高出3500余米,高度几乎是后者三倍。雪山在丽江本地文人笔下的描述自不必言,近代以来先后到过丽江的美国人洛克,俄国人顾彼得等也曾对这座雄伟的雪峰赞不绝口。洛克甚至在离开丽江多年后,躺在美国的病床上,还念叨这座雪山:我宁愿死在玉龙雪山的花丛中。
玉龙雪山主峰扇子陡至今仍是处女峰。但已有索道可抵达海拔4700米附近的终年积雪区。城里穿短袖,上山穿羽绒服,不过几个小时的距离。即便一般人可与雪山接近如此,扇子陡仍不可侵犯。与梅里雪山一样,希望登顶玉龙主峰的登山者一直大有人在,但从来铩羽而归。我曾看过一个记录,说云南早期户外名人王辉等人曾一路登至海拔5100米处扎营,准备次日登顶,但当晚狂风四起,风力猛到直接把帐篷吹飞,人还睡在帐篷里。当文艺山峰发飙,注定谁都只能抱憾而归。
1996年2月3日丽江大地震时,玉龙雪山主峰地区曾发生骇人的山崩,许多人站在古城中目睹了山体崩落的过程,烟尘四散之后,扇子陡的岩壁缺了一角,这个巨大的“疤痕”至今清晰可见,这也表明这座表面上稳固无比的雪山,实际上仍在动态变迁之中。不过,从那以后,它在旅游者心目中的形象,却日趋坚实。
苍山 云南最有名的“准雪山”
大理以“风花雪月”闻名于世,雪指的就是苍山雪。有诸多记载表明,苍山以前也是终年有雪的雪山,不过,随着全球变暖,苍山现在已沦为“准雪山”,顶峰地区一年积雪期不过半年,类似滇中轿子雪山。传说中的“苍山雪”,在夏季已经很难见到。但在冬季,苍山雪仍能在洱海中投下纯美的影子。
在滇西北群峰之林中,苍山海拔较低,名气最大。苍山十九峰的至高点是马龙峰。这座海拔4122米的山峰,像匕首一样插在苍穹之中,亲眼目睹了山下大理坝子中燃了几千年的人间烟火。每年从山顶融化出的雪水,汇成碧玉清溪,一路奔向洱海,沿途喂养苍生。
没有苍山,大理或许不再是大理。大理今天被标榜的“游侠时光”也好,“逆城市现象”也好,都在苍山雪的映照下才有存在的可能。大理号称“文献名邦”,古往今来文人层出不穷,留下的诗文佳作也很难离开苍山雪。明代飘零云南的状元杨升庵说它“巅积雪,山腰白云,天巧神工,各显其技”;明朝翰林学士张来仪又形容它“阴岩犹太古雪,白石一化三千秋”。苍山无雪为黛色,有雪就是银界。无论哪种状态,都是大理人心目中不可替代的心灵信物。
我在2008年6月曾登苍山,也想顺便验证下苍山顶峰在盛夏6月是否仍有雪,当时我们沿着盘山公路,驱车直到海拔3200米那个著名的生态厕所处稍事休息,开始徒步登顶,约两小时后到达苍山电视差转台处,这个差转台位于小岑峰,海拔也在4000米以上,当时山下气温接近二十七八度,穿T恤都觉得热,而在电视差转台的屋角居然还有两三人高的积雪。可见古代见证过的苍山万年不化冰雪言之有据。但苍山在盛夏仅局部有雪也是现实,苍山刃脊上残留的星星点点雪斑,除非登顶可以亲自触摸,在山下已是绝然难以用肉眼看到了。
2013年冬,一场多年罕见的大雪从苍山顶峰层层向下推进,乃至覆盖了整个大理坝子。苍洱大地一片银装素裹,主峰地区更是积雪过膝。当时正值月圆之夜,大理本土摄影师杨继培在风雪夜乘缆车抵达洗马潭附近,拍摄到白雪夜一轮圆月从东方升起的画面,意境绝美难以言表。同一天,身在大理古城的众多摄友也倾巢出动,用相机记录了这多年难见的美景。
是的,每一次苍山雪、洱海月的同时出现,都撩拨着无数人脆嫩的心房。毕竟,在很多人心目中,那才是穿越千年的大理模样。
会泽念湖 飞翔于雪原的黑颈鹤
滇东北的会泽县大桥乡有一个人工湖,因堤坝修建于1958年,于是给湖取了一个颇具时代特色而又革命的名字,叫跃进水库。水库不大,弯弯曲曲由东向西,五六公里,一线碧水绕着,于是就把大桥的山与水绕出了许多的宁静和秀美、景致与韵味。自古已有的黑颈鹤,碧蓝的天空和暖暖的阳光,触动了一个浪漫而诗意的故事,于是“念湖”的新名就不胫而走,“跃进”也就少有人提及并逐渐淡忘了。
念湖水的明净和周围山的葱郁,雾的迷蒙与月的清朗,人们更加念这个湖了,尤其是秋冬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和千万只北方飞来的越冬水鸟,吸引着一拨又一拨不远千里的游客,似小蜜蜂般勤奋而准时地赶来。
当中秋月还圆圆的在你记忆中时,偶尔一阵缠缠绵绵的细雨,和着湖里一丝一缕飘荡起的雾汽,慢慢铺陈开来的是湖两岸山地中一垄一垄素白的油菜花。随山而走的洁白,似隆冬一场久久不溶的白雪,也弯弯曲曲依着念湖而展开着,加上山坡上翠绿的青松和村间如火的枫树,恰如一个放大了的花园,线条恣意,色彩明丽,恐怕连高明的画家也不敢说能画出其中的味儿来。
秋花未谢,青松不凋,一群群南迁越冬的水鸟又开始次第从它们的繁殖地赶了过来,地头水畔又多了无数的热闹和欢喜。优雅高贵的黑颈鹤,总是双双对对结伴在沼泽中悠闲散步,不时还要来上一曲高亢的唳鸣,伴和清音的还有一段翩翩自得的舞蹈,纤足拂水,双翎轻扬,栩栩如仙来凡间。斑头雁总是三五一群、数十一伙,呷呷叫着,聒噪不休,稍不顺意,你追我赶,掀起一串串晶莹的水花,总是惹得吃饱了歇息在水中树梢上的鸬鹚恶狠狠地盯着。羽披金黄的赤麻鸭,叽哩哩叫着迅疾飞来飞去的鸻和鹬,还有叫得上名和叫不上名的许多水鸟,大大小小,把整个儿的水畔变成了它们嬉戏的乐园和生活的天堂。
念湖沼泽中除栖息着珍稀的黑颈鹤外,还有种类和数量颇多的其它越冬水禽,鸟类专家们清楚她们的种与属,老乡们却不管这些,只一味的宠爱着,管它是一类保护还是几类保护,是水禽还是陆禽,只要是野生的鸟,就是山歌中的颂词,是相随冬收春种会飞的伙伴;就是酒兴正浓时的谈资,是夏秋梦醒后还萦绕耳际不散的啼鸣……
自1993年冬开始接触黑颈鹤以来,与之结缘20余年,自视黑颈鹤犹如家人,总牵之于心的是她们的冷暖喜怒,陪伴并拍摄如同每天必做的修业,苦寒凛风亦甘之如饴。爱上黑颈鹤,爱上这一方山与水,还有纯朴的老乡,这一切都让我的镜头获得了满足,让我的心变得宁静。
曾去过其它高原地方短暂工作过,那些地方留给我的是空旷与寂寥,尤其冬天的荒寒更把高原的苍凉表达得淋漓尽致。而大桥念湖虽也在高原上,但就不一样了,在朝霞与村庄炊烟的衬托下,在红土与花海的映照中,加上湖里一排又一排跳动的小精灵,真让人眼花缭乱,欣赏哪儿都让人那么舒服、惬意。
昭通大山包 小草坝 乌蒙山中的北国风光
前往小草坝的路上,公路已结出薄冰,路边的松树、枞树亮晶晶添上了冰挂,预示着这里正是云南的北方。
来昭通,我们选择了“一大一小”——大山包和小草坝。因为对多数摄友而言,两地是公认的出彩又出片之地,择冬季远道而来昭通,无非为收纳几组风光大片。当然,我们也不能脱俗。去大山包的路好走,不过,一路的弯道倒是考验了耐性,仿佛预示着路的那一端,将有无数的仙境等待入镜一般……大山包到了。我们在跳墩河水库边找到几匹马,骑上鸡公山。虽是晴日,但天色中已蒙上一层薄雾,网文中传说中的云海没有丝毫显现的意思,让人难免虚空一阵。所幸,鸡公山依然不失恢弘、大气。极目望去,幻影一般的山峦在远处如超越时空的梦,随着平行的扫视,一场接上一场。深不见底的峡谷,藏匿着来自远古的秘密,委托着彪悍的山风,断断续续地传到耳畔来,不停转换着关于时空的频率。漫山遍野枯黄的衰草,为此景增加了一些况味,干燥的黄褐土,像一个个歌声中的黄土高坡。
同行的摄友们早散作鸟兽状,露出白晃晃的长枪,各自奔赴眼里的风光,直到落日的余晖退去,直到整个大地荒凉起来,才肯收场。
天黑过后,尤其是深夜,屋外的世界变得诡异万分。可以这样说,感觉是来自鸡公山的风、仙人田的风、大海子的风,甚至是昭阳区上空的风,统统想涌入房间来,门窗紧严也丝毫没有作用,只好任凭它们嘶吼不止。下半夜,气温剧降,风似乎突破了房门,一阵一阵往小腿上钻……
天刚亮,屋外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扰醒大梦,同伴丢魂似地拍打房门,疾走告知飞雪的讯号,赶忙套好衣物夺门而出,急行军五公里至大海子。
苍天不薄我们,天亮开了,从未觉得雪花会如此美丽过。远处的山梁、村庄、树梢、屋檐、庄稼地头,早已严实地盖上一层白纱,只觉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那些与贫瘠有关的现实,在雪花中幻化,一切都远离了生活中的种种不堪,摄友们收敛起平日中的放肆,彼此不语,只想让眼前的世界就这样唯美得如同寂静的仙境。
太阳相约而至,只听见噗哧声乱作一团,循声望去,一群捣乱的黑颈鹤刺破沉寂,似乎比我们更激动万千,它们时时在水面嬉戏,越上空中,散落的水珠泛着宝石般的光泽,时时又三五站立,商议着什么天机。白色天幕下,山民的屋檐也镀上了一道道金边,屋顶青烟袅袅,看来是有人想走出短暂的童话世界了。
果然,几个青年沿着湖边而来,拎上篮子。同伴有经验,预计是护鹤人,一行人跟上去。只见青年腆着脸,脸颊上熨着香格里拉藏民一样的红晕,不多话,只管往湖里散撒食料,黑颈鹤看出了他的意图,主动过来配合,然后,感恩般飞得更欢。
前往小草坝的路上,公路已结出薄冰,路边的松树、枞树亮晶晶添上了冰挂,预示着这里正是云南的北方。仰慕小草坝很久,据说名气很大,早在十九世纪,大英帝国标注的东方地图上已标注了“小草坝”,而周遭的昭通、彝良等地名,都是忽略不计。
见到瀑布时,意味着已正式踏入小草坝景区。两边的青竹和灌木,已让冰甲裹覆,层层冰棍水灵灵的,好一派“北国”风光的模样。高处的溪流不受冰凌的阻挡,从山顶上奔涌而来,在绝崖怪壁中迷失,撕成一条条碎布、一湾湾叠水,飞花碎玉,似乎想凭借一腔热情感染到周边保持静态的一切。由于身临山谷,当雾轻轻升腾时,很快就遮住原本显得微弱的阳光,笼住大片的丛林,缠着岩崖,吻着飞瀑,无意间增添了几分神秘。
我们互搀着前行,恍如找回张家界的那些韵味。转进山谷后,那些暗藏林间的瀑布仍然不止,抗衡着冬季的严厉。据说,小草坝的水质不错,它们下山后,一路奔去白水江,在那里成就了庙坝包谷酒,地位相当于昭通百姓桌上的茅台五粮液。
皑皑白雪之下,藏着的是满山的宝,品质最高的昭通天麻在这里,珍稀的珙桐、红豆杉、香果也在这里,还有耐心等待春天到来的黑熊、猕猴、大灵猫、红腹锦鸡。当然,这里刚刚开发,还有很多的景色等待摄友们去发现。
离开前,随行向导隔靴挠痒般地介绍,在小草坝高处有一地叫南天门,还说出了不到此地非好汉的话语想刺激摄友的心。当然,在这冰天雪凌的时刻,即使是摄影老炮也会主动选择放弃。并且,还能及时地找到合适的返程借口——旅行嘛,就要微留遗憾,人生也是这样,十全九美就很好了。
回程的路上,想起一位驴友曾总结过——没经历过昭通的雪,那么对昭通的认识就不会彻底。当时,觉得此君有点假冒哲人的调子,此刻,回想路途中赶往学校的那些少女,回想起山头上牧羊的少男,着装单薄得直让人心疼,但他们却成为路途中胜过雪景的风景。想毕,那些城市里功成名就的人群中,年少时也许正有过相似的过往,传统文化里倡导大家的天道酬勤,正是此意。
轿子雪山 距离昆明最近的雪山
轿子雪山位于云南省昆明市禄劝县境内东北角的乌蒙乡,属于乌蒙山系拱王山脉余脉,最高海拔4247米,主峰海拔4223米,因主峰形如古代花轿而得名,历代被称为“滇中第一山”。
提到云南的雪山,通常会想到玉龙雪山、梅里雪山,对一般游客而言,攀登他们并不太容易,这些“圣山”,甚至很多时间藏匿在雾霭之中不愿露“真容”。而耸立在昆明一隅的轿子雪山却早已是文人墨客隐居的“仙山”,十分接地气儿,不需要太专业的范儿就可攀登,甚至“寄居”。这里呈“一山分四季,四季景迥异”的奇异景观,让游人在一天内穿越四季。
轿子雪山位于云南省昆明市禄劝县境内东北角的乌蒙乡,属于乌蒙山系拱王山脉余脉,最高海拔4247米,主峰海拔4223米,因主峰形如古代花轿而得名,历代被称为“滇中第一山”。总面积119平方公里。早在1200年前,南诏王仿效唐朝皇帝册封五岳,封轿子雪山为群岳之首,称为“东岳”,这个地位还在玉龙、梅里雪山之前。轿子雪山相对高差达3400米以上,形成寒、温、热立体气候,呈“一山分四季,四季景迥异”的奇异景观,也是我国纬度最低的季节性雪山。
从昆明驾车到山腰约1000米处,一路上都还是阳光普照,甚至可以说太阳猛烈,虽说是冬季,穿件冲锋衣也足够了,让人丝毫感受不到雪山的寒意。进入景区之后就需弃车徒步,蜿蜒进入雪山的路上都已铺设了木栈道,攀爬难度不大,但仍需缓慢前行。随着海拔的增高,天色不断变化。眼前苍劲的群山、宽阔的高山草甸、险峻的断层绝壁、秀丽的溪流瀑布一一呈现;沿着木栈道曲折上行,山腰处开始出现壮观的杜鹃花海、苍松,大有春季里来繁花似锦之感。
轿子雪山的飞瀑错落有致,因山顶东北高,西北低,山顶湖水似倾湖而下,加上悬崖林立,大大小小的瀑布不可胜数,其中最壮观的神仙瀑布,瀑宽约20多米,落差50多米;而最神奇的要数月亮岩的七彩瀑布,色彩斑斓,迷离多姿。众多的瀑布汇入林海,形成溪流和林间幽潭,绿树挂映,泉水淙淙,美不胜收。
轿子雪山林中满树松萝,古木参天,幽深古朴。山巅一片片焦枯扭曲百结的铺地柏躯干,造型奇特,清瘦苍劲,虽死犹生,极有动感和韵味。蓝天下这曲虬臂粗树枝,经岁月的剥蚀,成为一个独具魅力的画屏,给人一种悲壮的感叹:它们与大自然搏斗了一生,如一群累弯了腰的老人,匍匐着身躯,衣衫清淡,两鬓苍苍,十指沧桑,宛如一曲深沉凝重的挽歌,将生命的礼赞和生存的力度融汇在对死亡的深度怀念里;更是一种生命的象征,是一片生命竞争的丰碑。
再往上走,逐渐进入浓浓的冬日氛围,几片青黄相间的树叶还“顽强”地挂在枝头,大有一叶知秋的气息。比起南方高山,轿子雪山上的树种更多,尤其是古树灌木繁多,且物种“自觉”地归类生长,仿佛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一样,这样一来,更能显示出季节的更迭。在这高山密林里,多数物种是处于“杂居”的状态,很有云南“自由散漫”的闲雅氛围。
大致到了海拔3500米以上,轿子雪山出现了迷人的冰雪秘境,能够看到大量古冰川与现代冰原奇景。此时,积雪很厚,瀑布都成为大型的“冰挂”艺术了。每年进入十月中旬,轿子雪山就开始积雪成冰,到次年四月才逐渐冰雪消融,化为潺潺流水滋养脚下的土地。此时轿子雪山白雪皑皑,树横云低,到处银妆素裹,正是“北国风光”最浓的时候。登高远眺,真有“山舞银蛇,原驰蜡象”之慨。难怪早在清代,“惠湖积雪”就被冠于禄劝八景之首。
去年昆明遭遇了“极寒”的天气,一冬之内下了三场大雪,据说当时轿子雪山所有的山水湖泊,都被冰雪封冻,惠娥湖和木梆海成为最理想的天然滑冰场;万里飞瀑形成了形形色色奇妙无比的冰瀑,或长或短,或立或卧,有的悬挂悬崖之上,有的依山而起,晶莹剔透,形态各异,惟妙惟肖,仿佛一支神来之笔将轿子雪山精心描绘。
经过5个多小时的徒步之后,下山时天空干脆飘起了鹅毛大雪。一天之中,穿越了四季,这种体验突然让人有种“窃喜”的感觉,此时此刻,冷的感觉早已被我们抛在脑后,而清新凌冽的风从耳际穿过,一直爽甜到心里。
轿子雪山上的植被非常漂亮,高山草甸如茵,翠竹、苍松都非常霸气,还有贴地生长的松树,忽如盘龙,忽如地虎,忽如孔雀开屏,形象逼真。人仿佛进入世外桃源,倍感震撼的还是那漫山遍野的古杜鹃,上万亩杜鹃花从山脚蜿蜒而上直至山顶,有乳黄杜鹃、大王杜鹃等30多个品种,山脚开花,山腰含苞欲放,山顶抽芽,层层而上,此谢彼开,在和风吹拂下,游人踩着一地落花而行,别有一番情趣。
如果是在初夏之际登轿子雪山,攀爬的过程就能真正见证了“人间四月芳菲尽,雪山杜鹃次第开”的情景。据说,杜鹃花的花期依气候和海拔而不同,低山暖热地带多在2至3月开放,中山温凉地带多在4至6月开放,高山冷凉地带的杜鹃花海可以一直开放到7至8月份。可见,这山中岁月真比人间要多出四个月的光阴来。以前读白居易的这首诗,以为是诗人的修辞手法,却原来真切如此。“常恨春归无觅处,不觉转入此中来”。
在轿子雪山看花,一直能走到3900多米的天池位置,池边空气清甜,寂静空灵,连偶尔路过的飞鸟都鸣叫得格外婉转动听。坐在高山之巅,看周遭云雾一层一层地涌动包围过来,那一刻仿佛有魔幻大片中“王者归来”的感觉。转瞬之间,云层一会儿出现在山腰,青翠的群山漂浮在云海之上,犹如幻梦一般;一会儿气流迅速移动,峡谷里一股股气团急速上升,加浓加厚,似万马奔腾的激流,急剧汇集成一片云的“汪洋大海”,让人心胸开阔,舒畅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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