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孩上天堂 坏女孩走四方 舒淇

　　“我会把以前脱掉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回来。”

　　这是网络上流传最多的一句关于舒淇的励志名言。但是，舒淇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哪怕意思相近的话都没有。不信，你可以去网络搜索。在第42届金马奖上，出道了12年的女星舒淇凭借《最好的时光》第一次斩获最佳女主角，之前她已经被提名五次，许多人看好她却每每铩羽而归。如愿之后，她激动地抱着影后奖杯，哭着感谢了所有人，但惟独没有说出那句话。

　　之所以以讹传讹，大抵还是大家觉得舒淇太不容易了，因此才会故作善意地编排出这一段励志名言——别人拿奖是为了出名，舒淇拿奖则是为了正名。所谓“正”，就是拨乱反正的“正”。舒淇有什么需要拨乱反正的？说白了还不外乎是因为她的底子——饶是喜欢她的人，也认为那是掀不得的，只能用奖杯去镇压，去欲盖弥彰。

　　舒淇的确不容易，从脱星开始入道，然后越走越远，越远越难。扳着手指头算一下，从三级片的片场走出来的女星，有哪一个能落得舒淇的结局？比舒淇漂亮的李丽珍又如何？一部《蜜桃成熟期》让她成为万千宅男的女神，许鞍华导演一部《万语千言》又直接将她推到金马奖的领奖台上，但之后呢？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美国的女权主义作家乌特·艾尔哈特写过一本书，叫《好女孩上天堂，坏女孩走四方》。感性的书名，但里面的观点却非常尖锐，她实际上是在告诫女性读者：你为什么不能有一个充实的生活，为什么不能决定自己的生活，在很大程度上是妇女自己的心理机制、自我束缚和内心的恐惧感决定的。那些不能摆脱自我约束的女孩，如李丽珍，于是选择急流勇退；而另一类更果敢更坚毅的女孩，则嚼着口香糖，甩甩头发，四海为家走天涯。

　　舒淇在2014年最瞩目的电影作品就是《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的故事来自北洋时期上海最著名的“阎瑞生案”，洋场恶少阎瑞生将“花国总理”王莲英闷倒勒死，并抢走她身上的饰物。舒淇饰演的角色，就是根据王莲英原型改编的，谐音起名为“完颜英”。因为这个人物原本是京城的格格，后流落上海成为花魁，所以，姜文导演自然希望饰演这一角色的演员能够说一口流利的北京话。

　　考虑到“完颜英”的美貌和京腔，天后王菲曾是姜文导演心中的人选，但最终没能谈成合作。而舒淇正是由姜文的太太周韵推荐的。周韵与舒淇曾共同出演了侯孝贤导演的新片《聂隐娘》，她认为舒淇适合“完颜英”这个角色。

　　在《一步之遥》的发布会上，谈到角色易主，以及导演姜文为什么用她，舒淇的态度非常大度，“其实我从来没有跟任何导演去讨论说为什么你会找我拍这个电影，为什么我要拍这个电影，我从来没有跟任何导演讨论这个问题，所以也没有跟张导讨论过。因为我觉得有时候电影有它自己的命运，那个命运也是上天给的，什么人去演出什么样的角色都是一种缘分。”

　　“完颜英”这种倾国倾城又能耐比天大的女人，在大家的想象里，其实还是很适合舒淇来演的，但是舒淇却不这么看。“这个角色其实跟我完全不一样，她是非常外放的，她其实没有收的那一面，我自己本身就是属于在朋友面前可能会比较放，但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待在家里的一个人。完颜英在戏里头不断地跟马走日说，我有多喜欢你，我很爱你，我们结婚吧，所以是特别特别外放地一步一步到最后，就这样崩溃了。所以应该说完颜英这个角色跟我平常演的角色比较不一样的就是，她在把她的情绪一直放出来，一直放出来，她不是一直收的，越后面她越放，然后才会突然之间发生了某些事情。”

　　为了演好这个角色，舒淇又跟随百老汇的音乐剧老师学习舞蹈，老师能在百老汇指导音乐剧，可见其功力和经验，“其实刚开始我特别不好意思，因为外国人他们都会比较放，就是让你比较自由地去表演，你听到音乐是什么感觉，你就随便扭，可是我的随便扭跟他们的随便扭真的是差很多的。所以他们就其实跟在歌舞这方面，因为我再怎么练都不会练得比他们好，跳得也不会比他们好，所以我只练专门一个伸展的动作。”

　　舞蹈毕竟事小，但语言却是一大障碍，据悉，舒淇为了拍好《一步之遥》，她在电影开拍前一个多月，就到了北京，专门找老师学北京话，各种流行语、俚语都学，“为了学习北京话我提前一个月到了北京，然后有专门教我北京话的老师，我跟教我北京话的那个女孩一直在聊，然后到最后就说没剧本我们聊什么，那时候就是教北京胡同里头的一些话，可是等到剧本真的出来的时候，又完全不是那样子的，那个话也不是一般正常人讲的话，跟北京胡同里头的东西也就是跟我之前学的又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所以那时候就死了很多脑细胞，每天就一直看着。然后我最傻的是上网看怎么样有快速记忆法，我找了一个非常简单的方式，就是人家说你就把一本书放在你的枕头下面睡觉就可以了，所以我就把那16页纸放在我的枕头下面睡觉，反正我现在背不起来，就期待船到桥头自然直。”

　　如此费劲学习，但不得善终，因为最后拍的时候她发现基本派不上用场：“剧本出来之后，完全不是老师教的那些东西；我讲的话也不是正常人讲的话，平时学习可能就是找一找感觉。”

　　导致这种情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导演姜文要每天临时才会把台词写好，所以舒淇每天都是现场去背台词，偏偏舒淇的台词量是最大的，背起来非常痛苦。其中一场讲演的戏，居然有16页纸；而她之前拍《聂隐娘》连16句台词都没有。

　　“如果说大家有关注我那段时期的微博就会发现，我那时候头脑都是在被轰炸当中，因为就是几乎每一次在拍戏要开机前半个钟头左右才会收到一个完整的剧本，每一场戏，但一场戏可能拍两到三天或三天到一个礼拜左右，我的第一次出场是一个演讲，可能戏里头剪出来没有多长，可是我那个演讲大概有16页纸，16页纸的对白，也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我可能有时候连一部戏的对白都没有16页纸，而且反差特别大的是我之前才刚拍完侯孝贤导演的戏，里头只有16句不到的对白。所以我一看到16页纸的对白，当场就傻了，整个就其实挺傻眼的，就很后悔小时候为什么默书的能力没有那样好，然后就一直背背背，反正是挺挑战的一件事情。”

　　虽然舒淇付出这么多努力，但最终大家在电影院里听到的却不是舒淇的原音再现，而是字正腔圆的“播音腔”。一会“今儿个”，一会“明儿”的，重点是很多地方连口型都没对上。给舒淇配音的是央视的《国际时迅》栏目的播音员杨晨，除《国际时讯》外，她播音主持的栏目还包括了《午夜新闻》《人物》《新闻30分》《晚间新闻》等。看资料，杨晨除了是央视主播之外，本身也是配音演员，曾为《乱世佳人》《钢铁侠》《阿凡达》《变形金刚3》《复仇者联盟》等百余部好莱坞大片配音。《甄嬛传》中善良贤淑的端妃也是她给配的音。

　　好马也有失蹄的时候。舒淇作为演员，根本不能把控自己的命运，她甚至不能痛快淋漓地撇清自己的责任，面对滔滔不绝的恶评和咄咄逼人的追问，她也只能谦虚地表态，“就电影本身来讲，我觉得导演就是权威，他的所有选择都是为了让这部电影更好。”

　　和那些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星相比，舒淇永远活在当下，率性而为，糊涂心软，傻气自我，温暖暧昧，似是而非。舒淇肯定不是这个世间最好的竞技者，但她身上自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落拓不羁的气质。

　　舒淇，原名林立慧，生肖属龙。她出生于台湾一个非常普通的工薪家庭。童年的生活不算宽裕，母亲脾气不好，从小没少挨母亲的打骂。

　　“从小到大，很多事情要自己来，五六岁就要自己做饭，七八岁就要走很远的路去上学，开学永远是一个人去报名，为什么一个人？因为我妈觉得她们小时候三四岁就可以满山跑，从这个村跑到那个村，为什么你不可以一个人去学校？也难怪，生下我的时候她才18岁，我上学时，她也不过二十四五岁，想想看我二十四五岁的时候根本什么事都不懂，自己还是个孩子，当然不懂怎么教孩子，所以就用打，经常打，开始时小女孩很怕，站在那里伸手让她打，很痛嘛，就会缩手，但缩手打得更厉害，于是就躲，再后来，就学会跑，再后来，觉得跑也不行了，还是被捉到还是要被打，于是学会了离家出走。”

　　多年之后，舒淇主演了一部电影《小百无禁忌》，仿佛是她的个人写照。母亲在18岁生下她，她又在18岁离家出走。叛逆的基因似乎早就隐匿在骨头里，一触即发。彼时，舒淇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叛逆少女，抽烟、骑机车、撞车，留下一身疤痕——庆幸没有一道疤痕是落在脸上，否则也不必吃演员这碗饭了。

　　18岁，为了不再孤单，不再挨母亲的拳脚打骂，舒淇开始离家出走，她一无学历，二无手艺，有的只是挥霍不完的青春和一往无前的悍勇。她当过啤酒妹、推销员、咖啡妹、调酒师，艰难时刻，她甚至还摆过夜市地摊。生活在向她展示自由的同时，也向她展示出生存的冷酷无情。母亲和所有人都以为，一个叛逆少女的离家出走，不过是一个厌学之人的逃课，离经叛道一阵子，总还是要回归正途的，像舒淇，尝够了生存的艰辛，就会乖乖回家。

　　然而，舒淇不。

　　高中没毕业的舒淇，凭借着一身傲人的身材，做起兼职模特。清白的钱总是比较难赚，于是有人劝说她拍裸体写真。舒淇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她能想到什么？就算她再早熟早慧，也不可能一眼看到20年后依然有人拿她的裸体写真说事。舒淇喜欢的亦舒说过，一个人，在彼时彼刻，只能做出对她最有利的选择，是非对错，旁人根本没资格置喙。事实证明，拍摄写真也并非是个百分之百的错误。

　　写真集流到香港，被王晶看上，和文隽一起飞到台湾面试她，结果她喝多了，迟到9个小时，但两个男人坚持等了她9个钟头，后来这两个香港佬，一个成了她的导演，一个成了她的经纪人。

　　19岁，舒淇来到香港。开启“坏女孩走四方”的另一个篇章。那是她最痛苦的一年。听不懂广东话，香港人又排外，沟通起来极其费劲。舒淇收了工就在家里看粤语长片学讲广东话。“当时我也只是想把手上的工作完成，根本就没想过要出名，要当明星，就想入境随俗成为一个真正的香港人。”多年后，舒淇接受采访，这样谈到她的19岁，以及初来香港后，她的梦想和打算——不是明星，不是嫁入豪门，只是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香港人。

　　但是舒淇的想法和她的做法完全是两回事。要知道，王晶可不是王家卫，邀请她来香港也不是为了把她送到金像奖的领奖台。这些舒淇不是不清楚，但她还是义无返顾地来了。不管是出于绝望，还是盲目，舒淇连续拍了几部三级片，成为当年最火的性感女明星。走到街上，汽车行过时会有人大叫“脱星”，这时觉得很痛苦，“那时最崇拜的偶像是叶玉卿，为什么？我想以她为目标，因为她也拍过三级片，但是最后她站了起来，成为公认的有演技的演员。”

　　但是舒淇拿错了比较对象，她和叶玉卿非常不同——本质上她们是两种人。叶玉卿比她聪明，比她老辣，比她世故。叶玉卿一开始就目标清晰，意志坚定，立志当明星，所以去竞选“亚洲小姐”，成为季军即签约亚洲电视台，后因发展不顺利，穷则思变，1991年先替杂志拍摄性感照作为试水，反响强烈，后一蹴而就，一连接拍3部激情片《我为卿狂》《卿本佳人》《情不自禁》，后来成为香港色情电影最经典的“激情三部曲”。

　　靠着“非法手段”成名，再之后立即进军歌坛，成功转型为偶像歌星，在之后就是主流电影导演开始跟她招手，1993年，她凭借《天台的月光》提名金像奖及金马奖影后，成功摆脱艳星形象。提名一次两次三次，每每她都铩羽而归。1994年，她和陈冲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的精彩演出，使得两人双双提名金马奖最佳女主角，最后还是陈冲赢了，她当即失态，流下眼泪。随后两年，她预感自己高峰已过，再无更高建树，于是宣布退出娱乐圈，闪电嫁给商人胡兆明，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也有传言她并非甩手掌柜，而是与夫君一同奋斗。不管传言真假，如今的叶玉卿已是十足富婆，拥有十二亩地，三个孩子，四个佣人，一家人生活在纽约，实在是非常富足。

　　舒淇真心不能和她比。叶玉卿在拍摄“激情三部曲”时，一直伴读弗洛伊德来帮自己渡过心里难关；舒淇论修为肯定比不过她。当然，弗洛伊德也并非艳星的指路明灯，关键是叶玉卿每一个脚步都很扎实，卿步步为营，从不抱侥幸心理。舒淇的每一步都像是误打误撞，虽然每一步都有意外收获——检阅舒淇出道至今的每一步，更像是无心之举，却鸟语花香，一片锦绣：失学当小太妹，18岁拍裸体写真，19岁跑到香港拍三级片，认识黎明，放弃一切甘当背后的女人，苦恋6年依然敌不过人言可畏，得过抑郁症，在痛苦中沉沦过挣扎过，再华丽转身成为金马影后，最后变成眼前这个无欲无求、活在当下的——用亦舒的话说，成了一个“人淡如菊”的女人。

　　李安当年拍摄《卧虎藏龙》时，到台湾选拔“玉娇龙”一角，舒淇是李安心头的重要人选。然而由于经纪人贪图金钱，帮舒淇接拍了一个非常赚钱的广告，没有让她去拍那部很苦的戏，从而失去了成为国际巨星的机遇。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不好说，如果舒淇接拍了《卧虎藏龙》，结局会不会不一样？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和回头路？舒淇不是小心眼的人，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得失。成名之后，有记者问她，“如果要现在的你对刚出道的你说几句话，你会想说什么？”舒淇愣了一下，嘴角有一丝苦笑，“没有用的，没有用的，那时的女孩子是听不进任何话的，她们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任何人来劝她都没有什么用，一定要讲的话，有两句，一是交朋友要小心，二是不好的朋友要离开他。”豁达至此，也算一种智慧。出道至今，舒淇给人的感觉始终是不紧不慢，有自己的节奏，也许就因为不争，所以她并不适合玉娇龙。

　　可世事的艰辛莫测正在于此，愈是不争的人，上帝愈是把花环赠你。相较于叶玉卿的刻苦用功，章子怡的机关算尽，舒淇对演戏始终有一种游戏心态。“我每个角色都很贪玩，我没有没贪玩过。电影是个娱乐观众的东西，所以在角色里你必须玩那个角色，把角色玩得很好看，让观众觉得很好玩。比如说《伤城》，我演一个啤酒妹，我在片场一天到晚打电动玩，导演就会骂，因为我打电动打得太大声。我就对导演说：‘我的角色就是这样子啊！我必须要投入角色啊！’那个角色看起来是很生动活泼的，就会在现场玩得比较疯。”或许正是因为不争，才会变得松弛。和那些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星相比，舒淇永远活在当下，率性而为，糊涂心软，傻气自我，温暖暧昧，似是而非。舒淇肯定不是这个世间最好的竞技者，但她身上自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落拓不羁的气质。这种气质和艺术更接近。另外，和同龄女星相比，舒淇比她们阅历更为丰富——苦水里泡大，打着赤脚常常被妈妈打，十几岁出来脱下衣裳在这个残酷男人世界里讨饭吃。正是这一连串的经历，才使得她更为通晓人性这片隐秘而辽阔的灰色地带。

　　“会介意不断有人翻旧账吗？”舒淇坐在沙发上，胳膊舒展开，然后，扫了一眼25层酒店的窗外：“只能看着，我还能怎么办？总不见得要我从这25层楼跳下去吧！”说完之后，她兀自大笑起来。

　　或许正是这种卓尔不凡的气质，才把舒淇从一大批勤勉务实、目光精明的艳星中区别开来，被尔冬升看上，出演了她人生中第一部穿着衣服演戏的作品：《色情男女》。当然，这部戏，也不尽然全是穿着衣服演，因为她在戏里演的其实是一个三级片女星。她的慧根从那个时候就初露端倪，仅凭这一个角色，舒淇高调地摘下当年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配角和最佳新人奖两项大奖，从而一举成名。但“脱星”的标签一时还难以摘除，这毕竟不是叶玉卿的时代，明星和媒体还比较和睦相处，经纪人的出现导致两者关系的分崩离析。香港狗仔队也比之前猖獗，明目张胆地把镜头戳到你面前，拿奖之后，就有八卦周刊把她当年拍摄的裸露照片当封面叫卖，如此拆皮拆骨，非常不厚道。1997年，她被才女张婉婷力邀参演《玻璃之城》，“那时有多少人反对呀，说我是一个演三级片的，怎么能演一个这样清纯还要说英语的学生？但她死都给我演，我好感激她。”这是舒淇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电影，她的银幕生涯从《玻璃之城》开始才走向正途。

　　从三级到文艺，从文艺再到商业，一次次地蜕变和重生。拿过金像奖，也拿过金马奖，她去过戛纳，也去过柏林，她走过红毯，也当过评委……如今的舒淇早已淬炼成金。当年她因为力挺甄子丹被网友追讨热骂，并且翻出她的案底进行人身攻击时，有记者采访她感受如何，“会介意不断有人翻旧账吗？”舒淇坐在沙发上，胳膊舒展开，然后，扫了一眼25层酒店的窗外：“只能看着，我还能怎么办？总不见得要我从这25层楼跳下去吧！”说完之后，她兀自大笑起来。

　　《最好的时光》里的一幕，似乎能说明她的沉着、隐忍与沧桑：她的小妹赎了身。她无话，退回房里，慢慢坐下，给我们一个背，只略微看到，她脖子上的筋脉动了一动，像是喉咙紧了一紧，再转过头来，却照旧面沉如水。

　　不得不承认，侯孝贤是一所好学校，舒淇在他的调教之下，大大拓展了表演空间和精神的维度，那里不太有票房和各种娱乐话题。在时间无垠的荒野里，她似乎还没找到爱情，但也不用再那么神经紧绷地奋力洗底了。

　　“侯导是一个非常和善耐心的人，他可以给我很多时间让我入戏，我从穿上戏服到进入状态可能要一小时两小时，他就在那里等，他说过一句话，我常常用来和别的导演说，侯导说你是导演，选演员的时候你是看中了这个演员的某种特质，如果你找不到他的特质拍不出他的特质，那你还算什么好导演呢？所以演员没有不好的，只有不好的导演，你乱导他当然乱演……哈哈，我和侯导在一起最大的感觉是，第一他是真正让我拍戏，第二是他让我全心全意投入电影。”

　　舒淇的前经纪人文隽五年前就放话，预言舒淇五年内会赶上张曼玉，诚然每个人都无可替代，但她确实在步着张曼玉的后尘去的，并且逐渐成为一种类型的标尺。最近几年，舒淇每每拍完几部商业大片，就跑回侯孝贤的镜头下，安安稳稳拍一部文艺片，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心安理得。但是，当别人转述文隽的预言，舒淇像只受了惊的猫一样睁着不可思议的眼睛，“只能说，他太抬举我了，我从来都没想过！”

　　或许，舒淇根本就没有把成为谁谁谁当成远大前程，好女孩都上天堂，坏女孩舒淇紧了紧背包的绷带，趁着暮色四合，继续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