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二则

  • 来源:中国书画
  • 关键字:福建,故宫,博物院
  • 发布时间:2015-05-25 13:58

 方政和,1970年生于福建云霄。1991年毕业于集美师专美术系,2009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艺术硕士。现为北京画院专业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美术师。

  近来,画画的状态适意散漫,信马由缰。或是面朝大海、波泛风开,或是候鸟离去、雁行归来,兼或粗疏素朴的枝柯草叶、沙汀晴雪等灰白分明、块面分布均匀得当的景象。画面大同小异我却毫不嫌烦,不知不觉间淡出了以前那种浓郁的氛围与底色。上学时初学工笔画时就是从画花开始入手的,于非闇、俞致贞的牡丹临摹了不少,可惜因为学习的断断续续—依样摹画谱,不识洛阳花。毕业的10年间,看花画花,一事难成。而到南京学习的时候,又是一轮的画花看花。《浅寒图》《初霜图》《净霰图》等都是那一个时期的收获。回想当时画里春日花开、香雪成海,花团锦簇、千花万蕊的繁盛之景让人觉得心无旁骛,真是美好。

  时光疾速又是10年,现在面对着一朵花,盈满或是微凋,含苞或是盛放的,观看的感觉已异于从前,识见与心境也悄然改变。人的成长有时与植物的生长很是相似,年少时灌浆抽枝发芽,青春大好花如丽日、林树成荫。今天,游观的目光总会定格在那些支撑着一树繁花的枝干上,引我关注与思索的是花朵背后的那一部分。这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时间,花开了,不一定全能结成饱满的果实,但绘画中另有一种生态会在纸上一直悄悄地进行着。有时,只是人们没有察觉而已。

  二

  画案上,宋人八哥小品的临摹这会儿只是进行到了一半的工夫,故宫博物院这件团扇仿制品的八哥胡子浓密,披一身丝绒的黑色站在秋天的树枝上,眼神警觉而犀利。我的羊毫笔尖调着浓淡合适的松烟墨汁,一笔一笔慢慢地渲染,冰裂纹笔洗中盛放的清水渐渐浓郁成污浊的水,什么也看不清楚了,只有圆弧饱满的边沿倒映在水中。八哥的神情有些傲兀,深黑色的水中我看不到开片冰裂的底纹,看到的是我清晰的脸,更多的秘密隐藏在水里面。

  在勾勒渲染的惯性中突然暂停下来,拾起多年不曾的临摹时,我的心情有点复杂。刘长卿曾感叹:“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在这个强调个性创造、讲究效益的年代,好多人希望的是晨种暮收,还有谁愿意弯下腰来像春天的播种那样来对待临摹?策展人热情地鼓励我们“回到原点”,放任我们隐喻、指涉、模仿和戏作,期盼能在学习的来途中寻找到一份当年追索与等待的模样,说白了,是让我们做一场原乡的梦,一场亲近经典的梦,比之曾经,以资今日怀想的美好。

  我翻箱倒柜,实在找不出一件像样的临摹作品,以前的那些临摹笨拙、脆弱,已遥远得经不起半点的回忆。我特别羡慕那些对着影子写生,却能画出一棵树的人。案桌上,端放着这件下真迹一等的八哥范本,我对着这棵树,亦步亦趋,无奈的描绘让我的模仿成了一团似是而非的影,仓促的临摹,明显的应景,有一种隔在彼岸的无奈。

  传统中国画的学习体系中,临摹、写生、师造化、师我心等诸多阶段、因素完整而有机地统一在一起,循序渐进,互为表里。每个人的绘画生涯几乎都是从涂鸦开始,后有临摹、有意造,到浮想联翩,到异想天开,历经跋涉最终寻找到了精神上的另一个自己。这是一个始于愉悦、终于智慧的过程。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正是临摹为未来展开了最初的繁荣与想象,才让贯穿一生的创作有了源源不断的馈赠与营养!

  笔洗的水微微地晃动,反射着重色玻璃般的光,八哥的羽毛越清晰就越似这深色的水,我沉醉在交替渲染的麻木中。临摹是发酵的记忆,我无法把全部秘密都拿出来晾晒,但我知道,深黑的水中隐藏着这张纸的前生,画面上或暖或冷、或浓或淡的面孔正是由这暗而深邃的水慢慢来养育的。

  只是,一滴墨,有多少是被纸铭记,又有多少是被倾倒的?

  方政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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