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征北伐 冰火大赛

　　两台规格相同的奔驰c级车，两个满缸燃料，两条截然不同的路线。

　　第一天

　　SP：作为比赛，这场较量可谓异乎寻常，率先到达终点一方并无奖项，事实上双方要去的终点也截然不同。

　　此行由奔驰大本营斯图加特出发，两台规格完全相同的C 220 CDI旅行车同样预先注满燃料。我和摄影师Simon Thompson将会向南面推进，有理由作南极探险家打扮的Vijay Pattni则偕同Tom Salt往北走。目标？就是用一缸燃料尽可能远走高飞。决胜唯一条件是燃料罄尽时，所在地点必须充满异国情调，反正不能像是在德国。当然，在慕尼黑环城快速路以80km/h推进，无疑大有省油之效，却毫无乐趣可言。何况此行并非单纯以距离定胜负，旅途逍遥快活也是加分原因。

　　这两台C-Class搭载了英国版划一配备的66L特大燃料箱（标准尺寸是41L），按厂方声称的3.4L/100km最佳燃效推算，理论上足以跑上1900km。众所周知，厂方公布的燃效往往偏离现实世界，不过以上数据就算七除八扣，续航潜力仍然不容小觑。

　　除了擅长浅酌长饮，C-Class旅行车也应该十分适合这趟旅程，奔驰甚至将它标榜为体积中等，舒适豪华程度和科技水平媲美高档大型轿车的行政级旅行车，是否属实很快就有分晓。

　　跳上灰色奔驰，我第一时间开上Benzstrasse（奔驰大街）南下，方向基本上直指奥地利。如无意外，耗尽燃料前当可抵达阿马尔菲（Amalfi）海岸。与此同时，Vijay的C-Class则以徒步一样的速度蹒跚北上。

　　VP：Tom和我十分认真看待这一战，将会采用多种省油驾驶技术以达至终极暴走目的。用之得法的话，我们应该可以在斯堪的纳维亚某个雄奇壮阔的地方冲线，直截了当地说就是挪威境内。为此，减省负重无疑是成功的第一步，无奈赛例禁止我撇下Tom和他的摄影器材大包袱，所以只好专注于其他省油大法：车速不多于100km/h，提前观察交通情况以免无谓加减速和刹车，尽量利用惯性滑行，以及全程关上空调，Tom请见谅。

　　令我们大感惆怅的是C-Class离开加油站那一刻，里程计预测的续航距离只有925km，可是开往丹麦北端的路程本身已逾1100km。我们很快便看出Sam和Simon的旅程比较轻松快活，因为从斯图加特北上丹麦海滨城镇希茨海尔斯（Hirtshals）的1200km，全程皆是磨人意志的高速公路，皆因Tom和我决定一举解决掉最难啃的部分，好图个先苦后甜。

　　因为这样，我们很快又明白了两件事。第一件：暴走原来会迫使人念念不忘里程读数，每当发现十分钟努力换来十多公里额外续航距离，心情简直好像中了世上第一大奖。一旦续航距离不升反跌，又会慌得一颗心直往下堕。

　　第二件：在不限车速的公路上以96km/h推进，世界原来会变得非常非常恐怖，幸好我们在同样慢吞吞的公路常客——卡车——身上找到一丝慰藉。德国物流专家DB Schenker和天晓得载了什么的司机先生，不单容许我们尾随而行利用卡车气流进一步节省燃料，还为我们隔开了速度荒唐的快车道车流。

　　这样子忍辱负重不过两小时，几百公里后续航距离已从925km延长至1160km，心头顿觉一松，遂目送DBSchenker好汉，折往班贝格（Bamburg），迎着夜色继续北上。

　　SP：凄凉北伐军珊珊穿越德国之际，秀色南征军已行经三个国家，从德国南陲匆匆越过奥地利进入意大利北部。可惜这番成就不无代价，燃油存量顿时大打折扣，因为Vijay在风景无甚可观的德国中部拖泥带水爬行时，我们得沿着蜿蜒山道翻越阿尔卑斯山脉，阿尔卑斯和在下却不擅省油。

　　终极暴走？算了吧。人生何其匆匆，岂能浪费于尾随卡车每到1300r/min便升挡的无聊行径中？以145km/h在无限速单向三车道高速公路冲锋陷阵，看着每一公里路飞快耗掉三公里续航距离，Simon不禁低声建议我稍为遏制锐气，否则米兰也到不了，更不用说抵达阿马尔菲海岸。我只好耐着性子解释，以低于145km/h的速度通过无限速公路，实际上如同玩命，何况车速一旦低于140km/h，绝对有可能被德国警察没收驾照。尽管耐心开导，攀上阿尔卑斯的时候，我仍然留意到Simon用手机上网搜寻“桶装柴油，奥地利”。

　　大约晚上十点，在海拔1600米处，奔驰报出的室外温度已降至摄氏零下三度，窗外飘雪如絮，遂打消冒夜推进的念头，在意大利边界游人稀落的滑雪渡假小镇维皮泰诺（Vipiteno）就地扎营。根据车上电脑预测，油箱剩下的燃料仅敷640km之用，阿尔马菲的距离却远超此数。也罢，这里最少不乏热烘烘的披萨和冰冻啤酒，遂把丰富晚餐的照片发给Vijay，结果换来一则不宜刊登于家庭杂志的回话，看情形北伐军想必犹在摸黑上路。

　　VP：从汉诺威开往汉堡途中，Tom哥告诉我Donald Crowhurst的故事。这位英国水手在20世纪60年代进行环球帆船赛期间料到自己无法完成全程，遂虚报航行位置，最终精神失常落得自杀收场。我觉得这一招不失高明，可是自杀之前，我最少要仔细安排复仇大计，以雪Sam哥“唆使”我选择北行路线之恨。欧盟条约第三条人权公约本该明令禁止在德国无限速高速公路以省油模式暴走，因为这种行径等同于酷刑，每次前方亮起刹车灯都会吓得人心胆俱裂，何况你还得牵肠挂肚惦记着实际油耗。遇上比你更慢的车吗？那就只有使出史上最缓慢的超车手段，同时盯着后视镜留意背后有否火箭飞车冲上来把你一分为二。

　　叹一声工作越发沉闷之际，夜色却渐浓。道上不见街灯，却有数以百万计的宝马、奥迪和面包车以闪电速度擦身而过。除了四周漆黑一片、车速异常缓慢和收音机传来古怪乐声，我已想不出德国北部高速干线有何特征。

　　凌晨两点，终于来到丹麦，剩下燃料足够我们再跑770km。我留意到丹麦道路铺设得十分妥善，应该有利降低车轮滚动阻力，助我们省下更多燃料。一念及此，我居然心花怒放。天啊！我怎么沦落到如此田地呀？

　　在这难能可贵的欢愉过后，我们仅仅花了三个半小时便抵达丹麦北端投宿，一心只想在所剩无几的晚上能睡多久就多久。

　　第二天

　　SP：Vijay和Tom哥抵达丹麦最廉价的汽车旅馆时，Simon和我已睡了一个又香又甜，迎接我们的则是天色清朗凉透心的意大利阿尔卑斯。欧洲最壮观的山脉，正在我们眼前展现它最秀丽的秋装，蔚蓝天烘托着青葱田野和连绵雪峰，缭绕薄雾的空气中荡漾着阵阵柴火香。好一个唤醒四肢百骸的早上，好一个叫人高歌赞颂造物玄妙的清晨。尤其是想到接下来两天还得用半缸燃料跑上1045km，造物若不玄妙，我们可就不妙了。

　　第二天行程本该比较省油，交通报告却传来坏消息，南下博尔扎诺（Bolzano）的主要干线正在大堵车，所以我们决定绕道进山探寻一条醉人山路。Passo diPénnes如长蛇盘绕阿尔卑斯山腰通往大约海拔2200米的高处，沿途可以饱览脚下苍翠幽谷和滚滚清溪。我虽试着节约燃料，无奈曲折山道并不是做出3.4L/100km的理想场地。结果抵达山路顶峰时，整个早上才跑了32km，续航能力却进一步大挫160km。草草计算一下，剩下燃料大概只够我们勉勉强强熬到佛罗伦萨，所幸奔往波尔扎诺的下坡路为我们安排了将近50km畅通无阻的交通……

　　VP：一觉醒来，睡眼惺忪，但觉希茨海尔斯宛如《楚门的世界》中的性格小镇，顽固不化的海鸥和拖网渔船随处可见，宁静平和的气氛背后却透出莫名威胁感。你意想得到吗？这里居然有一辆旧款S4路特斯Esprit！

　　黑夜公路吓破胆之旅无谓重提，但C-Class最少以行动证明它是完美旅伴，舒适程度无懈可击（空气悬挂居功至伟），装备尽善尽美，机械可靠老练，整体印象媲美正宗商务舱。

　　希茨海尔斯有渡轮开往130km外的克里斯蒂安桑（Kristiansand）。按计划，我们将会由这个挪威城市靠岸西行，尽C-Class所能奔向斯塔万格（Stavanger）。所以我们好生希望这程水路平平安安，以便补充一点睡眠，可惜最终只能得到四个小时惊涛骇浪险渡北海的体验。我在左摇右晃的渡轮上明白了两件事：一）拜这艘渡轮的怪物级柴油发动机和劳斯莱斯推进器所赐，我们的最大续航距离可望再添5km；二）我不是航海的料子。由于航程延误，靠岸时间唯有顺延，登岸后只剩两个小时就要天黑，但我俩仍然忍不住舒了一口气，因为这次北伐终于进入第三个国家，挪威。

　　SP：请容我忏悔。Vijay摇摇荡荡渡北海之际，我们居然作弊，更不堪的是既行取巧，却未能竟功。话说在特伦托（Trento）附近，我终于失掉本性。当时阿马尔菲尚在840km之外，C-Class的电脑却告诉我们只能再走480km，惨败于北伐军手下的危机已迫在眉睫。所以我决定狠下心开进加油站，像瘾君子般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匆匆添加20L燃油又谈何作弊。只要手脚干净利索，当可神不知鬼不觉。当然，此举难免招来Simon说教，但最大的麻烦还是柴油泵不肯同流合污。正当我打算罢手时，一位身材魁梧的加油服务员徐徐走过来。这位肤色晒得胜似核桃，一把灰胡子不修边幅的60岁老伯一边摇着头，一边操着意大利语呼呼喝喝。“对不起，我只懂英语。”我用半咸半谈的意大利语道歉，对方耸耸肩，神情看来似是正在思索该用哪句英语回答这个异乡人，最终吐出了一句“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我不禁反问，对方只是重复了一遍“万万不可”，便施施然返回乘凉处。救我们于迷途边缘，这位加油站好汉果然是救世主。

　　天良发现之下，我心内的环保守护天使终于重掌大权，遂抖搂精神认认真真使出暴走功夫，把自动巡航速度定于95km/h，乖乖关掉空调，规规矩矩慢慢越过法拉利、兰博基尼和著名香醋酿造商所在的意大利平原，其间不禁心想这种不愁被超速探头或警察盯上的驾驶方法具有某种心理治疗作用，心情好不平静，几可谓之怡情养性。

　　一个小时后，我却觉得超级暴走的邪恶程度堪比虐杀小狗。再一个小时后，我甚至开始认真考虑应否解下鞋带把方向盘绑起来任由C-Class笔直推进，自个儿钻到后座打个盹。

　　仅管苦恼交煎，我们总算逐点追回失地。C-Class有一个节能读数，显示司机凭着省油驾驶方法赚得多少“免费里程”，读数本身也许纯属虚构，却不无提神鼓舞之效。努力翻过亚平宁山脉的时候，C-Class便指出我们已赚到130km额外续航力。然而在上山双线高速公路上不时被时速快了不过几公里的卡车抽出外线越过，我们总是被迫：一）减慢速度；二）像强迫症病患一样反复破口大骂。每次万不得以微调油门或刹车踏板，纵使幅度只有一两毫米，感觉都好像罪孽深重。

　　这一夜，我们在奥维多（Orvieto）附近一座古老大庄园投宿，庄主慷慨地送上一盘又一盘家乡披萨，一支又一支家乡美酒，就算不是我等（无意中）避开诱惑的好报，最少也是暂时忘却翌日诸般苦难的忘忧果。

　　第三天

　　SP：所谓苦难，尤以奥维多至索伦托（Sorrento）的386km为甚。在A1公路驾驶燃料存量不到四分之一的C-Class，滋味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为求能省就省，我们把所有空水瓶和脏袜子扔掉以减轻C-Class负重，并把自动巡航速度降至88km/h，然后默默看着续航里程以冰川形成的速度慢慢爬升。与此同时，北伐军已准备好反将我们一军。正如Vijay幸灾乐祸的短信所称，他们首天种下的1126km善因现已开花结果。

　　VP：有道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个早上正是最佳写照，眼前但见朝阳下的挪威秋色已浓，雄奇壮丽的峡湾和宁静气氛交织成一幅鬼斧神功的巨画，风光好不醉人；皇天果然不负有心人。

　　从克里斯蒂安桑到斯塔万格的路线，一直引领我们来到速度设限的海滨道路，车速虽低，却毫不打紧，因为这次远征的目标无关时间，而是尽量远离斯图加特觅得一片诗情画意的福地，何况我们现已成功在望。以不徐不疾的步履懒洋洋推进，我终于有时间仔细咀嚼C 220的特性。它在这三天旅程上，表现异常出色，无论公路巡航、进出小镇窄巷和泥泞乡村小道，以至游走于海滨天堂，处理任何差事都是那么驾轻就熟，既把我们安全送到这片乐土，又从不喧宾夺主，绝对称得上舒适老练又得体的旅伴。

　　整整1450km后，续航距离的读数终于降至56km，仪表板同时亮起燃料不足警告灯。我不禁自责手脚笨拙打扰了C-Class雅兴，唯有试着切换至蜗牛速度，蹑手蹑脚再爬了22km，在斯塔万格城外南面不远处宣告北伐大功告成，一边俯瞰绝世湖光山色，一边回味这1470km的点滴。

　　SP：北伐军可谓大团圆结局，意大利南部的情况却比较纷乱。差不多抵达那不勒斯的时候，C-Class大约在距离阿马尔菲海岸目的地65km处发出燃料即将耗尽的警告，但我们还是决定冒上机件损坏的风险，以80km/h沿着内线继续行军，尽量把握机会躲到卡车后面减低风阻。有此决定，部分原因是我们无意在欧洲最乏味的城市抛锚，另一原因是发动机就算受损，维修账单也不会算到TG头上，所以大可放心撑到底。想到柴油发动机随时咽下最后一口气迫使我们大出洋相停在路旁，心头难免不踏实（攀升至摄氏25度的气温和空调得物无所用，显然无助于舒解纠结）。钻进阿马尔菲半岛东北角的长长隧道后，心情更是紧张得要死，因为我们一旦在此抛锚，势必瘫痪整条隧道。我甚至有理由相信我俩很可能在随之而来的“大屠杀”中惨受私刑，甚至被“暴民”当场绞杀。

　　从隧道走进午后的刺眼阳光中，我们实际上全赖滑行方式沿着卵石道一口气滑到山坡下的圣阿涅洛（Sant’Agnello）码头，抵达渔夫熙来攘往，而且不时可见80岁老翁和青春小艾骑着小绵羊招摇过市的海滨，低头但见蔚蓝海水金光如鳞，头上海鸥盘旋不定，岸上则有一对胖子在大呼小叫互相指骂，南征军总算不辱使命。阿马尔菲与48个小时前的斯图加特，感觉上好比天各一方。这趟南征全程1369km，由于第一天逍遥快活令我们在续航距离上以101km落后于北伐军，所以他们全程走得更远。可是这边不单啤酒便宜，咖啡也格外香浓，气候又温和，各位读者大可自行判断谁胜谁负。

　　VP：Sam哥，面对现实吧，这一仗无疑是北伐军胜出。话虽如此，我们付出的劳力确实为胜利添上一股凄惨味。C-Class理论上的确可以用一缸燃油跑上1600km，正如你理论上也可以跟灰鲭鲨湿吻，但两者同样不是值得推荐的行径。要成为终极暴走达人，你可得发挥超人毅力，过程绝不痛快。

　　不过这次南征北讨最值得赞赏的，始终是C-Class本身。它无惧长途跋涉，举止淡定大方，从未出过洋相，诚是长途驾驶的最佳伴侣，年度最佳家庭汽车实在当之无愧。阁下也有兴趣吗？就告诉你吧，其中一辆C-Class已被我们丢在斯塔万格Vaulenveien大街一旁，另一辆则弃置于圣阿涅洛码头边，有志寻宝之士敬请自备一两桶柴油。

　　文：VIJAY PATTNI & SAM PHILIP/图：TOM SALT/译：TO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