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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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5-12-16 11:40
一 意中人·人中意
初春,滚烫出炉的八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京城大街小巷:封将军家的闺女果然不负众望地在游园宴上闯、祸、了!
提起封家这对父女,京城权贵圈的态度很微妙。封将军水贼出身,十年前不知走什么狗屎运,救下了微服出巡的圣上与五皇子,登时平步青云圆了将军梦。十年间他南征北战,立下战功赫赫,越发得圣上宠信。权贵们瞧不起他的出身,又不敢明目张胆鄙视,唯有看看他闺女的笑话寻求心理平衡。
而封将军的独女封盼归,确实是京城一大笑话。
封盼归自幼丧母,儿时跟着老爹做贼,性子十分粗野。七岁时随父进京,没几天老爹便离家出征。她一个小姑娘住在将军府,身边只有奶娘照看,日子过得十分寂寞。
封盼归十三岁那年,封将军大胜翼族。圣上大喜,论功行赏后关心起封盼归的婚事。得知小丫头尚未婚配,半醉的圣上承诺:“朕定为她寻个金玉良缘。”封将军当皇上酒后一时兴起,并未放在心上。哪知第二日,皇后便下懿旨将封盼归召进宫。
一直温柔微笑的皇后领着封盼归逛了阵御花园,唠了唠家常,最后不经意问道:“盼归可有中意之人?”
封盼归收回望向太液池中央亭子的目光,想了想,大声回道:“有。”
“哦?”皇后似乎很感兴趣,笑问,“哪家公子这样好的福气?”
封盼归扬起脸蛋,目光灼灼地与皇后对视。她手一伸,指向亭子,朗声道:“久煜,我中意久煜,我想嫁给久煜。”
亭子中的白衣少年正在与自己对弈,阳光给他瓷白如玉的面庞上染了些微的红晕。少年面容沉静,沉浸在黑白子的世界中,对外界一切干扰置若罔闻。
而皇后脸上始终温柔的微笑,则因为封盼归的这句话瞬间凝固。
那日后,封将军的独生女迷恋五皇子晋王狄久煜这一消息不胫而走,瞬间传遍京城。权贵们终于找到宣泄对封将军不满情绪的出口:茶余饭后总要聊聊封盼归当日是如何被拒绝的,最后以骂几句“贼子妄想攀高枝”痛快收尾。
四年过去,皇上再未提起为封盼归寻觅金玉良缘一事,而年少英才的晋王千岁的婚事竟也始终没有着落。
直到一个月前,晋王年满二十,行了弱冠礼,皇上终于松口,由皇后出面办了场游园宴,邀请王公贵族家族中的适龄少女参加,以宴请之名行选儿媳之事。
封盼归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并且,在众权贵的殷殷期盼下,不负众望地闯祸了。
二 人如故·何足惧
封盼归是被头痛折腾醒的。
她捂着脑袋呻吟,勉强睁开眼,待看清所处环境后瞬间僵住。
不就宿个醉吗?怎么还被抓起来了……
“醒了?”冷淡至极的声音响起,封盼归先是一愣,紧接着一骨碌爬起,迅速揉掉眼角的眼屎,又飞快地捋捋杂乱的头发,拽拽衣襟,整理完毕后才转过身,脸上堆出笑容,讨好地说:“久煜……好巧哎,你也在坐牢呀?”
狄久煜挑眉。
看到两人之间隔着的栅栏,封盼归改口:“哦……那你是来救我的吗?”
狄久煜冷着脸说道:“封盼归,你可知罪?”
封盼归愣了愣:“我做什么了?”
“两日前,你醉酒大闹游园宴,冲撞圣驾,致数人受伤。
你可知罪?”
封盼归越听越震惊,半晌才喃喃道:“……我都睡两天了?”
狄久煜怒喝:“封盼归!”
封盼归扬起脸,定定地注视着眼前这清俊如画的青年,忽然笑道:“久煜,你好久没对我发火了。”
狄久煜怔住片刻,随即冷静下来,问道:“你可知罪?”
这次封盼归老实了,乖乖答道:“知罪。”
狄久煜顿了顿,又道:“杖二十……赴午门。”
“啊?”封盼归大惊失色,不敢置信道,“为什么去午门?”
她见他独自一人前来,还以为这事属于“家务事”,跪几个时辰、挨几下板子就过去了,哪知他一开口就要送她去午门,这是要昭告天下吗?要打死她吗?
狄久煜不理她的叫喊,甩袖离开。
封盼归颓然地滑坐在地,心中慌乱,觉得头更疼了。
久煜久煜,你真的要打死我吗?
挨过一顿板子后封盼归懂了,狄久煜不是要打死她,只是要她丢人现眼——被数百人围观打屁股,她真心实意地想一头撞死算了。
被抬回将军府,封盼归趴在自己床上,奶娘边给她上药边说:“晋王千岁毕竟还是念些旧情的。”
封盼归指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臀部,诚恳求解:“何以见得?”
“你还活着,不是吗?”
“……”
封盼归很忧伤。没打死她就算念旧情吗?她跟他的旧情,就这样而已吗?
三 旧时情·惜时意
封盼归第一次见到狄久煜时,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撒泼。
号哭尖叫最终攻陷了奶娘的荷包,封盼归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嘴角已经咧出傻笑,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栩栩如生的美猴王面人。
“念念。”
听到老爹无奈的呼唤,封盼归愉快转身,扑向爹爹怀抱时还不忘献宝:“阿爹你看,是悟空呢!”
彼时还是水贼的封老爹一把抱起闺女,亲昵地蹭蹭闺女稚嫩的小脸,笑呵呵地介绍新结交的好友:“念念,这位是黄伯伯,旁边这位是黄伯伯的儿子,长你三岁,你要叫他久煜哥哥。”
封盼归甜甜地叫:“黄伯伯,久煜哥哥。”
目睹她撒泼全过程的狄久煜年方十岁,尚做不到完全隐藏情绪。他皱皱眉,没理她。
只得到黄伯伯一人友善回应的封盼归心中对狄久煜也是充满嫌弃:哼,谁稀罕,长得像小姑娘一样,娘娘腔!
恶劣的第一印象并没因为黄伯伯一行人借住在她家而有所改善,封盼归与狄久煜仍然相看两相厌。狄久煜讨厌一个人的方式是不理她,而封盼归讨厌一个人时,就会捉弄他。
三天两头出现在被窝里的虫子、打开门就会从天而降的面粉、好端端走在路上不知从哪儿弹射过来的石子……统统没有用。身为堂堂皇子,狄久煜也是有暗卫的。
日子就在封盼归不死心的恶作剧和狄久煜的见招拆招中悠然而过,直到那天,封老爹找回了被绑走的黄伯伯,封盼归捞到了溺水的狄久煜。
失足落水的一刹那狄久煜想也许不该把所有暗卫都派去寻找父皇,下一瞬他就看到平时总对他横眉竖目的小丫头拼了命地游向他,抓住他后她抵不过湍急的河流,无法游回岸边,但怎么都不放手,最后两人一起冲走。他清晰地记得直到失去意识前,她都一直将他的头托出水面。
两人被冲上浅滩,醒来后又是那小丫头忙前忙后:拾柴生火,帮他烤干衣服,用树枝做成叉子插鱼……他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觉得迷茫,脱口问道:“为什么救我?你不是讨厌我?”
“我是讨厌你。”封盼归专心烤鱼,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理所当然道,“但我也不能看着你死呀!”接着将烤好的鱼递给他,“好啦!拿去。”
狄久煜接过咬了一口,莫名觉得这什么调味都没有的烤鱼竟十分香甜。
二人同食同寝了几日,终于被暗卫找到。获救的那天夜里下起大雨,电闪雷鸣。狄久煜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睁眼看不到那小丫头心里不踏实。挨了一阵子,他偷偷溜出房间,潜入封盼归的闺房。
“你在干吗?”狄久煜望着床上鼓起来的棉被包,颇为无语。
棉被掀开一角,露出封盼归的小脑袋。见是他,她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狄久煜上前几步,仔细端详了一会她的脸,皱眉道:“你哭了?”
封盼归缩回被里。
狄久煜想了想,拍拍棉被,问:“你害怕?”
棉被不说话。
她害怕雷雨这事,粗心的封老爹应该是不知道的,否则绝不会让她独自面对。狄久煜想着,坐到她床边,从怀中摸出袖珍竹笛凑到唇边,悠扬的小调徐徐响起,倾泻一室,似乎也挡住了窗外的暴雨雷鸣。
封盼归露出脑袋,趴在狄久煜腿上,静静地听。
一曲完毕,狄久煜摸摸她的头发,轻声道:“和我说说?”
封盼归咬住唇。
狄久煜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顶,耐心等待。
“我娘亲……”终于,封盼归小声说,“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离开的,再也没回来……阿爹说,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
其实我知道的,娘亲死了。”
狄久煜心中莫名涌上一阵奇异的情绪,尚年幼的他并不知道这种情绪叫心疼,他只是不想看到她这么脆弱。“念念,”他由衷地喃喃着,“你很勇敢,真的,勇敢又聪明,你真棒。”
说罢,继续吹起竹笛。
四 梦中曲·心中人
什么时候开始,久煜不再对她笑?
封盼归挨了打,整日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倒是有空闲好好思索以前没在意的事。
当时毕竟年少,落水后她虚弱不少。好处是久煜不再无视她,还会很和气地找她讲话,教她简单的招式,甚至陪她坐在房顶上看着云朵发呆。
七岁的封盼归对他的转变觉得奇怪,却也没在意,小孩子有人陪就是快乐的。
后来知道黄伯伯是皇上,久煜是五皇子这些事,对她来说并没影响。黄伯伯还是会很温和地对她笑,久煜还是会陪她看云朵发呆。再后来,她和阿爹跟着黄伯伯与久煜来到京城。京城好大好繁华,可是阿爹还没陪她好好玩一玩,就离开家打仗去了。那些经常逗她的阿爹的手下也都跟着阿爹打仗去了。
偌大的将军府,只有奶娘是熟悉的。
封盼归很害怕。
这种害怕在进京后遇到的第一个雨夜累积到最高点,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哭得快断气。
“就知道你会这样。”熟悉的叹息穿过嘈杂的雨声、恐怖的雷声和层层棉被,传到她耳中。封盼归猛地扯开被子,泪眼蒙眬中看到熟悉的身影坐在床边,手里是熟悉的竹笛,熟悉的曲调悠扬流泻。
封盼归一把抱住狄久煜的腰呜呜大哭,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
狄久煜毫不介意,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吹着那曲小调。
打那以后,每个雨夜久煜都会溜出宫,来到她身旁陪着她,吹笛子给她听。即使后来他讨厌她了,雷雨夜时他也会过来,只是不再进她的房间。他就那样站在她的门口,一遍一遍吹奏着那曲小调,安抚着早已不再是小孩子的她。
刚到京城时她还会奇怪为什么久煜不和她见面,后来隐隐知道久煜身份尊贵,不能和她一起玩。封盼归很失落,如今这种失落已被雨夜的笛声治好。有时她甚至想,如果天天下雨就好了。
封盼归十三岁时,狄久煜封了王,有了自己的府邸。
久煜告诉她,封王证明他已长大成人,父皇信任他,他便更自由。
封盼归很为他高兴,同时想着他自由了是不是能和自己多待一会儿。
这事还没问出口,她就被召进宫。陪着皇后溜达完御花园,她们来到太液池畔。
封盼归一眼就看到了远处亭子里的狄久煜。
这是她进京这些年来第一次在白天看到他,他正专心致志地与自己对弈,阳光落在他瓷白如玉的面庞上,让他看起来整个人都在发光。
封盼归不由得有些痴,恰好皇后在这时问她是否有意中人。封盼归收回目光,认真地想着,脑袋里盘旋着那曲熟悉的小调。
忽然间,她就明白了。
“久煜,我中意久煜,我想嫁给久煜。”
之后久煜再没对她笑过。说好的封王后更自由,却再不来看她。偶尔在街上相遇,他也是远远避开。
封盼归似乎终于拨开重重迷雾找到事情的根源,原来是她的心意让他厌烦。
其实早知道了。
只是她太会自欺欺人,才会在时隔四年、被他打了后,才肯承认。
五 惊蛰天·风云变
封盼归病得很重。
御医来看,说是伤口难愈导致发热。给开了方子,喝过药烧是退了,她的身体却越来越差。
差到皇上恩准封将军回京探望。
封将军见到闺女心疼得要命,寸步不离陪在身边。然而没待上几天,就碰上皇帝要狩猎,召他伴驾。
封将军出发时封盼归还在睡觉,等她清醒些时,却见奶娘守在床头,眼睛已哭到红肿。
封盼归奇怪:“怎么了?是我刚去阎王殿走了一趟吗?”
“小姐……”奶娘颤抖着声音哭道,“你要坚强……老爷他……没了……”
死了。
封盼归一阵眩晕,没了知觉。
之后一直高烧,偶尔清醒,得知皇上狩猎遇刺,阿爹救驾牺牲。封赏随着一道道圣旨一箱箱抬进来,御医也是换了一批又一批,但封盼归的病却越加严重。
封将军为国捐躯,独女未嫁又卧病在床,封将军的后事自然是礼部承办。头七时,封盼归短暂清醒过一阵。
她始终望着窗外,在奶娘惊喜的注视下缓缓哑声道:“奶娘……你有没有听到?”
奶娘哽咽问道:“什么?”
封盼归闭上眼睛,微微笑着轻声说:“我好像听到了……笛声。”
景祥十五年,封家绝后。圣上追封封将军为镇国大将军并致万字悼词,追封封盼归为归元郡主。封氏一门得到无上恩宠,却无人可承。
封家从出事到丧礼完毕、封府,狄久煜始终未曾露面。世人感慨皇家无情,封大小姐生前倾慕晋王多年,而今佳人已逝,晋王却一言未发,未免不通情理。
此时,被世人唾弃不通情理的晋王狄久煜,正坐在床边,吹奏着那曲悠扬的小调。床上的少女裹着厚实的棉被,露在外面的小脸明艳照人。小调到了高潮部分,少女似乎皱了皱眉,眼睫微微颤动。
“奶娘,你听到了吧,笛声。”少女忽然开口,声音嘶哑,气息却是稳的。
狄久煜放下笛子,凑到她近前,问道:“醒了?”声音柔和到不可思议。
封盼归睁开眼,愣了好一会儿,傻乎乎地问:“你也死了?”
狄久煜勾起唇角:“没有。”
封盼归心中慌乱,觉得有件很重要的事没抓住。她闭上眼,强迫自己镇静,过了会儿,睁开眼睛问道:“怎么回事?”
狄久煜伸手,抚摸着她的头顶,柔声说:“你才刚醒来,很多事以后我慢慢告诉你。”
封盼归感觉到他的态度一下回到四年前,甚至更亲昵。她惊惧不已地瞪着他。
他不由得好笑,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别瞪了,再睡一会儿,你需要休息。”顿了顿,又轻声补了句,“我会一直陪着你,以后不会让你一个人。”说罢,悠扬的小调缓缓响起。
封盼归不想睡,但无法抵挡身体的疲倦,没多久就跌入黑甜梦乡。
六 真假真·无良人
再次醒来,封盼归发现自己处在漆黑的环境中,整个人被绑着,嘴里堵着布条。身后忽然有人贴上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想知道你爹怎么死的吗?那就别乱动。”
封盼归心中惊疑,难道阿爹的死还有蹊跷?
她停止挣扎,那人满意道:“这就对了。”之后将她眼前的布掀开一条缝。顺着缝隙看去,封盼归彻底震惊了。
这不是御书房吗?
为什么她会在宫里?
谁绑架她的?有什么目的?
就在她脑子乱成一锅粥的当口,那人又道:“来了。”
她朝缝隙看去,御书房内已进了人,是皇上和……狄久煜。
封盼归彻底不动了,未免被发现,身后那人放下布帘遮住缝隙。
“她醒了?”这是皇上的声音。“她”是指自己吗?封盼归默默想。
“是。”这是久煜的声音……她狠狠咬住嘴里的布条,心跳如擂鼓。
“你还要留她多久?”狄久煜没言语,皇上等了等,继续说,“她爹已经除掉了,你留着她,不怕后患无穷吗?”
听到这封盼归只觉头晕目眩。
阿爹,你竟是被皇上害死的吗!
狄久煜低声道:“计策是我定的,有任何后果我都一力承当。
父皇……求父皇成全!”
所以一切都是他的计划吗?为什么?封盼归再也忍不住,呕出鲜血昏死过去。
醒来时她已回到之前的房间,狄久煜坐在床边,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她。“念念。”他这样叫着,他已经有很多年没这样叫过她。封盼归回望他,心中发寒。他怎么能在害死她的阿爹后还用这种目光看着她?
狄久煜执起她的手:“之前……我们有些许误会,耽误许久,如今守得云开……以后,我们不会再分开。”
所以我的阿爹只是你口中的“些许误会”吗?封盼归闭上眼,没有说话。
之后的日子里,封盼归十分配合治疗,按时喝药,走动锻炼。狄久煜时常陪在她身边,和她聊天,教她一些简单的招式,有时陪着她发呆。两人仿佛回到多年前在她老家那段日子,只是这次狄久煜说的多一些,封盼归基本不开口。
平静的日子过了一个月,这夜月朗星稀,封盼归主动下厨,为狄久煜准备了一桌家常菜,铺在凉亭的石桌上。狄久煜惊喜不已,牵着她的手问:“为何有如此兴致?”
封盼归斟了盅酒递到他唇边,他就着她的手将酒一饮而尽。
见他喝完,她才缓缓道:“今天是我阿爹的生辰。”
狄久煜的笑容凝在唇边。
封盼归笑笑:“久煜,我只是怀念。你介意吗?”
狄久煜握紧她的手:“不介意。”说罢将她拉到身后,戒备的看向亭外,冷声道,“就怕他们介意。来者何人?”
亭外的人见已暴露,索性不再躲藏,纷纷从草丛、假山中走出来。他们个个身穿夜行衣,手持兵刃,以包围之姿向他二人逼近,为首那人恨声道:“狄久煜,今天就取你狗命!”
狄久煜抽出腰间宝剑,握着封盼归的手紧了紧,随即松开:“别害怕,很快就能解决。”
封盼归慢慢后退,直至退到房门前,才轻声说:“久煜,恐怕不能很快解决。我在酒里下了药,你的暗卫也被我调开了。”
狄久煜倏然转身,眼中精光乍现,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黑衣人已将他团团围住,却不动手。
封盼归继续轻声道:“这些人都是我阿爹的旧部,我们都想知道……为什么?久煜,为什么要杀我阿爹?”
“功高盖主。”狄久煜声音异常平静,“封将军不拘小节,已是犯了众怒。父皇……不能容他。”
“所以你就设计杀了他?”封盼归紧握双拳,声音颤抖,“我……又是怎么回事?”
“父皇本想斩草除根,但我……”狄久煜顿了顿,“我故意当众打伤你,借御医之手使你假死,为取信世人,封氏已绝。”
封盼归腿一软,差点跌倒。
狄久煜忍不住上前一步:“念念……”
“别叫我!”封盼归忽然崩溃般大喊,“你有什么资格叫我的名字!我娘亲是盼着我阿爹归来,思念着我阿爹才给我取的这个名字!你这个……这个凶手!有什么资格叫我的名字!”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浑身脱力地靠着房门,捂住脸痛哭,“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为什么……”
狄久煜的心被她的泪水烫出一个又一个的空洞,又闷又疼。他轻声叹息:“是啊,为什么……”十六岁时在亭子里听到她的告白,一向沉稳的少年心跳如擂鼓,羞涩喜悦充斥着胸膛。忍啊忍,终于忍到了御书房,他向父皇表明心迹:他要娶妻!
父皇笑道,娶谁都可,唯独封盼归不可。
少年如冷水兜头浇下,问明原因,更是心如死灰。难道就这样放手吗?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唯一爱过、爱着的女孩奔赴绝路吗?
他怎么甘心!
为首的黑衣人逼近,高声道:“大小姐!别跟他废话!我们现在就给老大报仇!”
封盼归闭闭眼,向后使力,闪身进了房间。
顷刻间,叫喊声、兵刃撞击声响成一片。封盼归蜷缩在门边,脸埋进膝间,泪水流个不停。她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仿佛这样一来,灼心刻骨的痛苦就会少一些。
狄久煜啊狄久煜,她倾注生命去爱、去恨的人,今日之后再不复存在。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不会再有他的身影。封盼归死命揉着胸口,那濒临爆炸的疼却丝毫没有减少。
大雨倾盆而至,封盼归堵住耳朵,蜷缩得更紧。
倏然一曲熟悉的小调悠然响起,断断续续,却始终存在。
封盼归愣住,下一刻大力推开房门,就见风雨中,浑身浴血的狄久煜一手持剑,另一手拿着竹笛放在唇边。因为药效发作和受伤,他已步履蹒跚,勉力应付攻击的同时始终吹着笛子。
封盼归崩溃。她不管不顾地冲进剑雨中,扑到狄久煜身前将他抱住。狄久煜被她扑得措手不及,身体打晃险些跌倒。而已经攻过来的黑衣人收不住势头,一掌拍在封盼归背后。
封盼归被拍得整个人又往前扑,狄久煜终是没撑住,抱着她一起跌坐在地。黑衣人见误伤大小姐,惊得不敢妄动。
狄久煜颤抖着擦着封盼归吐出的血,双目赤红,抖着声音说:“念念……别这样……别闹……”
封盼归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气息微弱地恨声道:“久煜……狄久煜……我真恨你……”
“念念!”
尾声结同心·赴白首
封盼归觉得自己这次一定真的死透了。因为她一睁眼就看到了老爹。
“你还活着。”前任封将军抢先开口,“闺女,是这样的。”
狄久煜确实在十六岁那年听到封盼归告白后就去跟皇上表明心迹了,也确实得到了“封家父女必须死”的明示。不同的是狄久煜玩了心眼,一边跟父皇计划如何铲除封将军,一边试探封将军,肯定封将军的为人后将计划对他和盘托出。包括如何将计就计死遁,死遁后的生活等等。封将军愉快地执行计划去了,狄久煜则按照自己制定的计划苦逼地冷淡了封盼归好几年,就为最后一出戏,演给他父皇看的,他自己和念念的死遁戏码。
封盼归一出房门,狄久煜立刻放下笛子抢步来到她面前,担忧道:“怎么出来了?”
封盼归深深吸气,使尽浑身力气抡了狄久煜一个大嘴巴,打完后咬牙切齿道:“玩我啊?耍我好玩啊?”
狄久煜羞愧认错:“对不起,念念,我没料到你会冲出来。”
认着错认着错一不小心就扬起了嘴角,“我没料到你竟如此在意我。”
“你闭嘴!”封盼归红了脸,“谁绑我去的皇宫?”
“我派的人。”
“我联系阿爹旧部时你都知道?”
“知道。”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整件事的?”
“从你跟母后嚷嚷着要嫁给我那时起。”
封盼归先是大囧,之后使劲摇着狄久煜怒吼:“你当场就听到了?居然没回应!”
狄久煜任她疯,心中默默叹息:没回应?当时她忽然喊出那么一句来,害他耳根都红了,要怎么回应?他不过是听说母后召她进宫,担心她害怕,便想来个偶遇给她壮胆。谁知这丫头会忽然告白,没落荒而逃是他淡定。
狄久煜揽住还在大吼大叫的封盼归,将头抵在她肩膀上,在她耳边轻声道:“念念,现在回应也不算晚……我也中意你,我愿意娶你。”
文/牧兔少年小蚊 图/饼子会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