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号》与电影特效

　　电影，被称作第七种艺术，是一种特殊的能够将“动”与“静”，“时间”与“空间”相结合的艺术。如同评价一幅画作一样，对一部电影作品的评价也是众说纷纭。其中一种简单朴实的理解是：电影就是讲故事，故事是否精彩就是评价电影好坏的关键。从这个角度出发，许多电影人在寻求一个“好故事”的同时，还在不断探索能够让“好故事”在被银幕呈现出来的时候更加真实、更加让人身临其境的方式。于是，电影特效应运而生。而将电影叙事和特效结合最成功的人物之一就是詹姆斯·卡梅隆(James Cameron)，他的代表作《泰坦尼克号》(Titanic)就算是以现在的眼光看，也是一部将视觉效果的真实性推向极致的作品。

　　詹姆斯卡梅隆其人及其早期作品

　　卡梅隆出生于加拿大一个中产阶级家庭，17岁时随父母移居美国。他的父亲是一名电气工程师，母亲则是一位艺术家。可能正是这样的家庭环境才使得卡梅隆在进行艺术创作的时候自然地将艺术与科技相结合。在少年时期，他开始进行科幻小说创作，也曾利用8毫米摄影机拍摄过一些短片。进入大学后不久，卡梅隆因对大学课程感到失望而离开校园，进入社会闯荡，他做过清洁工、机械修理师和卡车司机。在此期间，他自学了有关于电影特效的知识与技术。1977年，科幻大师乔治·卢卡斯(George Lucas)的经典作品《星球大战》 (Star Wars)上映，让卡梅隆下定决心进入电影行业以拍出艺术与科技相结合的作品。

　　对于卡梅隆在《泰坦尼克号》 (Titanic) 前的作品，著名影评人罗杰·艾伯特 (Roger Ebert)作过一段简单的总结：

　　James Cameron is，of course，a director who specializes in special effects(1)，and he’s been at the cutting edge(2)since“Aliens”(1986)，still the most disturbing of the“Alien”series.Before that he worked valiantly(3)in films where the budget and the technology were not yet there for him (“Piranha II”in 1981，“Terminator”in 1984).After， he was the king of f/x(4)，with such credits(5)as“TheAbyss”(1989)，“Terminator II”(1991)，“True Lies”(1994)，and such producer credits as Kathryn Bigelow’s “Strange Days” (1995).

　　毋庸置疑，卡梅隆是一位擅于使用特效的导演。他于1986年所拍摄的《异形》至今仍然是异形系列中最精彩的一部。而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一直走在电影特效的前沿。在那之前，尽管资金和技术短缺，他也勇于在电影中尝试特效的使用，(如1981年的电影《食人鱼2》，1984年的电影《终结者》 )。在那之后，他是特效之王，并从其所执导的《深渊》（1989年）、《终结者2》（1991）、《真实的谎言》（1994）中获得了不少赞誉。而他作为制作人的能力也在1995年凯瑟琳·毕格罗所执导的电影《末世纪暴潮》中得到了肯定。

　　著名网络影评人詹姆斯·贝拉尔迪内利(James Berardinelli)对这些电影中主要特效的应用概括如下：

　　In each of his previous outings，Cameron has pushed the special effects envelope(6).In Aliens， he cloned H.R.Giger’s creation dozens of times，fashioning(7)an army of nightmarish monsters.In The Abyss，he took us deep under the sea to greet a band of benevolent(8)space travelers.In T2，he introduced the morphing terminator(perfecting an effects process that was pioneered in The Abyss).And in True Lies，he used digital technology to choreograph(9)an in-air battle.

　　在他之前的作品中，詹姆斯·卡梅隆每一次都将当时的电影特效技术运用到极致。在《异形》中，他将异形之父汉斯·鲁道夫·吉格尔所创造的生物克隆了无数次，组成了一个可怕的怪物军团。在《深渊》中，他带着我们潜入深海，与友善的太空旅行者会面。在《终结者2》中，他推出了利用图像变形技术制作出来的终结者形象，完善了在《深渊》中最初尝试的一种特效。而在《真实的谎言》中，他则利用了数字技术设计了一场在空中打斗的场景。

　　泰坦尼克号与特效

　　《泰坦尼克号》是卡梅隆职业生涯中的里程碑，也在电影史上书写了辉煌的一页。该片拍摄过程历时近3年，投资金额高达2亿美元，全球票房超过18亿美元，在第70届奥斯卡金像奖上揽获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效果在内的11项奖项。卡梅隆甚至在捧过最佳导演奖的小金人后，忍不住挥舞着手臂向众人宣布：“我是世界之王！”

　　但《泰坦尼克号》在剧情和台词方面却让不少影评家诟病：The script(10)for the movie is rather like those rivets(11).It’s weak and riddled with(12)poor dialogue.(Almar Haflidason，BBCi-Films，1997)这部电影的剧本就如同那些铆钉（泰坦尼克号残骸的铆钉被发现含有异常多的玻璃状渣粒，容易导致铆钉脆弱易断，因此被认为可能是造成在与冰山相撞后船壳解体的原因。），乏善可陈的对话更是让本就薄弱的剧本雪上加霜。

　　也有影评家认为这些批评不过是对获得巨大票房成功的商业电影的吹毛求疵。然而，这部电影中难以否认的是其对泰坦尼克号的真实还原：无论是泰坦尼克号从南安普顿启航的身影，还是它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破浪前行的雄姿，都被镜头忠实地记录下来。

　　罗杰·艾伯特(Roger Ebert)在给《泰坦尼克号》的影评中这样写到：

　　There is a shot(13) in“Titanic”that I watched like a hawk(14).The point of view is from above，as the great ship steams to its destiny.In one apparently uninterrupted piece of celluloid(15)，we see the ship from bow(16) to stern(17)，every foot of it，with flags flying and smoke coiling(18)from its stacks(19)，and on the deck hundreds of passengers strolling，children running，servants serving，sportsmen playing.

　　I watched it because I knew，logically，that this shot was a special effect.They did not rebuild the Titanic to make the movie.I knew，in general，what to look for-what trickery might be involved-and yet I was fooled.The shot looks like the real thing.

　　在我观看《泰坦尼克号》的时候，有一个镜头让我感到尤为震撼。那是这艘巨轮在海面上朝着目的地航行时的俯拍。在这个明显的长镜头里，我们能看到巨轮从船头至船尾的每一寸：飞扬的旗帜，烟囱里缓缓盘旋升起的白烟，或在甲板上漫步、或在享受运动的乘客，奔跑嬉戏的孩童以及认真工作的服务人员。理智上，我知道这个镜头是特效，他们并没有重新建造一艘泰坦尼克号来拍摄这部电影，我也大体知道我应该要发现的东西：那些可能被用到的特效的痕迹；但是我仍然被蛊惑了，这个镜头看起来像真的一样。

　　而对此，卡梅隆是这么解释的：

　　“That was a model shot……The people were all computer graphics.The way we did it was，we had people act out all of those individual behaviors in what we call a’motion capture environment.’So，a steward pouring tea for a lady seated on a deck chair-that was all acted out and then that motion file was used to drive and animate those figures.The end result is like you said：We pull back down the full length of Titanic，and you see 350 people all over the decks，doing all those different things.The same technique was used for the sinking，when you see hundreds of people on the ship jumping off or rolling down the decks.”

　　那是模型摄影……所有的人都是计算机绘图。工作原理是这样的：我们让人在动作捕捉环境下做出电影中出现的人物的动作。所以，你所看到的乘务员为坐在甲板椅子上的女士倒茶的镜头其实是首先由人表演出来，然后这个动作文件被用来驱动并动画化人物。最终结果就如同你所说的那样：我们将镜头回拉向下拍摄泰坦尼克号的整体船身，而你看到了甲板上各自做着不同事情的350个人物。在拍摄沉船时人们跳船和滚落甲板的那些镜头时，我们也使用了这种技术。

　　卡梅隆在这里提到了两个特效技术：模型摄影(miniature effects)和计算机绘图(computer graphics)技术。

　　对于模型摄影，维基百科的解释是这样的：

　　A miniature effect is a special effect created for motion pictures and television programs using scale models.Scale models are often combined with high speed photography or matte shots(20)to make gravitational and other effects appear convincing to the viewer.

　　模型摄影是一种因电影和电视节目诞生的、使用微缩模型的特效。微缩模型通常和高速摄影或遮摄技术相结合，从而使画面产生重力感或其他效果以使观众能对其信以为真。

　　在《泰坦尼克号》拍摄之前，模型摄影技术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了。在20世纪前半段，不少电影都采用了微缩模型(scale model)和单格拍制手法(stop-motion)等模型摄影技术，如《月球之旅》(A Trip to the Moon，1902)，《大都会》(The Metropolis，1927)。而随着技术的不断革新以及大量科幻电影的涌现，从电影《2001：太空漫游》(1968年)开始，模型摄影技术朝着不断提升模型真实程度的方向发展。在这之后出现的代表电影有《第三类接触》(Close Encounters of the Third Kind，1977)、《星球大战》(Star Wars，1977)、《异形》(Alien，1979)、《星际迷航》(Star Trek：The Motion Picture，1979)和《银翼杀手》(Blade Runner，1982)。而在卡梅隆的早期作品中，他已经开始使用大规模微缩模型，如《终结者》中油罐车爆炸的镜头，又如《真实的谎言》中摧毁桥梁的镜头。

　　在《泰坦尼克号》的前半部分，卡梅隆团队使用的是大小约为原船1/20的微缩模型。而在拍摄沉船部分时，由于该微缩模型太小，放入水中的效果不好，所以所使用的是原船八分之一的船头和船尾模型。

　　相对模型摄影，计算机绘图技术的起步则晚了许多。维基百科对其的介绍如下：

　　Computer graphics are pictures and movies created using computers-usually referring to image data created by a computer specifically with help from specialized graphical hardware and software.It is a vast and recent area in computer science.The phrase was coined by computer graphics researchers Verne Hudson and William Fetter of Boeing in 1960.

　　计算机绘图是指由计算机绘制出来的图片和影像——通常是由适用于计算机的专门绘图硬件与软件所制作。这是计算机科学里一个广阔而崭新的领域。该技术是在1960年由波音公司的计算机绘图研究员凡尔纳哈德森和威廉费特所命名。

　　计算机绘图既是技术也是艺术。如今，它涉及几乎所有的视觉艺术创作活动，如平面印刷品的设计、网页设计、影视特效、以计算机辅助设计为主的建筑设计等。

　　在《泰坦尼克号》拍摄的时间点上，计算机绘图技术远不如现在精良。卡梅隆的特效团队为此付出了许多精力和时间，逐一克服各种技术难题以实现真实的特效。

　　他们面临最大的挑战之一就是涉及海洋的镜头。由于不可能真的前往海洋中央进行拍摄，因此海洋的镜头都需要尽量利用计算机绘图来实现。卡梅隆团队尝试了一些内部测试去编写水体着色器，但是这被证明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他们需要解决很多技术问题，包括波浪形状的混叠，海浪仿真，浪花偏离船的正确的位移以及真实的船尾痕迹等等。于是他们想到了在电影《未来水世界》(Waterworld，1995)制作中所使用的Arete软件。它可以准确地制作海浪的仿真绘画，能够非常真实地模拟海洋实景。于是，他们与Arete的开发公司签订了一个短期合同，配合《泰坦尼克号》的制作流程量身定做了绘制海洋的数字软件。

　　另外，使用计算机来绘制微缩模型上的乘客也并非一件易事。卡梅隆对计算机绘制人物的真实度要求非常高，这对于90年代的技术来说并不容易。《泰坦尼克号》是最早尝试用计算机绘制人物的电影之一，一些现在看来很基本的计算机绘图原理，如校正轴心点、服装布料的仿真等，都是在那些年才刚刚发明的。所以创作真实的、有说服力的乘客非常困难，这基本可以说是一个创新的过程。

　　而动作捕捉方面也存在许多难题。在当时，动作捕捉技术还处在发展早期。尽管它能够准确地记录捕捉目标，但是噪点（感光元件将光线作为接收信号并输出的过程中所产生的图像中的粗糙部分，也指图像中不该出现的外来像素，通常由电子干扰产生。）大，需要大量的清理工作才能使用。在将其数据应用到角色的操纵中后，还需要大量动画师的工作才能让那些人物动作看起来不违和。而由于当时用来捕捉动作的是有线磁感系统，那些传递动作数据的连接线极大地限制了表演人员的运动范围，因此特效工作人员必须将一个简单动作拆分为多个细小的部分进行捕捉，然后再将之粘合在一起，同时还需要不断的重复和修补。

　　在《泰坦尼克号》制作的最后，卡梅隆的特效团队已经掌握了服饰解算器的基本原理，运动捕捉的操作、数据以及制作相关特效的经验。可能在那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正走在特效制作的前沿。

　　在《泰坦尼克号》之前并非没有出色的特效电影，但是因为时代与技术的局限性，并没有一部能达到《泰坦尼克号》的特效高度，特别是在真实性这方面。将电影制作和真实特效结合在一起，卡梅隆为我们重现了一个世纪前那场震惊世界的海难。我们不仅看到了这艘号称“永不沉没”的巨轮的风光启航，更听到了它所受到的无可挽回的撞击和缓慢沉入深海的悲鸣。这些，让我们深深地沉浸到了上个世纪的那场悲伤中。《泰坦尼克号》开创了电影特效使用的新局面，推动了未来电影特效的发展和应用，更打破了电影人想象的界限。因此，科技与艺术并非是相互独立或者相互冲突，而应该是能够相互推动相互促进。这不仅体现在电影艺术领域里，也存在于当代艺术的方方面面。

　　撰文_王琦 AIP语言中心 供图_AIP国际艺术计划 设计_胡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