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学视角下贵州郝家湾古寨景观意象研究

  • 来源:建筑与文化
  • 关键字:贵州,符号学视角,景观
  • 发布时间:2021-08-29 20:33

  引言

  乡村是民族物质、文化与精神的重要载体,而传统村落更是其间璀璨的瑰宝。随着近年来乡村振兴战略的提出,传统村落景观的保护和发展愈加受到各界的重视。传统聚落景观因受自然因素与社会因素的交互作用,呈现出多元的美学形态和独特的地域风貌[1]。因此,地域性聚落景观美学特质的挖掘和保护,是传承历史文脉、存续民族精神的重要手段,也是乡村景观保护亟待考虑的议题。

  符号学理论认为,符号是形与意的结合体,是一种通过可感知的事物现象并显示其意义的媒介物[2]。同样的,景观亦具有物质性和精神性的双重属性,而景观意象审美则被认为是中国传统风景园林审美的本质特征[3]。运用符号学理论解释传统村落景观意象的地域性表达,则不失为一个有效途径。

  1传统村落景观意象的符号学研究方法

  自凯文·林奇(Kevin Lynch)首次将“意象”概念引入城市空间领域研究[4],乡村景观意象的研究也应运而生。空间感知理论是国内外乡村意象的主要研究视角,研究内容较多集中于景观意象要素的分类和解读,缺少对意象生成机制和意境传达机理的探讨。景观意象的感知应综合考虑主客观两方面,即以研究人的感知模式为基础,同时对环境中的景观要素进行量化分析[5]。景观符号学兼顾景观的物理信息特点和社会文化内涵,因而恰可作为一种主客体结合的研究方法运用在乡村景观意象的感知研究中,阐释景观的可读性和表意性。

  根据莫里斯符号学理论的语义学、语构学及语用学三个层次的对应关系,将传统村落景观语言划分为景观符号、景观语法、景观文本。按照皮尔斯对符号的分类及定义[6],可在语义学层面将景观符号细分为图象符号,即直观传达图象信息的符号;指示符号,即符号与所传达内容有实质性因果关系;象征符号,即符号与所传达内容有约定俗成的指向意义。

  比照语构学理论,对景观语法即景观符号的组合方式,可自空间词汇(Spatial Vocabulary)的构成和空间句法(Spatial Syntax)的分析进行研究。在语用学层面,分析传统村落景观文本时,可从“语境”(即村落的自然地理及社会人文背景)和“语源”(即景观语言的原型)两方面出发,探寻景观的语用携带着地域性和时代性的信息[7]。由此,在语义、语构、语用的层层分析下,从景观符号的“能指”出发,深入其后隐藏的“所指”,构成传统村落景观的符号学研究框架(图1)。

  2郝家湾古寨景观意象的符号学研究

  郝家湾古寨,位于贵州省铜仁市思南县板桥乡,始建于明景泰年间,自然环境禀赋良好,传统文化资源丰富,2013年被列入首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

  2.1郝家湾古镇景观符号

  2.1.1图象符号

  图象符号的形式与所指内容存在直接相似关系,对其所传达的信息有不言自明的功效。郝家湾古寨中的图象符号在传统建筑的装饰物中多有体现,主要表现形式有石雕和木雕。如在石墩上雕刻有与传统文化含义直接关联的“鱼”“桂”“蝙蝠”等动植物图案,传达年年有余、富贵安康的谐音寓意。在门窗等处则采用了浮雕、镂空雕等手法,生动细腻地绘制出“鸳鸯戏水”“野鹿梅花”等反映农耕生活、祈愿求福的装饰图案。这些精美的图象符号不仅体现出当地居民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与向往,同时作为传统民间工艺的载体成为悠久灿烂的文化遗产。

  2.1.2指示符号

  指示符号与其所表含义间有着明确的指向性关系,但这种关系不直接体现在符号的外延形式,而是取决于二者内在的因果逻辑或时空的临近性[8]。郝家湾古寨中存在的典型指示符号有牌坊、石碑等。位于古寨入口的石牌坊是村寨中的标志性构筑物,始建于明清时期。作为一种指示性符号,它不仅用于分隔空间、引导人流,同时也给予村民极强的自豪感和地域认同感。村寨中一处石碑刻有字样“清不染尘”,是清代乡绅郝朝相之友于道光二十年(公元1840年)为誉其为官清白、光明磊落特立于此。另一处石碑刻有字样“中流砥柱”,原为抵御洪峰于道光二十二年(公元1842年)修建在池塘中央,寓意“肥水不外流”。这些指示性符号的运用,能够使观者不囿于眼前之景,并引发其对历史文化与社会变迁的多重想象。

  2.1.3象征符号

  象征符号的形式和内容往往并无关联,其传递的意义也通常带有主观抽象性[9]。对象征性符号的理解多来自于约定俗成的社会习俗,因此会使观者对景观有更深层次的领悟。郝家湾古营盘是村中典型的象征符号。古营盘坐落于凤凰山山脚,属于军事防御性建筑。郝家湾所属地板桥镇自宋代以来便积淀了悠久的屯军文化。明朝景泰年间,为稳定南疆,平定“苗叛”,郝氏先祖于郝家湾建立起了屯田屯堡,自始形成聚落。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战火的洗礼,屯堡古寨逐渐走向没落。道光年间,郝家后裔郝朝相衣锦还乡,倾其家资组织族人重修郝家湾,并恢复了其百年屯军文化,使其重新成为了黔东北之军屯要塞[10]。如今的古营盘虽早已失去了它军事防御的功用,却化身为郝家湾人忠勇坚毅的精神象征。

  2.2郝家湾古寨景观语法

  2.2.1空间词汇

  安妮·惠斯顿·斯本(Anne Whiston Spirn)

  这样定义景观词汇,“自然物和人工构成物是景观中的基本名词,形容词和状语是它们的体型、色彩、质地……这些元素经过不同的空间组合,生成了句子、文章和充满内涵的书”[11]。郝家湾古寨中的空间词汇包括植物、水系、建筑等,它们历经变迁中的审美塑造,逐步被深化、提炼和升华,形成了具有对当地传统民族审美特质高度概括性和逻辑性的景观语言[12]。如水体形态,发源自南山腰的泉水经人工开凿呈S形穿寨而过,将寨子划分为太极八卦的阴阳两极,深含“藏风聚水”的意蕴。除农田外,古寨中的植物多以攀援草本和孤植树形式用于限定侧界面空间。寨中尚存的明清古建,因受周边土家族村落民俗同化而沿袭了土家族建筑风貌形制,呈木穿斗结构,悬山顶小青瓦屋面。建筑空间的组合呈现鲜明的秩序,堂屋占据中央,常设神龛或楹联彰显统摄性地位。两侧为厨房和火塘,卧室则被设在堂屋侧后方,保证了良好的私密性。堂屋入口处内凹五尺的吞口则是极具地域特色的空间语言,该处设计打破了建筑内外间的界限感,形成了一处既能够丰富空间层次,又具有实用性功能的灰空间,也是对当地自然条件适应的体现。

  2.2.2空间句法

  空间句法(Space Syntax)理论最早由比尔·希列尔(Bill Hillier)提出[13],作为空间图示量化的工具,能够对空间结构关系进行客观阐释。将郝家湾村寨街巷转译为轴线图,通过句法软件UCL Depthmap进行运算,得到郝家湾古寨街巷整合度与连接度轴线模型(图4)。轴线色彩由暖至冷,代表整合度和连接度值从高到低,整合度反映空间可达性,连接度意味着空间的渗透性,可理解度数值越高,表示空间更容易被识别和认知[14]。将轴线图与村寨建筑类型、建筑年代分布图结合分析,可知整合度最高的道路位于村寨中央,由村口指向东南方向深处,即由广场、“清不染尘”取水口以及郝氏先祖郝朝相故居所组成的空间集成核,直观地反映出了该处轴线和空间节点对村民出行的吸引力,同时也从侧面展现了当地居民的传统生活方式。

  2.3郝家湾古镇景观文本

  2.3.1语源

  全寨从建筑、石墙到沟渠、巷道多用青石砌筑,户户石墙相隔、石巷相连,青石因而成为古寨中一大主要元素,从材质到色彩统领了全寨的风格气质。明清时期,这里曾作为一个带有防御性质的军事重地,建设过大量的屯田屯堡工程和石块垒砌的防御工事。石材的运用,既有出于功能主义对坚固耐用、抵御外敌的考量,也是遵循在地主义,依照当地自然条件的就地取材。因此,石头抑或说其代表的军屯文化便是郝家湾古寨极富时代性和地域性的景观语源。这一语源在特定的文化背景中生成、发展,最终成为构成其他景观语素的原型。

  2.3.2语境

  景观的语境可理解为景观发生的背景,包括其后的地脉与文脉。从地脉选址来看,古寨坐落于群山之中,凤凰山为其主山,油榨山和砰砰山分别为青龙山和白虎山,笔架山、大朝坡和砚台山为其案山,它们与旁边的大石墩、谢二坳等山体形成环抱之势,成为古寨的天然屏障。山石为筑寨提供原料,植被可保持水土、调节气候,缓坡能避免淹涝之灾。从凤凰山上发源的泉水四季不涸,自南向北穿过古寨。山间平坝在河流的堆积作用下形成了肥沃的土层,成为建寨屯田的首选之地。

  文脉的传承是给予当地人地域认同感最强有力的支撑,一方面可反映在村落有形的人文风貌上,另一方面存在于当地无形却又潜移默化的“场所精神”里。延续近600年的军屯文化、土家族传统民族文化,均是郝家湾古寨显著的文脉特征。郝氏先祖虽是来自山西的汉人,但在定居板桥后,逐渐地被周边的土家族村寨文化习俗所同化,土家族传统民俗活动如“抬甩神”“土家花灯”“土家炸龙”等均传承良好。土家族勇毅尚武、敬畏天地的民族性格,融合汉族崇德笃学、勤勉坚韧的精神内核,使郝家湾逐步演化成了一个军垦一体、驻防结合、耕读传世的百年古寨。

  结语

  本文以贵州郝家湾古寨为研究对象,运用符号学理论及方法对传统村落景观意象进行了深层次解读,其目的不在于使景观产生符号化的刻板印象,而是借用一种新的手段,去寻找传统村落景观如何产生、如何理解、如何发展的答案。对景观符号的解读,并非是将景观语言逐字拆分、原样翻译,而是需要结合地域的前后语境及海德格尔所谓的“理解的前结构”对其进行诗意的再写。抓住传统村落的地域性审美特质,在乡村振兴的建设中合理地运用、传递当地自然人文底蕴的景观符号,在适应现代功能需求的同时,打造更具文化认同感的空间环境,是实现传统村落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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