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明,位于福建最古老的地域,却是福建最年轻的城市。曾有学者以“闽源”二字概括三明的地域文化,谓之是闽人源、闽江源、闽学源与客家源。万寿岩新石器人类考古遗址的发现,把福建的人类历史推进到18 万年前,可说是省内最早有人类生活的地方;而闽江主源亦发源于三明市建宁县。此外,“闽学四贤”独占其三,“闽学鼻祖”杨时、“闽学集大成者” 朱熹以及“闽学先贤”罗从彦都与这片地域有渊源,宁化石壁更是客家民系最主要的形成地和播迁地,堪称客家之源。无疑,这座在1970 年才确定版图的年轻城市,实际上是由诸多充满历史厚度的区域所构成。
但另一方面,它的年轻同样可察。在建国初期,因工业发展需要而由闽北、闽西、闽南、闽东的边缘地区拼凑成的三明市,仍然保留着 “七巧板”般的割裂感,区域与区域之间的语言隔阂、文化差异仍在。至今,以县级为单位的多元文化依然富有生命力,且相互疏离。同时这又是一座“移民城市”——当年为支援工业城市建设而来的人,带着各自的乡土印记汇聚于此,移民文化融于工业文化之中,他们在这里构成三明人的主体,真正的本地人反而成为少数派。就目前来看,三明仍然没有一种足够强势的文化能够改变和整合其他文化,正如作家萧春雷所言,建市短短半个世纪,“对于一种文化的生长来说,的确是太短暂了。”
因为这座城市的割裂与年轻,我们尚无法梳理出一种名为“三明”的地域文化,却也正因如此,它就像是一个“微缩的福建”——原本,三明就是由闽北、闽西、闽东、闽南各扯一块,粘合而成。泰宁、建宁、将乐、沙县、永安都属于闽北文化系统,清流、宁化和明溪都属于闽西文化系统,尤溪又受闽东影响很深,而大田则一直与闽南亲近。
这种拼贴感,在方言语系的分布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这里几乎备齐了除莆仙方言外的福建各大方言,各个方言片区内部又包含了大小不一的过渡区,且它们之间差异甚大。事实上,我们在采访过程中确实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或许是受移民文化影响,无论是在多偏远的村庄,无论年纪多大,几乎每一个三明人都能用普通话与人沟通。
基于此种现象,我们不妨将三明视为一部受截取的福建区域文化概要,并以山居为切入点去阅读它:面对相近的地理环境时,不同的区域文化更能彰显它的个性。譬如这次我们探访了大田的茶和野菜、尤溪的酒、宁化的薏米与清流的笋干,表面上看,它们不过是一县风物,实际上却能呈现出当地山居生活的一种面貌,而这种面貌与地理位置、历史文化、民俗习惯皆有所关联。譬如,大田的茶业发展曾受安溪的影响和限制,这与它的地理位置脱不开干系;尤溪桂峰村的黄酒酿造技艺,又与当年蔡襄一脉迁入闽地有关;清流的笋干则跟客家人的迁徙历史相挂钩。
不同文化汇聚于此,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山区生活,也使这座常被比喻为“七巧板”的城市,逛起来像一座多元文化的大观园,充满 “三五步,可行天下”的意外惊喜。传统认知中,山居生活曾经艰苦与闭塞,如今又是都市人的避世地,但若能近距离看看三明这座位于闽中山区的年轻城市,便会发现那山中生活的烟火气,同样让人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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