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匠非彼匠 仿锡制茶器手工匠人翁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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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21-09-13 19:28
翁彧从事锡制茶器的设计与制作,既非家传,也未拜过师,完全是自学成才。对此,他自诩“天赋异禀”,又说普天之下,像他那样的人其实不少。所谓“像他那样的人”,指的是有一定的审美又不安分的人,因为可遇之物不中自己的意,就干脆自己动手。而果真玩出了点名堂,将它变成自己的“专业”,一头栽进去不出来的,大有其人。他是其中一个。
从咖啡师到茶器手工匠人
彼时, 翁彧的身份是鼓浪屿花时间咖啡馆主人。在八年的咖啡时光中,他既是老板,也是咖啡师。各种咖啡的制作,他都自己琢磨,亲力亲为、兴致勃勃。2014 年初春,他突然对传统茶道感兴趣,习茶之初,开始搜罗各种茶器,入眼的不多。有一天,他心血来潮,尝试着自己动手,便找来一根锡条放在一个铁勺子里加热、融化,然后倒在地面上略微加压,凝固后成了一块长条形锡片。他开始了锤打。在锤打的过程中,它的命运被定了调——一个茶则诞生了。
在那之后,他在咖啡馆中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花在茶器制作上的时间越来越多。叮叮叮,一片片锡材在他手中锤子的锤击下,最后变成了壶承、茶托、匀杯…… 这些器物,有些是他自己脑中朦胧的构想变成了现实,有些是他在锤打过程中的灵感突现,不管怎样,当他完成了这些作品,将它们放在手中把玩,或者将它们举在天光下细细端详表面美丽而富变化的肌理时,“造主”的强烈满足感已经远远超出了制作出一杯好咖啡的满足感。
如此,2014 年秋,他的妻子陪伴儿子去德国留学,他干脆关闭了咖啡馆,将自己的工作室取名“恰空山房”,从此专注于茶器的设计与制作。
那年他47 岁。在快要知天命之前,他改变了自己人生的走向,摇身一变,成了锡制茶器的手工匠人。
非传统意义上的匠人
2017 年春,翁彧在故乡浙江泰顺觅得一处清幽之地,租下一栋老屋,将其取名为 “离舍”。从那开始,随着季节的变化,他在两个工作室之间来回移动,继续锡茶器的设计和制作。在这过程中,他出品了200 余种不同品类和形制的茶器,俨然一位技艺娴熟的“老师傅”。
他收集的老器物,散放在所居之处的各个房间,有些已经与他用锡材量身锤制的构件巧妙结合,改变了原来的功能和用途;有些则依然保留着自己的原本状态。闲暇之余,他会拿它们出来玩赏。感慨古人的审美与意趣远高于我们今人,他通过将古人的诗文、书法、画作錾刻于茶器上的方式,表达对古人的敬意。就像他手头刚完成的这组茶托。
茶托一组5 只,分别饰有松、竹、梅、兰、菊5 种代表着中国传统文化和审美的植物图案。令他开心的是,这套茶托推出之后,和他推出的“月下听涛”“山居图”等作品一样,颇受欢迎。
见我逐只端详,他提醒我茶托上的墨迹尚未完全干透。他解释说与市面上用化学药剂做旧不同,他会用松烟古墨在制作完成的器物表面赋色,并细细擦出有远年包浆的感觉,恰到好处地透出亮泽锡色。
说到墨,我的视线被工作室墙上一幅手书的“岚”字卷轴吸引,行墨酣畅率性,收笔处更是“意未尽”,出了纸面之外。
“这也是你的作品吧?”
他坦然承认,也承认自己关于器物描述的文案有点特别,这跟他幼承家学,研习中医有关。学医期间,他读了大量中医古籍,久而久之,行文腔调也受到影响,半文半白,文白相杂。说它有“古意”也好,“酸”也罢,总之,自成一体。
他的身份,除了手工匠人、咖啡师,还曾是医生、平面设计师,并与妻子合著出版过《迷失· 鼓浪屿》等书籍。而种种看似不相关的经历,造就了他的审美与品味,同时变成一种积淀,通过他手中的锤子,呈现在茶器中。
多样的经历令他这个手工匠人,突破了传统意义上的手工匠人的定义:
“我自认为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手工匠人,如果说手工匠人的意思是手工作业者,以区别于机器作业的话。我并没有丝毫贬低传统意义上的手工匠人的意思,我敬佩那些一辈子专注于自己手上之物,不厌其烦,还能从中得到乐趣的手工匠人。但与他们不同的是,我在制作每一件茶器时,都带着‘创造’‘创作’的心态,而不是‘制造’‘制作’。最终它们成品,我也将它们定义为‘作品’而不是 ‘产品’。我当然是一个手工匠人,只是…… 此手工匠人非彼手工匠人。这么说可以吗?” 翁彧说道。
至于未来,他说,当然有很多可能性,未必就这么一把锤子,锤到老。
《海峡旅游》:你当时怎么会想到用锡来制作茶器?
翁彧:以前我们老家都有酒壶之类的锡器,那时的匠人大多来自浙江永康一带,我小时候还看过他们现场制作,所以对锡器一直有亲切感。就材料特性来说,锡比较软,有很好的可塑性,而且素雅、文气。
《海峡旅游》:你制作茶器,全凭手中一把锤子?
翁彧:对,工具其实比较简单,我购置了一些,也根据不同作品种类的制作需要自己制造一些。当然灵魂的工具还是手中这把“无所不能”的锤子。轻重缓急,力道要恰到好处,要有变化,但又得乱中有序,很有讲究,况且要一气呵成,相当考验一个人的专注度与即时反应能力。
《海峡旅游》:一个茶托需要敲打多少锤?
翁彧:一个直径8 厘米左右的锡片,光是锤出那种浅锤纹,大致要1200 锤。还不包括其它工序上需要的锤打。有意思的是,在锤打的过程中,人是在一种“忘我”的状态中,要不是我那次因为好奇,特意粗略计算了一下,根本不知道手中这么一片薄薄的锡,从落锤到收锤,不知不觉间居然经历了一千多次的锤击。
《海峡旅游》:那个过程中,工作环境和氛围很重要吧?
翁彧:很重要。我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噪音或人声打扰。这也是我更喜欢泰顺这个工作室的原因,无论我怎么放音乐,也不用担心打扰到邻居——我工作的时候喜欢将音量稍微开大一些,置身其中,会有一种被音乐包裹而与外界暂时隔离的感觉。在那样的氛围中,你可以全身心投入到眼前的创作中去,也更容易进入到所谓的那种“忘我”状态。如果某一个时刻音乐的节奏和律动正好跟我的锤打合拍,对我来说就像一场没有观众的即兴“演出”。那种体验,妙不可言。
《海峡旅游》:所有的作品都来自你自己的灵感吗?
翁彧:对,比如我独创的岩石肌理,其工艺技法最初就是受到某种灵光一现的启发。浅锤纹则是我从锤目纹中琢磨演化而来,乍一看锡面平整细致,但仔细端详,它会展现出深浅不同、形状各异的锤目痕迹,很有意趣。再比如这个月面肌理的茶托,是我在一次制作过程中意外获得,非常偶然,图案很特别,像月球表面。只是图纹的形成太随机了,能操控的手段很有限,可以说可遇不可求,得靠造化。这也是手工作业有挑战性和有意思的地方。
又比如有一天,我想茶席上全都是锡制器物,虽然形状、肌理、功能各异,但也未免有点单调,是不是可以加点别的素材?于是我就做一些不同材料结合的尝试,如竹、木、蚀铁等。
我也收集一些有品的老器物,这些老器物大多出自明清或民国年间,具有那个时代特别的工艺和审美,器身上很多画作虽粗粗几笔,但很能表达意趣。这些老器物,我会根据它们的器形、色调和大小的特点,用作壶承、建水、茶仓等的改制再利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