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欠道爾吉

　　謝光輝╱圖文

　　化欠道爾吉是我甘南碌曲草原的一位藏族朋友。他有一女一兒，女兒嘉央15歲，在碌曲縣中學讀書；兒子索隆9歲，在郎木寺出家。夏季轉場，他把帳篷、褥子、爐子、鍋子、糌粑、乾牛糞裝上一輛小型貨車，先送兒子去郎木寺。在世俗人的眼光裡，送獨生子去寺院是不可思議的，但在藏區非常普遍。從前許多家庭為了擺脫貧困，送孩子去寺廟提升社會地位，孩子多的家庭選一個聰明的進寺院。寺院只提供住宿和茶，僧人常常需要回家取糧食，農忙也要回來勞動，與漢地六根清淨的僧人是不一樣的。

　　郎木寺離貢巴村10多公里，索隆的師父住一棟藏式院落，天井種花，廂房圍着正房，窗戶雕花。索隆的房間10多平方米，牆上貼了許多明星照片。最近師父外出，由師兄照顧索隆。師兄20出頭，送我們一人一條哈達，加了微信。他的微信頭像是NBA明星史提芬居里，朋友圈經常發郎木寺做佛事的圖片，也有他們打籃球、玩游戲的圖片，生動有趣，打破了我對寺院刻板的印象。

　　貢巴村緊靠213國道，是政府蓋的牧民定居點，進門一個院子，三間平房，隔壁有2、3百平方米的羊舍。牧場離定居點10多公里。如今牧區流行白布帳篷，比起傳統的犛牛帳篷，價格便宜，分量輕，搭拆容易，缺點是保暖差。許多牧民選擇白布帳篷，主要是輕便。

　　化欠道爾吉與小舅子兩家一起放牧，相互照應。小舅子的妻子有隻小羊，整天跟着她咩咩叫，夜裡與主人同睡帳篷，如此待遇，我以為是活佛點化過的放生羊。不是，小羊羔出生10多天，母羊被狼咬傷斷了奶，靠奶瓶餵養，主人吃啥牠吃啥，特別通人性。我問：草原上狼多嗎？多，獵槍被收走，狼不能打，常來吃羊，放牧時人得跟着。

　　他有50多頭犛牛，一頭母牛值8、9千元，一頭公牛值一萬多元。公牛數量控制在百分之十以下，因為母牛擠奶，做酥油，產生經濟效益。為啥不多養幾頭？他說：妻子身體差，每天凌晨4點起來，放牛出欄，母牛栓在一條長繩上擠奶，擠到擠出了，放一隻牛犢過來吸奶，一會兒母牛的奶又多了，拉開牛犢再擠，等幾十頭牛擠完奶已是上午8點多鐘。吃完早餐，在帳篷裡熬牛奶、做酥油，然後出去撿牛糞。傍晚牛群入欄前還要擠奶。睡覺前，放開拴着的狗，半夜狗吠，多半是狼，拿木棒石頭衝出去與狼搏鬥，很辛苦。

　　有天他發來微信：一隻羊被狼叼走，幸好發現及時，騎馬把羊追回來了。他會說漢語，但不識漢字，經常發影片給我們，如果幾天不發影片，肯定去了一個沒有手機信號的牧場，一有Wifi 信號，他就與我們語音聊天：「你們在幹嘛？」然後講他草原上的事。有一次我們去北麂島發了一段影片，他破天荒地回了一段文字：「你們有大海，我們有草原，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地球。」我大吃一驚，原來是女兒中學畢業回到他身邊幫他寫的。

　　如今嘉央已經結婚，小倆口幫着父母放牧，化欠道爾吉夫婦總算能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