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倦怠症

　　“全球的敬业员工比例为13%，中国敬业员工只有6%。”盖洛普咨询有限公司日前发布的2011-2012年对全球雇员工作投入程度的调查结果引起热议。其实，对人力资源业内来说这不算是什么新闻，结果年年公布，指数并无很大偏差。

　　员工敬业度低，一直是公司老板最头疼的问题。许多企业家表示，他们的最大困扰，来自几乎无法解决的员工倦怠和不敬业。但与此同时，员工也在抱怨，他们面临前所未有的工作压力。

　　2011年，盖洛普的调查显示，美国人现在对他们的工作和工作环境的感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糟。各年龄段、不同收入水平的人，都对上司不满、对组织倦怠。而且也没有理由相信会有所改善。

　　这种无情的职场现实，当然会在银幕上表现，而表现这一题材的代表作，当属美国影片《上班一条虫》。

　　影片的主人公是28岁的IT公司程序员彼得（由出演过《兄弟连》的李文斯顿饰演），工作几年后，他无法再忍受日复一日的、令人窒息的办公室生活。他对同伴说：我们的大好青春就葬送在小小的方盒子里了。

　　他的几位同事境遇更糟。老哥汤姆战战兢兢工作30年，就为了顺利退休，结果还是要被解雇。“所幸”的是，汤姆意外出了车祸，得到了公司“大笔”遣散费，心满意足。

　　他的两个好友麦可、山米尔年富力强，算得上是公司的中坚，但马善被人骑，最终也莫名其妙被解雇。还有一个更可笑的角色：被老板戏弄的弥尔顿，不停地被要求换工位，直至换到储藏间。

　　老板比尔蓝伯则道貌岸然，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聘用专业顾问来裁人。这是一部漫画风格的电影，影片中，员工和老板都既表现夸张，又脸谱化。这样一群人，形成了很典型的职场关系。

　　也许是为了证明残酷的职场文化不仅仅限于这家公司，影片又加上了一位女配角，在一家叫Chotchkies的主题餐厅服务的女服务生琼娜（由出演过《老友记》的珍妮佛·安妮斯顿饰演），而在她不多的戏份中，主要是抗拒老板的无理要求。如果抗拒不成，就敷衍了事，而且会直截了当地告诉老板：我在敷衍。

　　影片的转折点是：彼得做过一次催眠治疗后，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他敢于拒绝老板的加班要求，进而提出辞职，在此期间，在公司我行我素，当着老板面打俄罗斯方块。

　　而这种“混不吝”的员工居然真让老板束手无策。顾问们只好用“让坏小孩当班长”的办法，给他提职加薪。但仗义的彼得为两位被解雇的好友打抱不平，他们不仅一起辞职，而且决定利用公司软件的漏洞报复老板。但没想到篓子捅得太大，他们原本想让老板损失点儿小钱，但程序中一个小数点点错，第一天公司就损失了30多万。哥儿仨吓坏了，赶紧把钱退回去。这时，一场意外的大火及时出现，所有证据都毁灭，三人平安无事。最后，彼得再就业，当了清洁工，麦可、山米尔创建了自己的公司。

　　本片是喜剧、闹剧、未遂犯罪剧，但也是职场写实剧。虽然夸张和脸谱化，但职场的残酷、员工的倦耽老板的心机、职场顾问的低能，都能引起共鸣。

　　当然，现实的职场比电影中的更残酷。如果说，老板和员工对此有各自的主观感受，下面一组调查数据更客观。

　　管理学家罗杰·马丁引述了一项调查数据：接受调查的美国员工中，只有一半人对工作满意，五分之二的人觉得自己与老板“没有什么关系”，三分之二的人没有被老板的愿景激励，四分之一的人说他们工作只是为了工资。

　　盖洛普的一项调查估计，不敬业给美国经济造成的损失为每年3000亿美元；另一项调查则相对保守：在美国，每年由于员工生产力下降，旷工和过早死亡而造成的损失达数十亿美元。

　　职场专家、《悲惨工作的三个标志》一书作者帕特里克·兰西奥尼的话令人振聋发聩：“无法准确衡量员工在职场中有多么痛苦，但经验告诉我：工作对于许多人来说，更多地是苦不堪言而不是乐在其中。这种代价，对于经济和人类来说是惊人的。”

　　虽然是部喜剧片，但影片中的一个镜头极其震撼，也最能引起观众共鸣：三人辞职后，彼得将办公室里的复印机偷出来（这家伙经常卡纸），在空地上，他们用脚踹，用棒球棒砸，复印机被砸的粉身碎骨，几个人越砸越解气，然后越砸越愤怒，麦可甚至用拳头去砸，同伴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拉开他。原本要淋漓尽致地发泄几年来的郁闷、委屈，但砸烂工具后，他们依然忿忿不平。

　　影片是以员工的视角看待职场，老板和职场顾问都被妖魔化了，这对他们肯定不公平。近几十年来，在全球范围内，员工的满意度降到最低，员工的敬业度也降到最低，同时，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老板与员工之间的信任度也降到最低。有评论说，老板与员工之间的相互不忠诚成为了“一条双向车道”。

　　既然是一条双向车道，就意味着老板和员工都有责任、有义务建设公正、公平、双赢的职场文化。

　　为解决员工倦怠问题，多少老板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且恩威并用，软硬兼施。人力资源机构的各种解决方案也是中西医结合，多管齐下，但疗效依然不大。

　　其实，寻医问药，甚至有病乱投医的老板们如果敢于承认，工作倦怠是无法医治的“绝症”，会怎么样？确实，工作倦怠可以减缓，却不能根治。

　　工作倦怠也称职业倦耽工作耗竭、职业枯竭、工作疲乏等，由美国心理治疗学家弗鲁顿伯格提出。工作倦怠主要表现为衰竭、疏离以及无效能感。

　　罗素早就说过：“工作应该被看作是幸福的源泉，还是不幸的源泉，尚是一个不能确定的问题。”对于众多最普通的劳动者来说，倦怠是时时发作的本能。老板们应当宽心，当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恩威并用、软硬兼施、但依然不能根治员工的倦怠症时，并不是你个人的失败。因为你要根治的并不是自己员工的懒惰、无情、麻木，而是人性中的天然缺陷。

　　怎样解决类似的问题？作为老板，一方面积极应对，加强管理，使各项制度贯彻落实，同时不断沟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就是合理预期，要员工承认倦怠感的不可抗性。同时，扪心自问，企业为员工提供的待遇和发展平台，值得员工去全身心奉献吗？

　　不能正确认识员工的敬业度和倦怠感，就必然会对普通员工有不合理的预期，采取的措施往往缘木求鱼，更严重的会导致劳资关系恶化，两败俱伤。

　　我本人是悲观派，认为职场难题无解。较真儿追究一下本片结局：彼得当了清洁工，难道就不做一条虫了？麦可、山米尔的公司只要雇佣员工，他们就可能成为自己昔日老板那样的人。（还要看管好自己公司的复印机呀）

　　影片原名Office Space，被译为《上班一条虫》，反映了上班族的委屈、无奈和倦怠，其实我愿意译为《狗日的工作》（但好像有一本同名的书吧），粗俗但贴切。

　　宋铁军